楚之晏从苏宛家里出来,就看到醉墨正蹲在院门口画圈圈。
他走过去,一脚踢在醉墨屁股上,没好气的道:“杵在这里做什么?”
醉墨抬起一张哀怨的脸来。
楚之晏看的嘴角直抽:“你那是什么表情?”
说着率先迈步往外走。醉墨连忙提腿跟上他,一边继续幽怨,一边问他:“少爷,你真的把那本书给她了?”
“怎么,少爷的决定你敢质疑?”楚之晏白他一眼。
醉墨扁着嘴:“那可是凌老爷子压箱底的东西,说是祖上传下来的,连他自己的子孙都没舍得给。少爷你倒大方,白白就送了人,若让凌家的人知道了,还不得恨死你啊。”
“既然给了我,那就是我的,我愿意给谁就给谁,谁敢啰嗦一句给我试试!”楚之晏不耐烦的踢他一脚,“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小子的心思,凌家那谁给了你多少好处?”
醉墨狗腿的奉承道:“少爷果然英明,小的这点小心思哪里逃得过少爷的法眼?凌家五少爷虽然给过我好处,但我是谁啊?我可是少爷身边第一忠奴,怎么可能为了些许好处就出卖少爷呢?少爷真是太小瞧我了。”
“是啊,第一忠奴,如果凌家的人再找你,你知道该怎么说?”
醉墨眼珠一转,嘻嘻笑道:“陈年旧事,少爷的藏书那么多,早就不知弄到哪里去了。你放心,我不会供出苏公子来的。”
“那就记住你说的话,若让凌家的人听到什么风声,你这第一忠奴的位置就换别人做吧。”
醉墨一愣,想是没料到后果会这样严重,见自家少爷走远了,连忙追上去:“哎,少爷,您只是吓唬吓唬我,不是说真的吧?”
楚之晏冷笑:“是不是真的,你试试看不就知道了。”
“少爷您话都说到这了,就是借我一百二十个胆子我也不敢啊,您放心,我一定好好守住我的嘴……”
……
楚宅。
玉壶端着托盘进屋,上面放着几碟精致的点心。她偷偷往临窗的软椅看了一眼,谢琅嬛沉着脸坐在那里,绣绷胡乱仍在一旁,几条丝线散落在软椅上,却没人敢上前收拾。
“姑娘,奴婢知道您苦夏吃不下东西,特地出府去林记买了您爱吃的点心。”玉壶上前,小心翼翼的将托盘放在一旁的几桌上,取出点心来,劝着道:“您中午就没吃几口饭,这样下去,身子如何受得住?过些日子回京了,夫人瞧见您瘦了,不知要心疼成什么模样呢。”
谢琅嬛扫了眼桌上的点心,的确都是她平日里爱吃的,阴沉的脸色稍稍和缓了些,拈了一块八宝栗子糕慢慢吃了,“三少爷还没回来?”
“应该还没吧,奴婢这就让人去二门问问。”
“他又去了三义巷?”谢琅嬛盯着盛放糕点的洁白小瓷盘,淡淡问道。
玉壶心里却是一突,这时候主子若是发脾气,她还觉得没那么可怕,可偏偏她这样平静,玉壶反倒担心了起来。
谢琅嬛仿佛并不需要玉壶的回应,自言自语道:“一天三次的往那里跑,那里有什么,就那么吸引他?”
玉壶低眉垂眼,不敢接话。
谢琅嬛却不放过她:“玉壶,你说三义巷那里到底有什么?”
“姑娘您别多想,三少爷只是对吃的感兴趣,那苏公子厨艺不错,少爷才会对他另眼相看罢了。”玉壶小心的回答道。
“只是厨艺不错?”谢琅嬛挑眉,神色阴暗。
玉壶赔笑:“这自然是了,姑娘别胡乱担心,那苏公子可是个男的,三义巷除了苏公子隔壁姓周的那家人有个模样不怎样的姑娘家,再无别的未婚女子了。姑娘也是知道的,少爷去苏家,从未遇见过那位周姑娘。”
“原本我也以为,只要他不是去见哪个女人就好。可我现在倒宁愿他见的是姑娘,那样至少说明他……”谢琅嬛顿住,她的眉心微微蹙起,面上厌恶之色藏都藏不住。
“姑娘这是何意?”玉壶十分不解。
谢琅嬛瞥她一眼,“亏你还是我身边的,这么点子事都想不明白?”
