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晖洒在营帐前的一大片草地上, 落日只剩下半个, 昏暗的天色已慢慢降临。不少年轻男女结伴而行, 说着趣话, 里面大多是定了亲的, 丫鬟小厮都在远远地侯着。
宴卿卿在闻琉那里耗了半天, 要出来的时候却又被他拦了下来, 若非大臣前来禀报,她怕是要在此处待到晚上的开宴。
闻琉单手撑着头,另一手轻轻扶在桌沿边上, 手指轻敲桌面,看着宴卿卿远去的背影,一句话未说。他天生一张温润如玉的好脸, 若只是静静的不开口, 倒极易让人心生好感。
宴卿卿脚步顿了顿,没回头, 只觉后背毛骨悚然, 连身子都忍不住地轻颤。她发觉自己在怕闻琉, 她从未想过自己会这样。
宫女奉命送她回去的时候, 手搀扶宴卿卿, 宴卿卿也没多拒绝, 她的腿是软的。
方才在闻琉那边吃了许多东西,腹中也饱得让人不想动弹,闻琉一口一口喂给她——
自不可能是用勺使筷那么简单。
两人离得那样的近, 她的身子贴着他, 闻琉的眼中只有她。暧昧的津液互换,连续许多次,即便宴卿卿再怎么样抗拒,身子却还是不听话的有了反应。
宴卿卿耳畔恼红,想着别的事,她的脸愈发艳丽,不过带着面巾,看不太出来有别的奇怪。
她穿件石榴红细裥裙,裙上绣海棠花样,边上缀细碎珠玉,圆润的胸脯弧度诱人,有些胀疼。舞蝶金步摇轻轻摇晃,白玉流苏细致精巧。
宴卿卿回去的路上还遇见了几位世家小姐,她们年纪比宴卿卿小,身份也比她低,皆朝宴卿卿行了礼,里面就有昨夜离开的方黎。
方黎低着头,她是私自去找的宴卿卿,没告诉旁人。虽得知钟从凝要被招进宴家后,心思收了收,却还是难免觉得有些尴尬,生怕宴卿卿说起那事。
宴卿卿道:“我有句话要同方小姐说,不知方小姐可有空?”
方黎愣了愣,脸上茫然,不知道宴卿卿有什么好跟她说的。昨天那事不是都说明白了吗?她可不会去抢别人的男人,难道宴卿卿还是误会了?
宴卿卿又道:“花不了多长时间。”
旁的三位小姐见她们两个有事要谈,便懂礼地笑了笑说她们先过去母亲那里。而方黎犹豫了半分,心想不能让人误会,便应了她一声。
宴卿卿没耽误她太多时间,只是轻声对她道:“昨天有事忙着见钟公子,所以未曾与你说明白。钟公子与我并无瓜葛,只是帮我一个忙。倘若你真的有心,最好与你母亲商量。”
她只说了这句话,还没等方黎还没反应过来,便先摇头走了。
宴卿卿并不想劝方黎去做什么,但方黎是小女儿心性,天真浪漫,万一没跟她说清楚,方黎口误将自己的事说了出去,也不知道外人会想什么。
她已经断了和钟从凝的关系,被人发现以前有过关系定是不好。而闻琉似乎极其也厌极钟从凝,宴卿卿不敢做违逆他的事。
闻琉的性子实在强硬,举止也委实孟浪至极,即使宴卿卿有着身孕,即使她不做任何反应,他也不会停下手。
想要孩子的人明明是他,现在却弄得宴卿卿在护着那孩子,也不知他是故意还是真不在意。
营帐边围满了侍卫,面容严肃,手中握有刀剑,宫女也不时地过来送东西。清章春猎,会骑射的男子皆进猎场,中途难免会跑出一些活物。若是凶猛伤人的,出了事该不吉利。
相然见宴卿卿回来了,连忙过来搀扶她,丫鬟掀开厚实的帘幔,宴卿卿回头看了眼落日,浅淡的眸色像是洒上金辉,似乎是想起了以前的什么事。
她的视线微微下移,停在某处,看了好一会儿才回过头,走进营帐。
“小姐?”相然也回头望了眼,“钟公子来这做什么?”
