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念凝本坐在闲花亭里百无聊赖着扔着小石子。
脑中还在思索着秦季珣那时候说的赐婚到底是真是假。
为何这么久都未见动静。
却见叶茂山下了朝回来, 完全不复去上朝时的意气风发。
反而绷着脸, 脸拉得老长。
叶茂山身后还跟着个太监。
笑眯眯的, 一脸的喜气洋洋。
“白盏, 快去叫夫人出来, 要接圣旨。”
叶茂山吹胡子瞪眼的, 极不爽的瞥了一眼太监手中那道明黄色的圣旨。
太监脸上笑眯眯的。
心中却有些发苦。
按理说来送这皇上赐婚的圣旨是个美差。
定能讨个丰厚的赏钱。
可眼见着叶大人的神色, 只怕自己是费力不讨好,只能讨到一箩筐的白眼回去咯……
周氏从屋里盈盈而行地走出来,还一头雾水地看了看那太监。
“这是……?”
叶茂山拉着周氏的手, 一同跪下。
叶念凝也跟着跪下。
白盏则跪在最后头,眸色隐隐而动,掐着自己的掌心。
只听见太监捧着圣旨, 声音尖细而嘹亮地喊道。
“奉天承运, 皇帝诏曰:兹闻爱臣叶茂山之女叶念凝温良敦厚,品貌出众, 太后与朕躬闻之甚悦。今朕之丞相秦季珣已弱冠, 适婚娶之时, 当择贤女与配。值叶念凝待字闺中, 与秦季珣堪称天造地设, 为成嫁人之美, 特将汝叶念凝许配秦季珣为妻。责有司择吉日完婚。钦此!”
叶茂山长叩一声。
“谢主隆恩!”
周氏和叶念凝以及身后的白盏也跟着叩头。
虽面上看起来,是极感谢皇上的恩典。
但实际叶茂山同周氏心里却苦得很。
叶念凝再过两月便及笄了。
女子及笄,就到了出嫁之时。
如今掰着指头数, 女儿留在他们身边的日子, 也不过两月而已了。
叶念凝总算等到了这道圣旨。
秦季珣并没有骗她。
可她心里头却很不是滋味。
她也同样想到了叶茂山与周氏心中所想。
还有两月。
待在爹娘身边只剩两月了。
白盏站在最后头。
无人注意到她的脸色。
灰白如死灰,瞳眸轻轻颤动着。
一切既已成定局。
叶茂山同周氏也只能开始尽心尽力为叶念凝备起了嫁妆。
叶念凝治好了秦季珣母亲的喘鸣。
所以他们倒不担心以后何氏会当个恶婆婆,苛待叶念凝。
毕竟总不能恩将仇报么。
叶茂山虽与秦正远经常大眼瞪小眼,政见相左。
但叶茂山知道,秦正远也不是个拎不清的。
不至于报复到叶念凝身上。
叶茂山和周氏唯一担心的,便是秦季珣这般出众。
以后若是惹了一身风流债,自怕自家女儿挡也挡不住。
会被气得成日以泪洗面,郁郁寡欢。
念念是个天真纯良的孩子。
哪里斗得过那些一门心思想要勾人的狐狸精呢?
两月时间听起来充足,实际要筹备一门婚事起来,还是十分的匆忙。
秦季珣遣了媒人过来,问了叶念凝的生辰八字。
又找了测算了一番。
最终定了叶念凝及笄后的第十天。
六月三十日。
是个宜婚娶的黄道吉日。
周氏自打接了圣旨,就神色有些凝重。
但在第二日,秦季珣亲自来拜访过一番以后。
她整个人就变了。
叶念凝当时在屋子里,等秦季珣走了才知道他来过。
周氏和叶茂山都不许她俩见面,说是成亲之前,得避嫌。
叶念凝倒是无所谓,努努嘴看着自家娘亲顿时换了一副嘴脸的模样。
她的爹爹也是。
秦季珣来之前。
他们是各种挑秦季珣的刺,愁眉苦脸地望着叶念凝。
叶念凝能感觉到,他们是在为了她以后的日子担忧。
怕她过得不好。
怕她被欺负。
但秦季珣来过之后。
叶茂山同周氏脸上的愁云立消。
反而在对着叶念凝的时候,也不自觉的笑着。
“念念,这回爹爹真是替你挑了一个好夫婿呢!”
