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岚是范伊夏小姨母的儿子, 比她小两岁, 母亲和小姨母是同胞姐妹, 关系自小亲近, 姊妹俩出嫁之后感情依然深厚, 也因为这层关系, 范伊夏和这个表弟也很亲近, 范伊夏骑马射箭这些男孩子的技艺,都是由这个表弟教的。
从血缘上讲,范伊夏理应护着同父异母的二弟范宁玠, 可上一世,范伊夏都没办法对这个不思进取、肠子弯绕比女人还多的弟弟喜欢,这一世就更加厌恶了。范伊夏不怪在危险面前范宁玠去保命甚至偷拿府中财产, 她怨恨范宁玠明知家人要面对的厄运, 他却只顾自己。
“正是。”千羽回答。
范伊夏略一思考,也觉千羽说得有道理, “天也晚了, 千羽, 你再叫上两个粗壮的妇仆跟着, 我们去秋苑一趟。”
千羽称是, 而后点了灯笼, 又安排人和范伊夏一同去往秋苑。
本该歇息的时辰,秋苑却灯火通明,值守轮岗的丫鬟仆从们探头探脑地远远地躲在二少爷的屋外, 看着热闹, 见大姑娘带着人来了,才一个个缩回了脖子隐匿起来。
“老爷,您倒是给哥儿做主啊,徐岚那小子怎么就能跟哥儿动手,他心里哪有你这个姨伯,才敢这么欺负咱们的儿子。”
离范宁玠的屋子还有十几丈远,范伊夏就把莫姨娘那跟戏子吊嗓子一样的哭声听得真真切切,再扫了一圈那些暗中躲藏的影子,益发觉得不成体统,范伊夏手中握紧了绢帕,加快脚步向范宁玠的屋子走去。
“老爷,老爷,您瞧瞧玠哥儿这张脸,徐岚可不是下了狠手?他是不是就想要了我们玠哥儿的命?老爷,您怎么不说话?莫不是因为徐岚是夫人的外甥您就不管我们儿子了么……呜~”
“姨娘说得这是哪里的话。”范伊夏面色肃穆地转入内室。“父亲若真不管二弟,何苦还大晚上跑这里?你想让父亲做主也不是不可,你倒是给二弟说话的机会,让二弟讲讲今日在学堂到底发生了何事。父亲素来断事公正,真是二弟受了委屈,父亲怎么能坐视不管?但话又说回来了,姨娘深知父亲性子,帮理不帮亲,若二弟受伤这事并非徐岚挑头,那你可别拿因外甥而不管儿子这样的话来编排父亲。”
莫姨娘没想到这么晚了范伊夏还能来秋苑,本来见到她之后就心里怵了三分,此时听她这么一番暗含指责的言辞,更是闭口不再言语。
范伊夏不再理会莫姨娘,转首向范芦福了福,“父亲。”
“夏儿快坐。”范芦凝重的神色好不容易在此刻舒缓了些,他身系要职掌重权,朝堂之上与人辩驳并非口舌驽钝之人,可惜一介文官在面对满腹牢骚与怨言的内宅妇人,有时连插嘴的机会都没。长女一番犀利言辞倒是说到他心窝处。
范伊夏坐在范芦下首的椅子上,这才看向床上坐着的范宁玠,她险些要笑出来。徐岚这个表弟好本事,明明还小过二弟范宁玠,可竟然把二弟揍成了这般模样,哪里像千羽说的只是伤了额头,竟把二弟那张精致过女孩儿的脸打成猪头。
“宁玠,你给为父说说,今日在学堂怎么回事?”毕竟是自己儿子受伤,范芦肯定心疼,不自觉地温声询问。
范宁玠一向看不惯大姐范伊夏,总端着嫡出老大的身份对他管教斥责,好似他做什么都是错的,本来父亲能来,他还觉得父亲会替他撑腰做主,现在大姐来了,估计又被她三言两语一说,错都在他身上,知道结果如此,范宁玠憋着一口气道:“父亲不用问了,在你们眼里必是我这做儿子的做弟弟的错在先。”他的一边嘴角被打得紫青,下嘴唇翻了起来,言语时语速不能过快,否则牵动着整张脸都疼,只能慢吞吞地说着。
