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临风握拳捶在了面前的大理石桌面上。
自己被夺权,并不是巧合的事。在济阳城寻许庭芳时,偶遇程秀之,必定也是他在演戏,好让自己一步一步放下警惕。
一步错,满盘皆输,此时不要说动程秀之,连见程秀之都难。且程秀之定不会罢手,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刺杀许庭芳……许临风的眉目,如染了白霜,一个早晨,竟白了一层。
此刻若不自保,明日就是死期。幸亏还有一颗棋子,许临风疾步走进书房。
出了相府,简雁容却心神不宁。此刻既知程氏兄妹的真实身份,那害许庭芳之人定是程秀之无疑。可是若是将此事说出来,程清芷会受牵连,更恐她有生命危险,为今之计,直接寻程秀之为上策。只是她不知,同样猜到的还有老谋深算的许临风。
这更危险。
匆匆赶到程府,欢哥见一身女装的严容,又傻又愣,“容哥?”
“欢哥,最近如何?”简雁容一脸欢愉,她此刻虽着了女装,可以往和欢哥相处了那么久,还是熟络,也不客气,“我相见爷,烦请通报!”
欢哥也不答应,撒腿就往里跑。
程秀之正在院中看着一地的银杏叶,怀念着简雁容在时每日扫地的情形,不自觉的笑了笑。
“爷,容哥儿来了!”欢哥禀报,“不对,是容姐儿——”
程秀之恼怒:
“大白天,说话怎语无伦次?你方才说什么?容哥儿?”程秀之是知道许庭芳简雁容二人回京的,只是没想到她会这么快就来寻自己,忙起身进房,换了身得体的衣衫出来,举手投足依旧风流多情,然严容已经不是原来的容哥儿了。
简雁容进门,程秀之屏退左右。
“简小姐何时回京的?”程秀之笑道。
简雁容只觉面前的人美如天仙,狠如毒蝎。
“爷,给您请安。”简雁容道,她今日着的女装,不如往日爽利,但还是麻利的行了个礼。
程秀之受用,不过轻轻扶起了她。
“这么久不见,瘦了许多。”程秀之抬起简雁容的下颚,心疼道。若不是他派人害过许庭芳,简雁容依旧会被这句话感动的。
“程大人,此次求见,有一事相求。”简雁容不再调皮,退了一步正色道。
“哦?说来听听,爷一定帮忙。”
“请程大人将许庭芳的私印交予我,我好转交许庭芳。”
“……”程秀之面无表情,甚至可以说是冰冷如霜,“何意?”
简雁容也不隐瞒,将自己的推断悉数讲了出来。程秀之的表情由冰冷到惊愕到凶狠,起伏不定。简雁容并不惧怕,此事攸关自己的夫婿,她怎能不下狠心。她对程秀之是有情意的,主仆之情,感谢他曾经对自己百般照顾,可绝无儿女之情。
面前的人儿依旧是原来的人,程秀之笑了起来:
“简雁容,我在你心里就如此不堪?”
“是,若是程大人在不自爱,我定将此事全盘禀报与皇后娘娘。”程清芷是程秀之的命,也是简雁容的护身符。
提到此处,程秀之大怒!手中的白玉杯摔了十几米远!
“若不是因为程清芷一心要去江南寻你们,怎会失身于皇上!”程秀之怒道,“第一次,你残了程新一臂,我忍着不替他报仇,你可知他是我们顾家的救命恩人?接着在济阳城,我又为了你牺牲了程东,本来能借势掰倒许临风,可你为了许庭芳执意求死,我为了你又改令不得杀许庭芳……哈哈哈……你对许庭芳用情至深,可你为什么没有感受到我对你情,对你的好?”
简雁容大惊,这些话居然是从程秀之口中说出来的,可又无话可驳。
程秀之喜欢自己?
“我们顾家,以我娘顾绣闻名于世,却一夜付之一炬,整个顾府化为灰烬,都是拜许临风所赐。”程秀之哀道,“我并非无情无义之人。那年,许临风不知如何查到了我家是顾绣的后人,见到我娘之后居然对我娘起了歹念,为了得到我娘,为了拥有让人窥觊的顾绣,他居然栽赃嫁祸我爹,甚至案子还未审理,就杖毙与公堂之上……呵,我娘又怎会苟活于世,抛下我和妹妹,自缢而亡。若不是老管家让儿子顾新带着我和妹妹逃去乡下的程家,后来纵火烧了程府,恐怕简小姐此刻见到的不是程秀之,而是一缕冤魂了。”
程秀之转身:
“简小姐觉得何人更残忍?”