玉壶心念一转,不由得睁大了眼睛,“这,这不会吧?”
这世上有青楼,就有小倌馆。青楼是男人们寻欢作乐的地方,小倌馆也是男人们寻欢作乐的地方。
京城虽然并不盛行男风,但小倌馆的生意依然很是火爆。而光顾小倌馆的男人并非全是好此道的,很多都是为了赶时髦,没去过小倌馆,好像都不好意思跟人结交一般,尤其是那些个文人士子、富家公子。
“有什么不会,你且想一想,他自成年后,身边一个伺候的丫鬟都没有,且那迎风馆里,还有他楚少爷的相好呢!”谢琅嬛掐着帕子的手指根根泛白。
“不,不是说,那不是真的,是人误传的吗?”玉壶结巴道。
“空穴不来风,必定是有这样的事情,别人才会传出来。否则为何这么多年,他身边连一个通房丫头都没有?”
“三少爷洁身自好,又是那样的天人之姿,除了姑娘,世上哪还有人配得上三少爷那样的人。姑娘快别多想,自己吓自己了。”玉壶温声劝道。
“不对。”谢琅嬛摇头,“他在迎风馆里有相好的事,还是楚之泽告诉我的,楚之泽他绝不敢骗我。”谢琅嬛自信道。
除了楚之晏不将她放在眼里,其他男人哪个见了她不是恨不得将眼珠子都粘在她身上?
她慢慢沉了脸色:“让人去门口瞧着,少爷回来立刻禀告我。”
玉壶担忧的瞧着她:“姑娘,一会三少爷回来,您可千万别跟他吵。这两个人相处,平日里小吵小闹还没什么,若总是吵,很伤感情的。”
“感情?”谢琅嬛冷笑,她跟楚之晏之间哪里来的感情?
她都没脸没皮倒贴成这样了,人家什么时候拿正眼看过她?根本没有感情,又何来伤感情之说。
玉壶连忙吩咐小丫鬟去门口守着,回头继续劝谢琅嬛,“姑娘柔情小意些,即便三少爷现在对姑娘有些误会,来日方长,他总能知道姑娘的好。”
“你知道什么。”谢琅嬛不耐烦的挥手斥退她,“下去吧,红绸的伤好了就让她回来伺候。”
“是。”玉壶忙应了,垂下的眼睫掩了眼底一闪而过的焦虑与担心。
楚之晏回府的消息一传到谢琅嬛耳中,她就唤了玉壶与红绸伺候她梳洗换衣。
玉壶见她换上了出门的衣服,心中不免有些不安。但此时又不能送信出去,只能在心里默默地着急。
而楚之晏听说谢琅嬛带着人出门的事,也只听听就算了,并没有将之放在心上。
……
经过楚之晏那么一打岔,苏宛原本的伤感与低落就去了一大半。
谢琅嬛敲开她家院门时,她正在竹荫底下誊抄楚之晏送给她的那本药膳书。
等她抄完了,这本书还是要还给楚之晏的。
她刚抄了五页,谢琅嬛就到了。
苏宛打开门,很意外的看着这一位光鲜漂亮的不速之客站在门口冲她微笑。
“谢姑娘?”
“冒昧前来,打扰苏公子了。”谢琅嬛微笑道。
苏宛站在门口没动:“谢姑娘有事?”
她不久前才成功的令谢琅嬛讨厌她,这才多久,怎么又找上门来了?
谢琅嬛脸上的笑微微有些僵,却还是按照原计划开口道:“苏公子方便请我进去坐坐吗?”
还打算强行登门入室?苏宛皮笑肉不笑:“如果我说不方便,谢姑娘就会离开这不该你来的地方?”
