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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不知嫡姐是夫郎 雪花肉 3190 2021-03-30 09:46

  嫡姐走了, 将奚娴一个人丢下, 而她穿着嫡姐天青色的披风, 呆愣地坐在月色下, 看着如镜般的湖面。

  她伸手去, 将湖中的月亮搅碎, 于是残月也碎了, 她心中的疯狂渐渐止息。

  她没错。

  只是单纯的想要过平静的日子,当一个满足而快活的人,如果没有爱情, 她也是能过得很好的,所以当一个尼姑并没有什么错,错的只是她太弱了, 以至于即便是做出这样的决定, 还是要恳求嫡姐的垂怜。

  奚娴扯了扯苍白的唇角,心想那又怎样呢?

  她在那儿坐了很久, 就坐在嫡姐垂钓的地方, 直到清晨时春草和秋枫发现她不见了, 急急忙忙走出寻她, 才发现奚娴已在湖边睡着了, 唇瓣被冻得青紫, 疏散得裹着披风。

  没人知道奚衡来过,嫡姐就像她的梦一样,即便在在梦里也这么漠然。

  这么刻薄, 这么冷淡, 却奇异地令她心安。

  她不懂为什么,从前她想要得到一段感情,总是唾手可得,即便最难得到的男人,也被她握在了手心,把她当作至宝一般迷恋珍藏,不是没有得意过,但当发现他的手太灼热烫人,奚娴便嫌弃起来,想要甩手脱身。

  却再也做不到了。

  而这辈子,她事事不顺,嫡姐爱护她,却永远若即若离,止步于此,疏离而淡漠。

  奚娴很明白,她不能这样下去了,她想要救自己。

  不再是躲避某个男人,只是想求心境如水,只有真正平和的人,才能得到幸福和安宁,那是抛开了物质和情感的快乐,来源于真正的清透和生而知之的幸运。

  这是在俗世中,像是她这样生而欲壑难填的女子,所永远难以企及的。

  她裹着披风,一步步往回走,心里慢慢想着事情,任由冰冷的颤栗和困倦在身上蔓延。

  奚娴大病了一场,在皇觉寺无法挪动。

  奚老太太只好又请了大夫上山为她诊断。

  她不想活,却又渴望生的意志,青纱帐垂落下来,疏影洒在少女苍白的眉目间,奚老太太倚在绣榻旁,倦倦地瞧着小孙女。

  这个孙女,若非是太子殿下的要求,她或许并不会在意。

  她老了,自从儿媳妇去世后,便失了斗志,想来也奇怪,只想伴在青灯古佛旁边,就这么了此余生,多么好。

  后来为了奚家,老太太愿意亲自带着奚娴,到头来却发现,奚娴也并不是想象中任人揉搓的小女孩。

  她柔弱可欺,底线却异常的高,一但被触犯了,首先便回责罚自己。

  她放下手中的经书,默念了一声佛号,却听见奚娴细微的呻I吟声。

  “姐姐……”

  老太太皱起眉。

  “不要……求求……”

  老人只听了个囫囵,奚娴带着哭腔的嗓音太可怜,满面烧红了,却迟迟不肯醒来。

  她想了想,只好叹息着出了门。

  夜里奚娴蜷缩在床榻间,身上盖着厚厚的棉被,嫡姐坐在她身边,冰凉的手覆上她的额头,又为她掖了被角。

  奚娴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似乎意识到姐姐来了,便想要留住她。

  嫡姐无可奈何地笑了起来,为她将凌乱的发丝挂在耳后,露出光洁的额头。

  少女的侧颜还是有些饱满莹润的,仔细看有些细小的绒毛,尽管有些苍白泛粉,却带着年轻身体独有的光彩。

  与她前世多么不同。

  那时她长大了,妆容精致而成熟,学会了用甚么姿势品酒,怎样微笑的弧度最恰到好处,像个优雅的贵妇人,躯壳里还躲藏着任性小姑娘的灵魂,最后谁也不服输,彼此较劲让灵肉都变得灰暗抑郁。