范芦听见这明显置气的语言,正要质问,就被范伊夏抢了白,“二弟这话说得见外,真从亲疏来讲,于父亲来说莫不是一个外甥比得过自己的亲儿子?与我而言,一个表弟比得我自己的弟弟?父亲想帮你,跑到小姨母家兴师问罪,但不知道缘由也出师无名啊,再者咱们一家人,还要多顾虑着母亲才对,她这几日病还未好,总得让她心放宽些。”
范伊夏能装出十分,就用了十分为长姐慈爱的语言和表情,范宁玠看着有些呆,自己都拿不准范伊夏此番情形的目的,是想在父亲面前卖好,还是真的站在他着一边说话。
实在太反常。
莫姨娘听范伊夏这意思是打算替儿子申冤,她急忙凑到儿子跟前道:“到底徐岚是怎么欺负你的,玠哥儿你快说啊,只要我们几个别把这事传到夫人耳朵里就行了。”
范宁玠捂着自己的半张脸,慢慢道:“本是好好的,就是下学我走到徐岚座位跟前,不小心撞他了一下,他就翻脸朝我挥拳头,我那时担心他把我打伤,就叫了同窗相护……”
“等等!”范芦从范宁玠话中听出几处疑惑,便插言,“就是撞了一下,徐岚怎么就要打你?为父知道徐岚的为人,断不会为小事和人争执?还有,你说找同窗相助,这不就是唆使他人聚众斗殴么?”
范宁玠轻哼一声,冷冷说道:“我就说了,在父亲眼里错的都是我,我何苦还要再说呢,反正说了父亲也不信。”
“你!”范芦忽然站起来,一手指着范宁玠厉声道,“你平日里要是处事平稳,不与人针锋相对,我还能冤枉你不成……”
“父亲。”范伊夏轻声阻断范芦的质问,一并起身站在范芦背后,“您别与阿玠生气,先听他把话说完再评判。”
范宁玠第二次狐疑地看向范伊夏。
范伊夏给范芦揉肩捶背,用下巴示意范宁玠继续说。范宁玠才又道:“怎奈那徐岚是个练家子,我几个人都按他不住,撕扯之下,他偏揪住我一人下手,这额头上还是他抄起的砚台给砸的呢。”
就跟献宝似得,莫姨娘适时地将儿子的脸给范芦和范伊夏看,范宁玠并不觉得这是件光彩的事,厌烦地将莫姨娘的手推开。
范伊夏听范宁玠这么说,心里已有计较,范芦也听出范宁玠的遮掩之词,正待询问,又被范伊夏拦住,“父亲,先不管旁的什么,总归被打的是自家孩子,他心里必有委屈,明日我去一趟小姨母那,真是徐岚这么霸道无理,我必会让他给阿玠诚恳的赔礼,父亲,时辰不早了,您回前院歇息吧。”
莫姨娘一愣,正要起身挽留,就见范芦气恼地看了一眼范宁玠,而后挥了衣袖走出内室。
范伊夏低头暗中一笑,她怎能不知,以二弟的为人和脾气,自小与人起冲突多半都是他的缘由,父亲一向厌恶这点,二弟也深知如此,所以他才不敢请父亲来说理呢。既然不是请,那父亲就是自己主动到秋苑,原打算歇在这里,只是现在,呵呵,被她这个“乖女儿”给打发走了。
范伊夏抬眼再次看向范宁玠,柔声道:“阿玠放心,我明日就让徐岚来给你赔罪,学堂那边你不管了,我会派人给你告假,你在家中好好养伤。时辰确实晚了,你好生歇着吧。”说完,也不理范宁玠既忐忑又错愕的眼神,离开了内室,带着在侧间等候的千羽她们回到夏轩。
上一世,她作为长姐,对范宁玠时常管束,就连父亲亲自教导也未让她这个二弟走到正道上。现在,范宁玠虽是庶出,可作为长子,就算范伊夏不理会,保不齐范府就败落在他身上,还不如趁早拔了这根刺。
要怎样呢?