“苏公子真幽默。”谢琅嬛拦下欲要发火的玉壶,勉强笑道,“不请而来确实是我鲁莽了,还望公子见谅。”
苏宛心情不好,不想浪费精力继续虚应,只道:“谢姑娘若没事,我想关门了。”
“你这人怎么这样无礼!”玉壶咬牙瞪着她,一双眼睛趁着谢琅嬛不注意时拼命给她使眼色,示意她别得罪谢琅嬛。
苏宛没领她的情,“我这人就是这样无礼。”
“玉壶,闭嘴。”谢琅嬛喝住玉壶,上前两步,盈盈行了一礼,她的身段妖娆娇弱,腰身被翠绿腰带衬的更是不足一握,“苏公子若方便,我想向你讨一杯茶喝。”
她在苏宛面前尽显柔媚与娇弱,也没被苏宛多看两眼,手里帕子顿时就捏紧了。
她对自己容貌十分自信,而她认识的人里,除了楚之晏,也只有眼前这个土包子不将她放在眼里。
鬼才相信他们是清白的。
苏宛当然不知道,此刻她已经被贴上了男狐狸精的标签。
她只是淡淡的扫了谢琅嬛一眼:“谢姑娘特意来我家讨茶喝?楚宅是穷的连茶都喝不起了不成,累你大热天的跑到这里来讨茶?”
饶是谢琅嬛,也忍不住沉了脸,“苏公子若不愿意,小女这就告辞。”
“姓苏的,你可千万别后悔!”玉壶看似愤怒的冲她嚷道,然而眼里的焦急连另一边沉默不语的红绸都能感觉到。“姑娘,咱们走,没得让这无礼的人气坏了身子。”
“家里好茶没有,谢姑娘若不嫌弃,请进吧。”苏宛只是心情不好,并没有为自己多立一个敌人的打算。所以她侧开身,将人让了进来。
谢琅嬛含笑道了谢,扶着红绸的手走了进去。
玉壶落后半步,趁着主子进去后,不停地给苏宛使眼色。
苏宛感激的冲她笑了笑,玉壶便垂了头,紧跟在谢琅嬛身后。面上却有黯然之色一闪而过,这个人,她再也不能想了。
但他帮过自己,所以在她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能帮他就帮帮吧。
因为避嫌,苏宛并未请谢琅嬛进屋坐,依然安排在竹从下。她端着泡好的茶出来,就见谢琅嬛正在翻看她誊抄的药膳。
她也没太在意,上前将茶杯搁下:“字写的不好,让谢姑娘见笑了。”
谢琅嬛笑了笑,放下那张纸,字的确是写的够难看的,简直比她初初学写字时还不如,嘴上却道:“没经过你的允许就翻看了,还请苏公子不要怪罪。”
没经过她的允许也看了,这歉意听在耳里就失了真诚的意味。
她撇撇嘴,难怪楚之晏要敬而远之,换了她只怕也要吃不消。
“谢姑娘请坐,请喝茶。”她率先坐下来,指了指对面的椅子。
谢琅嬛的眉心不自觉跳了跳。
玉壶与红绸便默契的忙了起来,一个拿帕子拭椅子,一个回马车取了杭稠软垫来,铺好后才扶着谢琅嬛坐下了。
“真是抱歉,我一个粗人是注意不到这些的,怠慢了谢姑娘。”苏宛仪态闲适的端了茶杯喝茶,“还好楚兄不介意,否则我这个主人真要羞愧至死了。”
谁都听得懂她这话里的讽意,自己上门来做客,还嫌弃主人家招呼不周,也就不要怪她言语不客气了。
谢琅嬛却半点生气的意思都没有,只柔柔笑着:“都是我这两个婢女太多事,让你见笑了。”
苏宛没将人气走,便不可置否的挑了挑眉,端了茶杯在手里把玩,并不喝。
她拿了普通的茶叶招待谢琅嬛,并未像招待楚之晏一样用的都是她自己做的饮品,是因为有些人只值普通茶叶的待遇。
谢琅嬛看了玉壶与红绸一眼,两人默默地行了礼,就领着丫鬟婆子退到了门口等待。
“苏公子,我听说晏郎每日都会来你这里,有时一天甚至会过来好几次?”谢琅嬛率先开口。
苏宛挑眉看向她:“所以?”
谢琅嬛的目光在她脸上流连。
苏宛一笑:“谢姑娘这样看我,很难不叫我误会。”
谢琅嬛也笑:“那么,苏公子误会了么?”
“谢姑娘希望我误会么?”难不成是专门来找她调情来了?不过,也不该找自己未婚夫婿的好朋友啊,她就那么自信她的魅力大的能令她主动闭嘴不往外吐露一个字?
