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灰色帷幔用铜制水纹帐钩高高挂起, 在两侧垂有粉色穗子。香几上摆放青嫩的文竹盆景, 细长的叶片慢慢延伸, 精致的枝条十分灵巧。
宴卿卿醒来的时候已经快到中午, 外面天光虽亮得有些刺眼, 但不时有凉风吹过, 也算得上清爽。
本来一行人是打算早上出发, 快至午饭时间应该就到了,谁都没料到宴卿卿竟出了意外。
槲栎顿了顿,回宴卿卿道:“昨夜宫女守夜, 隐隐听见您似乎在说话,就推门进来了,才发现您突然起了高烧。”
宴卿卿微微皱眉, 脸色还是有些虚弱的苍白, 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她总觉得这里处处透着怪异,初醒来时, 嘴中有股淡淡的清香, 应是喝了什么香甜的东西。
可槲栎端过来的药味偏苦, 喝了一口便涩得舌头难受, 难道她还自作主张的给自己喝了糖水之类的?
这也不太可能, 槲栎是谨言慎行的, 以她的性子,不该做这种事。
宴卿卿的手抚上微红的耳边,不明白这里为什么在发热。
槲栎让在里面的宫女都出去, 堵在里边通气不顺畅。
她说道:“今天应是不能走了, 小姐多休息。明天是重阳,能赶回去。”
“嗯。”宴卿卿应声,生病逞强是最不可取的,她的时间也不是十分急。
她笑着说:“画了许多的瑶台玉凤,还以为能及时回去,没想到自己先赏上了。”
“要不然奴婢先让人把东西送去皇宫?”槲栎恭顺说,“来之前,皇上还嘱咐过奴婢,向您讨要几幅。”
“那就先送过去。”宴卿卿对槲栎说,“你先下去吧,相然留着就行。”
槲栎垂眸,脸色没有异常,应声下去。
皇上说不用瞒宴小姐大致的情况,除了他来过,其余的只要照常说就行,她不会怀疑。
驿站的房间里冷冷清清,空荡荡的只剩下宴卿卿和相然。
“想问什么?”宴卿卿问。
相然好歹也跟了她好几年,刚才一脸的欲言又止,宴卿卿都看不下去了。
相然迟疑说:“奴婢替您换衣服时,听见您梦中叫了几声皇上的名字。”
宴卿卿身子一僵,淡笑说道:“是吗?昨天睡前想了些有关他的问题,可能是因为这个吧。”
“小姐,那个人……不会是皇上吧?”相然咬牙再次问了出来,上一次事情发生时宴卿卿什么也不愿说,只让她别再问这事。
但相然却不想这么轻易放下,那贼人毁了自家小姐的清白,甚至还算是破坏了宴卿卿的亲事,实在该天打雷劈!
相然不知道涂婉有孕的事,现在还以为江沐是嫌弃宴卿卿。
可如果那个人是皇上,那相然就更心疼宴卿卿了。她家小姐性子虽不倔,但也是知明礼的,他那不是在害小姐吗?
“相然,别乱猜。”宴卿卿叹口气,“不是他,以后别提这件事了,过去的就过去了。”
她脸皮薄,委实不敢在贴身丫鬟面前说这些事。
“小姐……”相然心疼道,“您告诉我那人是谁,奴婢拼了命也要给他点颜色看看,若不是奴婢当初累着贪睡,您也不会遭贼人之手,都是奴婢的错!”
相然就是这种死性子,宴卿卿也知道。她扶额道:“相然,只是那一次意外,我们都没有放在心上,你也别太在意。多想想你自己的婚事,别学我,再不嫁就是老姑娘了,可有心仪的人?”
相然哪知道她话题转得这么快,连忙摆手道:“没有,奴婢绝对没有心仪之人。再说了小姐您这样的好年纪,哪里是老姑娘?”
“行了。”宴卿卿笑了笑,“我想一个人歇会,你先出去吧。”
相然嘴微微张,见宴卿卿脸上真有疲惫,也就不再多说,替她掖了掖被子,然后叹气说:“小姐好好休息。”
等她出去之后,宴卿卿朝外面看了一眼,揉了揉额头,只觉得身心皆是疲累。
相然说她梦中唤了闻琉名字。
宴卿卿不想求证和反驳她,甚至连问相然那时自己怎么了的想法都没有。
她只想让这件事尽快过去。
宴卿卿和闻琉那件荒唐事,虽面上说清楚了,但到底还是让人难以释怀。
幸而她不是悲秋伤春的性子,只是病中低落了一会儿。宴卿卿想反正宴家不需要任何人陪衬,与其找个随时会变心的世家子弟,不如……招个底子干净的入赘?