必是如莫姨娘那样宠他、惯他、捧他,对他有求必应,对他有言必从,总会有人替她来收拾他。
接连几日,因为范夫人张氏的病情加重,范伊夏都在母亲身侧伺候,张氏心疼女儿担心自己将病气染给女儿,好说歹说,总算让范伊夏歇了一天,她想起了表弟徐岚打二弟范宁玠的事,就坐了自家马车去往徐府。
“伊夏。”“伊夏姐。”在徐府府门前,范伊夏甫一下马车,就听见表姐徐明岄和表弟徐岚热情地打起招呼。
范伊夏一直认为她小姨母家可比自家好太多,小姨夫很中意小姨母一人,现在连个妾都没,哪像他们范府,父亲还有一个姨娘一个通房,要是没有姨娘的话,他们家后宅定和小姨母家一样宁静吧。
“明岄姐,阿岚。”范伊夏与这对儿表姐弟感情笃深,徐明岄也是她的闺中密友,她顺势挽上徐明岄的手臂,又拿自己的身高比了比徐岚的,“几日不见,阿岚又长高了。”
范伊夏的小姨夫是位将军,徐岚在武艺上由父亲亲自教导,虽是十三岁的半大少年,身形要比同龄少年高大结实许多,那硬疙瘩一样的拳头砸在范宁玠脸上,真不知要怎样个疼法呢。
范伊夏没心没肺地笑着。
“二姨母可好?”徐明岄与范伊夏肩靠肩,亲昵如同亲姐妹一般,“听我娘说二姨母病了有些时日了,到底是什么病?”
提起母亲的病,范伊夏就闹心,忍不住蹙眉叹气,“我娘不过只是染了风寒,可不知怎地一直没有起色,她还老说自己做噩梦,我想要不然找个和尚道士来做做法什么的。”
徐明岄嬉笑,一根指头戳中范伊夏的额头,笑道:“你往日不信这些,怎么现在尽说这个,我看给二姨母找个对症的大夫才是正经。”
范伊夏捂着额头也不恼。
一侧的徐岚几次张口欲言,话到嘴边又生生吞了回去,最后干脆一横心吞吐地询问,“二表哥倒是怎么样了?”
范伊夏扑哧笑了出来,“这事待会再说。”
徐岚见范伊夏笑了,知道表姐不会因此而怨他,立马放轻松,他见四下无人,又仗着和范伊夏关系向来亲近,便厚着脸皮道:“伊夏姐,你有没有中意的人?”
范伊夏愣住,徐明岄立即松开范伊夏的胳膊就来拧弟弟的脸,一面嗔责道:“怎么了,你才十三岁就想媳妇儿了,没羞没臊,你夏表姐是什么样的人,能轮的上你,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吧你。”
徐岚听了此番言辞,立刻涨红了脸,一边捂着脸躲着姐姐的魔爪,一边哭丧着道:“哪有的话,我只把表姐当姐姐看,不过,不过是替别人问问罢了,哎呦,我的亲姐姐哟,手下留情。”
范伊夏再次笑出了声,她并未将是谁要打听这个问题放在心上,只道:“阿岚以后有人若让你问,你莫傻应承这样的话,这传到我父母耳朵里可怎生好呢。”
徐岚只得点头称是,徐明岄才肯罢手。
一行三人说说笑笑正往院里走,走到垂花门时,忽听前方有男子交谈的声音,范伊夏和徐明岄对视,忙要躲到旁侧,徐岚用身体护着姊妹俩赶紧回避。
“岚哥儿,你怎么在这?”远远地有人唤了一句。
“没事,是父亲。”徐岚回头低声道,随即笑着迎了上去。
范伊夏和徐明岄便不再躲闪,从花架旁也跟了上去。
“父亲,”徐岚朝父亲徐凡束行礼,转首又向旁侧的男子拱手,“聂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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