“……”叶念凝很想说,这不是皇上赐婚的么。
但面对叶茂山一副功劳全在他身上的笑脸,叶念凝也不好将她爹爹拉回现实。
周氏也在旁边温柔地笑着。
“念念嫁给小秦,我很是放心。这孩子我看着他长大的,他小的时候,我便知道他长大以后是个如意郎君,适合咱们念念。”
“……”
叶念凝还记得,小时候秦季珣偷吃她芙蓉糕的时候,周氏是第一个站出来表示,这孩子也忒不懂事的。
叶念凝很想冲到秦季珣面前问一问。
他到底给自家爹娘灌了什么迷汤。
为何他们现在三句不离秦季珣,且句句都是满意的夸赞。
周氏在家中天天念叨着秦季珣的好。
顺便给叶念凝备着嫁妆。
叶家小院里迅速磊起了一抬又一抬的木箱子。
都快越过了院墙。
这日。
叶念凝正睡眼惺忪。
还未完全从梦境中挣脱出来。
她做了个很可怕的梦。
梦到了洞房之夜,秦季珣原本公子如玉,一袭红衣好看得让人舍不得眨眼睛。
只是他突然张开了血盆大口,能吞下她一颗脑袋那么大。
从嘴里淌出的血液比他的喜服还红。
叶念凝从梦中惊醒。
一身是汗。
如今她体会到何为心上人的滋味了。
一想到要与秦季珣成亲,她就睡不着了。
那模样太可怕了。
恰好这时白盏端了盆热水进来。
白色的帕子沉在水里头,被热气氤氲。
“小姐,可是魇着了?快擦擦脸罢,瞧您这一脸汗。”
白盏笑了笑,拧了帕子递给叶念凝。
“好。”叶念凝惊魂未定。
正接过帕子,陡然听见敲门声。
她手一抖。
却听见周氏温柔的声音传来。
“念念,可醒来了?快来用早膳,娘亲做了你最爱吃的螃蟹馅小饺儿。”
叶念凝眼睛一亮。
刚刚的梦魇全都抛之脑后了。
以最快的速度盥洗打扮一番,便蹬蹬蹬地冲去了正屋。
螃蟹馅小饺儿刚从汤里捞出来。
晶莹水嫩,透着亮似的,盛在小小的盘里。
空气中隐约能闻到醇香的蟹黄味儿。
叶念凝吸吸鼻子。
笑着坐上梨木雕花椅子,端着小碗就开始吃起来。
周氏笑着瞧她这小馋猫的模样。
而后目光一转,恰好看到白盏也定定望着叶念凝,神色颇有些凝重。
周氏旋即又想到什么。
清清嗓子,对着白盏说道。
“白盏,你来我们家也有四五年了吧。”
白盏不知周氏为何突然提起这事儿。
心中有些慌乱,连忙跪下来说道:“回夫人,已四年有余。”
“是啊。”周氏突然有些唏嘘不已,“我记得你刚来的时候,面黄肌瘦的,皮包骨头似的,如今倒也长成个模样清秀的大姑娘了。”
白盏有些羞赧的低下头。
“多亏老爷夫人还有小姐的心肠好,给了白盏一处容身之地,让白盏这几年能平安无恙。”
周氏轻轻叹了一口气。
“你在叶家这几年,我未曾亏待过你,更不像对待寻常奴仆一样对你呼来喝去,反倒是当半个女儿对待。”
白盏心中咯噔一声。
不知周氏是何意,但也不敢作声,只听着周氏继续说。
“这些时日,我替念念筹备嫁妆之时,也在琢磨着替你寻个去处。你比念念还大上两岁,也该到婚嫁之时了。”
白盏突然神情紧张。
立即在地上磕了个头。
“奴婢不想嫁人,只想留在小姐身边伺候!”
叶念凝吸溜完最后一口汤。
才满足地擦擦嘴,适时插了一句。
“白盏,哪有女子不嫁人的啊?你长得不错,性子又好,早该寻个如意郎君嫁了才是。”
叶念凝教训起别人倒是有一套。
却忘了以前是谁口口声声说不嫁人,要留在爹娘身边一辈子。
白盏急色匆匆地转头看向周氏。
带着哭腔说道:“夫人,白盏没有心思嫁人,只想侍奉好小姐。”
周氏低敛了眼眸。
有些疲倦地说道:“白盏,若你再无旁的亲人,那我这个当家主母,就该替你寻个好人家,把你风风光光嫁出去。但你既然有你的亲人,那我便不擅作主张了。”
白盏愣在原地,嘴唇微张地看着周氏。
叶念凝也如此,她记得当时白盏说过自己无父无母,孤身一人,无处可依,她才将白盏带回来的啊。
白盏低低的啜泣了起来。
“夫人小姐,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瞒着你们的。只是当时若……若不那样说,我怕你们不愿意让我留下来……我是还有个重病的弟弟,常年卧床不起。所以我哪还有心思嫁人啊?能每月拿点银钱赏赐回去给他换药钱就够了……”
叶念凝这才恍然。
难怪明明叶家给白盏的月钱不薄,还时常赏她些首饰衣裳之类,都未见她用过。
叶念凝还当是白盏存起来为以后成家做打算呢。
没想到她是用来给弟弟治病去了。
周氏想必也是早早发现了这一点。
所以遣人跟踪过白盏,才知晓她的身世。
白盏越说越悲恸。
头磕在地上就未抬起来过。
声线不住颤抖着,着实可怜。
“夫人小姐待我如此好,我再没有旁的心思,只想侍奉在小姐身边,陪着小姐风风光光嫁到丞相府里,守在小姐身边,免得她遭旁人欺负。奴婢一定尽心尽力,为小姐排忧解难。”
周氏眸中满是同情与心软。
但还是十分为难。
“白盏,我知你为念念的心是好的。但你总不可能一辈子不嫁人啊……这样吧,以后你弟弟治病的药钱都由我们叶家担着,你只管去嫁人生子,不用担心这些。”
叶念凝也跟着点头。
治病的这点小钱,叶家还是有的。
可白盏却拼命摇着头。
头狠狠磕在地上。
眼里全是感动与不舍。
“夫人小姐对我这般好,我哪能只顾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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