宴卿卿道:“派人告诉他一声,不会告诉他母亲。”
钟从凝踌躇了会儿,终究没上前。他对宴卿卿是有那种心思,但皇帝的人,他胆子就算再大,也是不敢肖想的。钟从凝来这,只是想让宴卿卿先别把这件事告诉他母亲。
他母亲的病钟从凝知道,熬不了多久,他不想母亲走得冤屈。
宴卿卿这还是知道的,她做事素来圆滑。
紫檀边嵌玉石围屏旁有一花架,雕桃花蝙蝠纹,架底四开,搭在地上。上边种有几束不知名的花,似是有安睡效果的药草。
宴卿卿的眉眼蹙起,白皙的手微微蜷缩,轻轻按在傲人的胸脯上,那儿有些酥胀,她胃中又泛起了想吐之意。相然扶她到椅子上坐下,宴卿卿摇头与她说自己没事。
她紧抿着嘴,心中知道如果自己留在京城,以后的日子绝不会好过,无论是哪一方面。
毕竟闻琉还年轻,他精力充沛,根本不在乎礼义廉耻。
相然道:“小姐,陛下刚送了一些东西过来,都是今天才弄的,还新鲜着。”
“知道了。”宴卿卿轻声说,“我想先去歇会儿,今天太累了。”
相然是个聪明的,也不多问她今天与闻琉做了什么,慢慢扶她去了床上。
皇上吩咐过,春猎的旁余事,若小姐不想去,直接拒了就行。而今日的开宴会,小姐大概也去不了了。如果嗅着荤腥味出了异样,又加上她今个大半天都在陛下那里,定是会有人猜疑别的。
宴卿卿身心俱疲,倒也确实和相然想得一样。
闻琉变化如此之大,仅仅一天之内,仿佛完全变了个人样,宴卿卿现在已经很难把他与以前联系在一起。
他到底想要什么?宴卿卿想了许久也没想通,宴家的东西他似乎真的并没有想要的,可若是喜欢自己,那也是滑天下之稽。
闻琉年纪不大,没尝过女人,她先前为他着急,看他实在不想临幸女子,也不能强迫他做那些事。宴卿卿却料不到他早已经开窍,折腾人的法子竟是不少。
他身边只她一个无人撑腰且对他毫无防备的女子,起了念头勉强说得上正常。可他竟做起那淫|贼的勾当,委实让人想不明白。
可宴卿卿不敢问,她只能强迫自己忍下去。闻琉是皇帝,宴卿卿招惹不起。
帐内的布置并不简便,闻琉特意吩咐过清章县令,他姐姐矜贵,受不了苦,不过宴卿卿并不知道。丫鬟端着盥洗盆进进出出,替宴卿卿卸了发上的步摇金簪,换上丝绸里衣。天色慢慢黑得看不清五指,宫女点上灯,宴卿卿上床躺了下来,外面逐渐热闹起来。
宴卿卿并不是很喜欢凑这种热闹,心中倒没别的感受,只是她一想起腹中的孩子,就觉得睡不下去。
若她离了京城,这孩子又流不掉,真出生之后该怎么办?宴卿卿看着浅红色幔帐,越想越觉得难做,她尚未成婚,做不了母亲。闻琉是皇帝,更做不了父亲,难道要送给别人家养?万一被人欺负了怎么办?
宴卿卿心软归心软,但事情轻重还分得清。那孩子是皇嗣,遭人嫌弃欺负,倘若有朝一日发现自己身份,该怎样恨她?可如果留在自己膝下,又该怎么跟那孩子解释闻琉那事?
说你父亲夜夜辱你母亲身子?宴卿卿做不到,她最要脸面,现在都不敢让别人发现这件事,更不会同稚儿说这种事。
宴卿卿忽觉一阵好笑,既难受又无奈,她埋头进锦被中,心道想那么远做什么?万一这孩子自己掉了或者她自己出了事呢?
她从不做多余事,也习惯了让自己不去想伤心事。可闻琉与宴卿卿关系太好了,即使她那个未出生的亲弟弟还活着,两人关系恐怕也比不上跟闻琉好。
……
开宴会第一天用的食材是当天诸位臣子打下的猎物。倘若谁有心仪之人,便会留下自己猎的一只,送与她家,父母如果同意,这婚事也就成了大半,回京不久就能办喜席。
闻琉也曾留过一只送宴卿卿,看他样子便知道他是觉着好玩。宴卿卿记得那时候自己捂嘴笑了,没接那东西,最后却阴差阳错地让宴小将军带了回来。
宴卿卿正要睡着的时候,突然有人过来通传道:“小姐睡了吗?陛下又派人送东西过来了。”
闻琉差人送了只狐狸过来,还活着,不过后腿缠了绷带,没有血迹,装在笼子里,奄奄一息。
相然拿进里屋给宴卿卿看了一眼,得了她几句话,出来回这送东西的侍卫。
“小姐说多谢陛下赏赐,不过这儿没地方养,先拿回去吧。”
“姑娘若是嫌麻烦,放在外面也好。”那侍卫为难道,“皇上不允许带回去。”
相然看着这侍卫,皱了皱眉,她家小姐不收,难道还要硬塞给她?皇上到底想做什么?莫不是要惹怒她家小姐?欺人太甚!
闻琉昨晚在这呆了半晚,相然进去时未见他身影,可绣花鞋边上却摆着双男人的靴子,床榻之上还传来女子泣泪的呜咽声,发生了什么不言而喻。她家小姐就算愿意留下这个孩子,也绝无可能让他陪着歇息。
倘若不是相然觉得奇怪进来看了一眼,恐怕都也要被他蒙骗过去。皇上得小姐那么多帮助,他却看小姐无依无靠,肆意凌|辱,倒是错看了他。
相然知道宴卿卿要面子。她家小姐有皇上的孩子就乱了半天,相然自是不敢上前让宴卿卿发现自己。
她越想越气,又觉着自己没用,帮不了宴卿卿。
宴卿卿的声音突然传了出来,“相然,收下吧。”
相然往后看了一眼,犹豫地应了一声,将这小玩意递给旁边的丫鬟,道:“小姐近日易被惊醒,这东西出声音闹人得很,你放远些……”
有个高大的人影走了进来,相然的声音戛然而止,她与别的丫鬟侍卫跪了下来,急忙先道了一句陛下圣安。
相然的声音有些大,是在提醒帐内的宴卿卿。
闻琉看了她一眼,皱眉道:“义姐正在歇息,别吵着她。”
他抬手掀开厚实的帘子,相然见他要进去,连忙起身就要跟在后面。闻琉停了下来,回头望了她一眼,淡声道:“做什么?怕朕对义姐不利?”