“我不希望,苏公子便不会误会了?”
“若你真的不希望,今日就不该登这个门。”苏宛直言不讳,“谢姑娘有何要事,还请直说了吧。”
“苏公子爽快,我也就不藏着掖着了。”谢琅嬛坦然一笑,“苏公子与我未婚夫婿到底是什么关系?”
苏宛一愣,万没想到她是因这个而来的,她这话问的,弄得好像正室夫人与小三开战一样。
“挚友。”苏宛郑重的回答她,又添了一句:“以及师徒关系。”
“师徒?”谢琅嬛显然也愣了下,“晏郎收你为徒?”
“有什么不对吗?”
当然不对,大大的不对。
谢琅嬛气的险些岔气,满脸通红的憋了一阵,才道:“恕我直言,这也许并不妥。”
“苏某洗耳恭听。”
“这原是楚家以及以后谢家的家务事,但有些话,实在不吐不快。你可知道小倌馆?”
苏宛眨眼,她应该知道吗?对面那人是希望她知道还是不知道呢。
她没说话,谢琅嬛便当她果然不知道,又继续道:“小倌馆跟青楼一样,不过里面的不是女子,而都是男子。”
她这样说着,细心留意苏宛的神色变化,让她失望的是,她竟瞧不出她一点惊讶于失态之色,忖度着多半是不懂,便解释道:“小倌馆的男子与青楼女子一样,都是为了伺候男人存在的。”
“谢姑娘一个还未出阁的姑娘家,张口青楼闭口小倌馆,若让别人听了去,于姑娘名声总是不好的,姑娘日后还是慎言为好。”
谢琅嬛眼中升起一抹恼意,却很快消失了,只淡淡道:“苏公子不用为我的闺誉操心,因为除了苏公子,这些话我也不会在旁人跟前说起。”
“哦?”苏宛更疑惑了,难不成她长得像小倌,所以她特意跑来跟自己讨论小倌这个话题?
“我这次来,也只是想跟苏公子提个醒。”谢琅嬛语气更淡,垂眸瞧着桌上那杯冒着热气的茶,开门见山道:“京城里最大的小倌馆叫迎风馆,里面有个名叫如玉的小倌,是晏郎的相好。”
苏宛目瞪口呆的看着她。
幸好自己没喝茶,不然真能喷谢琅嬛一脸。
什么什么?楚之晏竟然是个断袖?这也太搞笑了吧!
“我知道这事听起来甚是荒唐,但这的确是事实。”谢琅嬛似很满意苏宛被惊吓到的表情,嘴角微微勾了勾,手却举起帕子轻轻压了压眼角。“我特意来找你,并非是要指责你什么。说真的,与其是迎风楼那如玉,我宁愿那个人是你!”
什么意思,这是要给自己未婚夫拉皮条了?什么就宁愿那个人是她了?拜托,她跟楚之晏可是清清白白的,不要胡乱猜行不行?“我何德何能,竟能入了谢姑娘法眼?”
谢琅嬛沉默了一瞬,还是回答了她的问题,“至少比那小倌馆的干净清白。苏公子若也有意,我可以为你安排。”
“不劳谢姑娘操心,苏某人并不好这一口。”苏宛忙拒绝道。
谢琅嬛抬眼看住她,见她目光沉静并不闪躲,便知这是她没有说谎来敷衍她,稍稍放心了些,面上却偏要做出失望的神色来,“我不会亏待苏公子的,你再考虑看看?”