  所以男人决定,他可以让奚娴变得更任性些。有必要的话,她甚至可以毕生都不入宫廷。

  甚至,她可以嫁给一个,与皇帝截然不同的“丈夫”。

  有着不同的样貌和性情,却都独宠她一个。

  那个男人会带她去山间采摘药草,赤着脚踏过清澈的小溪,抱着她坐上树枝,看远方金红的夕阳落入地平线,陪着她生老病死,在寒冬的深夜里,守着一处橘红的灯火,为她讲述很久之前的故事。

  尽管那个“丈夫”,或许没有那么多时间陪着她,但却给了她想要的一切。

  虚假也真实,虚假到了永远,便成就了本真。

  但在这之前,他需要一个某个全然肯定的结论,而不是似是而非的决心。

  那是所有孩童都应懂得的道理,在乞求一块糖果之前,先证明自己会做到说出的话。

  无故的宠溺,会造就很多不可逆转的坏习惯。

  奚娴就是一个需要被纠正的人。她从前得到的承诺太多,自己的许诺一样都做不到。

  奚娴在梦中哭泣起来,像是一朵枯萎的小花,委顿低垂着花瓣。

  她团作一团的身子瞧着那么软绵,像是能随时被弯曲成不同的弧度,被弄痛了,也只会含着娇滴滴的眼泪小声啜泣。

  她的额头被轻轻吻住,奚娴翻了个身,一下抱住那个人的手臂,用软白的面颊蹭了蹭,嗅到了熟悉的檀香,甚至还想露出肚皮给他揉揉,却被捏着手腕制止了。

  他把奚娴的手塞进被子里捆好,让她脱不出来,喉咙里发出委屈可怜的嘤嘤声,梦里也娇滴滴的。

  男人没有再像从前无数次那样把她抱在怀里,一遍遍亲吻她的额头,在睡得迷迷糊糊的小姑娘耳边说着甜蜜的情话,好把她哄得安心而娇纵,再次把他一脚踢开,自己团进被窝里香甜入眠。

  嫡姐只是冷淡地为她熄灭了保留着的烛火,让室内陷入深邃的黑暗中了。

  奚娴不太开心,便开始赌气踢被子,被弄得深睡半醒,也没有神智,便开始小声啜泣起来。

  因为没人哄她,她很难受。

  再不哄就要醒了。

  男人再没管奚娴,独自出了院门。

  迎着外头冰凉刺骨的风,长发高挑的嫡姐深觉,他实在花费了太多时间在奚娴身上。

  身为一个帝王,本不该把所有的一切都贡献给一个女人。

  她的重生是规避和纠结,把自己缠在毛线里喵喵乱叫,追着尾巴团团转,却忘了她的选择是因,得到的才是果。

  他却会记住一切,继续向前。

  奚娴很重要,是他最珍贵的宝贝,是他毕生唯一的自私与温暖。

  即便如此,他仍会把所有的事情,女人,爱情,家国大事,都看成一道道优雅干净的线条。

  直到他们全都交叠出一个完美的节点,那才是他需要精准把握的。

  ……

  奚娴的病无甚大碍,发了热度出了汗,时时用着药,隔日便醒了过来。

  其实她根本没病到需要嫡姐来哄她,但照着习惯,她还是那样做了,作天作地的,嫡姐却不理睬她,看都不来看她。

  这和说好的不一样。

  奚娴觉得抑郁的心情里又新生出了点羞愤,似乎生了一场大病之后,灰暗的心情终于有了点起伏。

  她不肯承认自己的决心不够明确,也无论如何不能想象,嫡姐竟然把她的心性算得这么准确。

  早料到到她记吃不记打,不会永远保持同一种心情。

  奚娴闭着眼靠在床榻上,她觉得自己好多了。

  似乎病了一场,昏睡了许久,心境也稍稍开朗了些。

  却不能改变她的决定。

  她享受过太多奢华的事物,世间的富贵和爱情难以令她永远快乐。

  身为一个把自尊捧得比天高,命却薄如纸的女人,奚娴不认为她适合俗世里的一切。

  不如尽早当了姑子,每天的日子平淡却也纯粹,没有起伏的话,那就不会有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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