相然心下一惊,忙跪下说不敢。
闻琉进了里间,而宴卿卿撑着手,已经坐了起来。床上帘幔放了下来,闻琉只能隐隐约约看见她的影子。
他撩开的红罗帐,发觉床上的被褥换了一套月白色的,上边还绣着飞舞的蝴蝶。
她大概是真的不喜与闻琉有任何牵连,连他在床上躺过都忍不住,一天都没过,就让人换了套新的。
素白的丝绸单衣裹住宴卿卿姣好的身子,锁|骨精致,长发披于细肩,她拢住衣裳淡淡问道:“你又来做什么?”
闻琉笑了笑,他方才与人喝了酒,怕宴卿卿闻着不好受,所以特意冲了个澡换身新衣服,倒也正好陪她一起歇息。
“朕今天在猎场猎了好多东西,本来想带你去看,但你有身子,见了血腥到底不好。”他坐在床榻边上,宴卿卿皱眉往后退了步,“义姐退后做什么?你还欠着朕一个承诺,你平时最守信,朕也不会为难你。”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宴卿卿问他,“若父亲兄长留了你想要的东西,直接说便可,何必绕这么多圈子?”
闻琉避过她的话,换个话题道:“今日朕便歇这了,义姐若不想旁人说闲话,最好还是早些睡下,免得朕明日起不来连累你。”
宴卿卿下一句话还没出口,他便起身脱外衣,她脸色一白,攥住衣服的手握的更紧些,锦被下的细长玉|腿交|叠着,因着他的动作有些僵硬起来。
“你究竟想知道什么?”宴卿卿忍不住再问,“父兄皆已不在,宴家只我一人,你所做之事我可以不追究,也求你别折磨我!”
闻琉将衣服搭到黄花梨木架子上,他走了过来,半俯下身子,按住她的肩膀,与她额头相抵,望着她的眼睛。
“义姐该知道朕的性子。”闻琉轻声说,“知道你十分不想要这孩子,所以朕也不想强迫你,倒是流了好,一了百了,实在妨碍朕与义姐。”
宴卿卿霎时怔愣,随后又觉通体发凉。
闻琉往日便是心狠手辣之辈,她先前不觉得有什么,现在却时时觉着他令人恐怖。闻琉若真不喜要她腹中这孩子,该是用阴毒法子掉了,现在却耐着欲|望不碰她,他不可能不想要,她非蠢笨之人,这种事多想一会儿便能猜个大半。
他想护住这孩子。
闻琉确实怕自己一软下态度,宴卿卿就立马差人私下熬药,他在宴卿卿面前强硬得不同以往,除却性子本来就这样,倒不是没有别的原因。
宴卿卿不想被他碰,只能随了他的意。可闻琉如此轻描淡写地说出“一了百了”,着实是让她觉得从心底升出一股寒意。
闻琉在自己面前到底装了多久?他是否时常这样在她面前说她不知道的事?
宴卿卿被他紧紧按住,后退不得,只是浑身僵硬,眼底都透着戒备。
靴子摆放在雕花草鸟卉的脚踏上,闻琉微掀开被子,躺上了床,他环住宴卿卿的细腰,头轻轻贴在她的小腹上。
温热的呼吸似乎透过单衣传到了宴卿卿的身体四处,闻琉开口道:“义姐可别想那么多,最后反倒把自己绕了进去,你喜欢朕,朕心悦你,正好。”
宴卿卿气得脸红:“胡说八道!”
“朕有没有胡说八道,义姐心里最清楚不是吗?”闻琉抬眸道,“义姐藏得够深,连朕都被骗过去了。骗子,早告诉朕就好了。”
宴卿卿昨夜约摸是受了他的刺激,连做梦都在哭着轻喊他的名字。虽是难受,可他听不出恨意——最多只不过自己骗她,所以伤了她。今日她虽抗拒自己的行为,可算起来,倒更像是在气他。
也难怪,她平日得皇后教导,最会藏自己心思。在马车上时准备要找钟从凝时,连他都没起疑。
闻琉蹭了蹭她,闭了眼。就算是他想多了,他也认。
“你乱说些什么?”而宴卿卿怒极了,觉着闻琉胡话连篇。
她忽觉一阵晕眩,闻琉连忙起身抱住她。暖黄的灯光轻轻摇晃,火炉子里烧得正旺,红罗帐内只能依稀看见健硕男人的背影。
“都让你不要想别的,”他说,“上次马车给你吃了药,那种药的后劲大,多养些日子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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