苏宛对她没完没了的试探感到厌烦,端起茶杯道:“没什么好考虑的,谢姑娘若没事便请回吧。”
“苏公子……”她还欲再说。
苏宛起身,毫不客气的将她晾在那里,自己进了屋。
谢琅嬛什么时候被人这样对待过,僵在那里一时脸红一时脸白,颜色转换不可谓不精彩。
苏宛一进自己房间,关上门扑到床上笑的上气不接下气,“哈哈……楚之晏是个同性恋,是个同性恋啊!笑死我了哈哈哈……”
下次见到他,一定要狠狠的嘲笑一顿。
被自己的未婚妻怀疑是同性恋且不说,还主动跑出来帮他拉皮条,他的脸还能往哪里搁啊。
谢琅嬛跑来对她说这么一件事,其用意并不是真的要帮楚之晏拉皮条,而是借此告诉苏宛两件事,一,楚之晏是个断袖,喜欢男人,最近总喜欢往她这里来,说不定就是看上了她。二,道出楚之晏在京城有相好的小倌,热心的想要帮她提拔她,不过是想讽一讽她,你看,你也就配跟个小倌相提并论而已。
若她真是个男人,又真的听信了谢琅嬛的话,只怕要气怒交加的与楚之晏割袍断义老死不相往来,倒真就如了谢琅嬛的意了。
可惜啊,白费了她这场表演,且观众还只有她一个人。
真该叫楚之晏来看看这场戏。
她笑累了,翻过来平躺在床上,望着帐顶撇撇嘴,难怪楚之晏不待见她,这么多的心眼儿,真跟她成亲生活在一起,说不定楚之晏真的会忍不住弄死她。
……
苏宛没有想到,她的一再妥协并没有换来她希望的平静生活——她在自己家里,被人罩麻袋了。
那时候,她正在想着,今天见了楚之晏,一定要跟他分享关于他是断袖这个劲爆的八卦消息。眼前就突然冒出个人来,她还没来得及叫唤一声,那人就往她嘴里塞了块布头,然后三两下将她手脚一捆,装进麻袋转身就走。
麻袋里的苏宛已经对自己的穿越生活感到绝望了。
穷就算了,病也算了,被装麻袋一次也算了,可你特么的能不能有个限度啊?能不能给她的生活一点盼头啊?没完没了的被装麻袋,有意思吗?很好玩吗?
唯一值得的安慰是,这回被装麻袋没有像上回那样被悲催的拖着走,待遇稍微要好了些——她被扛在那人肩上,以非常快的速度奔驰着,耳边只听得到呼呼风声。
嘴巴最堵着,呼救不能。苏宛只能以倒栽葱的方式安静的挂在人家肩膀上,虽然口不能言,但脑子还是能动的。
逃走?算了,还是想点更实际有用的吧。
能神不知鬼不觉出现在她家里将她掳走,就像掳走小诺一样简单快捷,毫无难度,很明显应该是同一拨人,即是问她要东西的人。
他们到底是什么人,又想问她要什么东西?
苏宛实在想不通,干脆也就不想了——东西没到手之前,她的生命应该很安全才是。
当然,也许免不了会受些皮肉之苦。
苏宛心里深深的叹了口气,淡定的等待着目的地的到来。
但很明显,她这次又料错了,她等待的目的地没有来,因为似乎有另一拨人追来了。
苏宛感觉自己像条没有生命的麻袋似的在那人背上甩来甩去,甩的她天旋地转头晕眼花,间或夹杂着兵刃相接的声音。
苏宛看不到打斗场面,但凭着自己被甩来甩去的这股疯狂的劲儿,她也知道两方人马必定打斗的十分厉害。
后来的又是什么人?难道也是冲着那个什么东西来的?
在这电光石火间,苏宛忽然想到了小诺娘的避世态度。
难道,就是因为那个东西,小诺娘才不得不带着小诺四处流离、居无定所,宁愿病死饿死也不肯走出下河村?
要是她早知道……好吧,早知道她也会走出下河村的,她可不想延续小诺娘的命运,再次病死或者饿死。
那么,那个东西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小诺娘又会把东西藏在什么地方?
苏宛想破头也想不出来,到时候又要拿什么去换自己的命?
“把人放下。”苏宛正头痛时,听见外头闷声打斗了很长时间的人终于开口说话了。
令她措手不及的是,苏宛认得说话的那个人。
她额角滑下一条黑线。
这个人曾从胖子手里救过鼻青脸肿的她。
所以,这就是缘分……神马的?
算了,她宁愿相信这是个巧合。
“不许过来。”扛着苏宛的人厉声喝道,谁都听得出他色厉内荏,“再走一步,我就将她丢下去。”
苏宛立刻紧张起来,丢下去?丢到哪里去?他们现在到底是在什么地方啊次奥。
苏宛开启脏话模式,心里的草泥马狂奔来又狂奔去。
正狂奔着,就感觉自己这条麻袋在空中抡了半圈,然后,好像被人举了起来。
“要丢就丢,哪那么多废话!”裴御冷哼一声。
喵了个咪的,裴御你这死面瘫脸,你说的倒轻松,感情被丢的不是你是不是!