这样也可以省了许多麻烦,宴卿卿咬唇,她不愿让这种事暴露出去,但也不想招人入赘后别人以怪异的眼神看她。
晖朝风气开朗,对这种事并不怎么在意。
再说了,整个宴家只剩宴卿卿,外嫁出去,这不摆明了是给别人家送钱财吗?她与皇上的关系还好,这又是一个极佳的踏板
江夫人是见过大世面,不贪图这些外界物,可别人就不一定了。宴卿卿也见过不少居心叵测的人故意到她面前装模作样。
因而若她不愿嫁,只招个入赘的,也没人会在后面议论她。
宴卿卿只怕知晓内情的闻琉是怎么看她。
她虽是想得多,但也是没有办法,她的性格就是如此。别的旁人她倒也无所谓,再奇怪的话也进不了她耳里。只是闻琉与她关系特殊,她把他当弟弟,他的想法,她难免会多想些。
宴卿卿这人样貌生得美艳,螓首蛾眉,身形体态风流无比,酥胸软绵,细腰盈盈不可一握。便是不修边幅失神地坐在床边,也是让人各种浮想联翩,和晖朝崇尚的女子风格着实大相径庭。
但她性子又是极符合晖朝的,平日里举止进退有礼,撑起宴家门庭,内里却是温婉娴静,没有将门之女的那种豪迈潇洒,脸皮薄得跟纸一样。
再考虑考虑吧,宴卿卿想,要以后面上实在过不去,到时再试试。
驿站外面守满了侍卫,相然从房间内走出来,轻轻把门关上。守在门外的宫女低垂着头,相然多看了一眼,小声问道:“昨夜是谁发现小姐染病的?”
旁边的宫女出来道:“是奴婢。”
“你随我来。”
那宫女迟疑了一会,跟她走了几步,到了中庭边上。
“相然姑娘?”
“昨夜你进房的时候,是否发现有人进去的痕迹?”相然问。
她家小姐极少生病,且昨夜并没有太大异常,睡前也喝了碗姜汤,怎么可能突然发高烧?
宫女惊讶的抬头:“姑娘为什么会这么问?是有什么发现吗?但奴婢进去的时候里面黑着灯,没看见有外人。”
“没有半点异常?”相然皱眉,“当真?”
“也不是说没有,”宫女似乎在回想当时的情景,犹豫道:“宴小姐那时脸色挺不太对,看着不像生病,倒像是中毒。”
相然一惊:“中毒?!”
“嘘!”那宫女吓得拉着住她,让她小点声,“那是奴婢猜的,后来大夫也过来了,没听见槲栎姐姐说这个,应该是那时天色太暗,奴婢不小心看错了。”
相然抿嘴,“若是看错了那就算了。”
宫女松了口气,顾了眼周围小声说:“姑娘您别跟宴小姐说。”
“我知道了。”相然应她。
“宴小姐最近心事很重,姑娘要是有空就多劝劝,别让她伤了身子。”宫女顿了顿说,“槲栎姐姐说,要是宴小姐出了事,皇上非让我们掉脑袋不可。你也知道,皇上对宴小姐一直都很敬重。”
皇上对宴卿卿确实敬重,光是槲栎和这些宫女的态度,相然就知道上面一定吩咐过。
而他也是清心寡欲之人,相然虽怀疑那不轨之人是他,可其实她也不太相信。
“我会劝着的。”相然说,“你也别对小姐说这些。”
“这个奴婢们都知道。”
相然心事重重,直接让这宫女回去。她没有回房,而是去找了槲栎。
槲栎昨夜忙了一宿,才刚刚回房不久,还没睡下。宴卿卿突发大病,守夜的每个人都忙得团团转,倒是相然这些下去睡觉的丫鬟没被吵醒,大致的情况相然也没了解清楚。
“槲栎姑娘,”相然轻轻敲门,“你睡下了吗?”
“吱呀”一声,门从里面打开。槲栎面容有些倦意,似乎正准备睡个小觉,她疑惑问道:“宴小姐有什么吩咐吗?”
“不是,是我有事。”相然摇头,“我能进去吗?”
“进来吧。”槲栎上下看了她一眼,让她进来,之后又朝外面望了望,这才关门问她,“是有什么想问的吗?”
“我家小姐的病,怎么回事?”相然问。
“是谁和你说了什么?”槲栎皱眉。
“槲栎姑娘。”相然看着她。
槲栎顿了顿,答道:“你是宴小姐贴身丫鬟,本来不想瞒你。但又怕出意外,所以没跟你说。既然你问了,那我就说明白些吧——
这病不简单,是有人对宴小姐下毒了。我们已经派人快马禀报皇上,皇上说让我们行程不必太赶,凡事以宴小姐身体为重,他会查清此事,现在先别跟宴小姐说这事,等她身体好点再说。”
相然咬着下唇:“我……”
“皇上正派人去查,我们就别掺和了,你也别太担心。”
相然低低应了声,跑了出去,看起来是想自己去查查。
槲栎看着她的背影,隐隐叹口气,关上门歇息去了。
宴小姐是个和善的好人,对皇上也绝对是个好义姐。
……可惜了。
喜欢义姐请大家收藏:(321553.xyz)义姐艾草文学阅读网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