“你早知我是简雁容,故意留我在身边牵制许庭芳……”
“不错,这只是其一,其二是我程秀之对你简雁容也是动了情的!!”程秀之怒吼,丝毫无往日的儒雅风流,眼中净是怒吼,似要将简雁容吞下。
简雁容不知是如何走出程府的。
杀父夺母之仇,岂能不报?
许临风作恶自缚死有余辜,可是许庭芳呢?难道他要为了父亲犯下的错一起陪葬么?他根本什么都不知道,且他从小都不快乐。想到许庭芳,简雁容的心头一阵疼痛,若是许庭芳知道自己的父亲居然是大奸大恶之人,必定会伤心不已。此事万不能让他知道。
“雁容!”简家书肆门口,许庭芳快步走来,眼里是宠溺,是怜爱,更多的是单纯,“陶不弃约我们在三醉楼相聚。”
“好!”简雁容强挤出一丝笑来,挽住许庭芳的手,紧紧不愿松开,生怕一松手,许庭芳就飞走了。
陶不弃早已安排好,满桌的菜琳琅满目。
“感谢许公子,简小姐的救命之恩。”几日不见,陶不弃竟然清瘦了许多。
“陶世子言重了。”许庭芳拱手,坐到陶不弃左侧,简雁容坐至右侧,三人相聚,无非是旧事重提,不过三人之间真的产生了一丝情谊,也能说是不打不相识。
“二位何时下江南?”
“明日。”简雁容抢先答道,看了眼许庭芳,他一脸惊愕。
的确,这是简雁容自己做的决定,陶不弃拉着许庭芳的衣袖,一脸的舍不得。
他们靖国公办起的学堂,每个都人满为患,得到百姓的赞赏,陶不弃已经将简雁容当做师父,就差为她塑一金身,每日供拜,不过简雁容只要开口,他定会为她塑金身的。
这顿饭吃的稀里糊涂。
“明日就走么?”
“恩。”
二人一路拉着手,谁也不愿意松开。
“那明日我来接你。”
“好。”
简雁容的心一直不在线,原本以为的事情,不想却这么复杂,简雁容开始憎恨自己怎么这么聪明了。突然想起若是许庭芳知道了,不知会如何。心里一软,伸手抱住了许庭芳。
“无论如何,你都不要离开我。”
“只要你不放开我的手,我永远都在。”
“我若是放开了呢?”
“你不会放开的。”
简雁容的眼泪夺眶而出。
别了简老爹和邵氏,简雁容在门前等许庭芳。
这一路还要大厅简蕊珠的下落,再怎么不喜,她也是和自己一起长大的,且简雁容本就不是心硬之人。
“雁容,为何一路都心不在焉?”依旧是二人同骑一马,亲密自不必说。
“没有,只是有些事情想不透。”
“方才在城门处,看到程秀之了。”许庭芳道,语气里满是醋味。
“哦?”简雁容并未看到,就算看到,也不会有所感触,昨日一谈,他定深知自己对许庭芳的情意,只是愿她不要再做伤害许庭芳之事了,且许庭芳自始至终都是将他当做好友的。
听许庭芳所言,肯定是以为自己见到了程秀之,觉得不舍了,一脸苦笑。他二人已经亲密至此,还会乱吃飞醋,简雁容不说话,只转过头来在许庭芳温淡的唇上轻轻一吻,“傻瓜。”
一路旖旎,直往济阳城,恩爱不已。
殊不知,这京城的腥风血雨,自他们离开之日起,才正式拉开了序幕。
宫内,朱竮正和程清芷一起在御花园中赏花,昨晚程秀之送了程清芷爱吃的丑柑入宫,多呆了一刻,程清芷最爱的就是丑柑,此刻朱竮正在殷勤的替她剥着,满脸宠爱。
“相爷,少爷已经离京。”许通禀报,他是亲眼看他俩出的城。
“下去吧。”许临风看着眼前的棋盘,昨夜和儿子难得切磋了一盘,没想到他的棋艺早在自己之上,若不是手下留情,恐怕比此刻更惨。
穿戴整齐,坐进轿子,许临风一路思寻,今日一行不知生死如何,若成那天下安,若败,那天下乱。许临风伸手拉开马车的帘子,街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天子脚下,不是一朝君子一朝臣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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