“你别以为我不敢!站住,再走一步我真的将她丢下去了!”那人加重语气,但是声音却在发飘。
喂兄台你千万别松手啊,吓唬吓唬他就得了,别真的丢啊,这么高丢下去会要人命的啊!即便不死也残了,等她爬上来,就是一原始野人了啊!
苏宛怎么知道很高呢,因为她隔着麻袋感受到了强劲的几乎能将她卷走的山风从底下狂肆的刮了上来。
于是她知道,他们现在应该就在一处山崖上!
苏宛曾去蹦过极,纵身而跃那一刻,整个人因为重力俯冲而下,那种那一瞬间脑子的空白,心脏几乎都要跳出来,濒临死亡一样的失重感特别难受。
现在,她有幸再一次体验到了这种离死亡最近的感觉。
而不幸的是,这一次她的身上没有任何防护装备,她也不会停留在半空中死不了……咦?她好像,被人抱住了?
虽然仍然在下落,速度却慢了下来。苏宛终于真切的感觉到,她这条麻袋,的确被人抱住了,然后,重新被头重脚轻的扛在了对方肩上。
好吧,扛就扛吧,只要小命得以保住,对方就算将她夹在胳肢窝底下她也没有怨言。
仿佛过了很久,又好像只是一小会儿时间,苏宛觉得对方停了下来。但是奇怪的是,她并没有脚踏实地的感觉。
所以,现在到底是怎样啊?既然被救了,麻烦救命恩人赶紧把她放出来啊!麻袋里头装久了很热很闷很难受的啊!
然后,苏宛感觉自己从那人肩上,移到了一处……什么玩意儿?!
麻袋终于被打开,苏宛也终于重见天日了。
但这种重见天日她宁愿不要!
苏宛在打量了一下自己的处境后,艰难的转动着眼睛去看救她命的裴御,虚弱的开口:“麻烦你,把我装进去吧。”
她宁愿被装在麻袋里什么也看不见,也不要清楚的看见她现在的处境。
往上,是仰断脖子也看不见的崖顶,往下,是云遮雾绕的深不见底的崖底,中间,是一颗承载她与裴御全身重量的歪脖子树。
没错,现在他们被挂在了树干上,崖底的风一吹,他们就跟着晃荡起来。
看起来很像是两条被挂起来的风干香肠。当然,香肠也比他们安全得多,至少有绳子系着,随便晃荡都没问题,可是他们随便晃荡的话,很可能就被一阵风晃荡不见了。
“圈紧,别松腿。”裴御皱眉瞪她一眼,解开她手脚的束缚后,将她挂着的姿势翻转过来,让她双腿圈紧树干稳住身体。
苏宛以一种骑在树干上的怪异的姿势紧紧抱着树干不敢撒手,小心脏扑通扑通几乎要跳了出来,上面看不到,下面不敢看,只好去看裴御的脸,“如果不小心掉下去了,会不会死?”
裴御用看笨蛋的眼神看了她一眼,冷声道:“你想试试?”
苏宛将头摇的跟拨浪鼓有的一拼,“现在怎么办?”
“我怎么知道?”
“你怎么不知道?”苏宛颤抖着声音无理取闹。
裴御抬头看了看崖顶,“我一个人,要上去倒也不难。”
苏宛心中立时警铃大响,凶巴巴的瞪着他:“你想丢下我自己上去?”
裴御看着她,冷漠的说:“不可以?”
“不行!”苏宛想也不想,大声喝道。
裴御冷冷挑眉,“理由?”
“理由……理由就是……”苏宛眼睛骨碌碌的转着,“我,我是小诺的娘!”
“小诺以后可以有很多娘,只要我愿意!”
“小诺只喜欢我这一个娘!”苏宛用力强调。
“他现在还小,不出两年就能将你忘得一干二净,不会只喜欢你这一个娘。”
“你乱说,小诺才不会忘记我!”苏宛据理以争,试图说服裴御别丢下她在这里做风干腊肠,然后她看见裴御动了,他稳稳站在树干上,就要往上跃去抓不远处的那一条粗大的藤条。
“喂,你不许走!”苏宛急的眼睛都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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