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 您倒先别急着拒绝我, 夏夏是我媳妇儿我固然也想袒护她, 再者也是举贤不避亲。夏夏做账十分认真仔细, 连我这种最没耐烦和账目打交道的人都能看懂。咱府上的那些账本, 我就不说了, 以前看着头大, 现在看着依然头大。”
老太太道:“你小婶能看懂就行了,你好端端的翻看什么账本。”
聂垚将吴仲晗禀报的关于厨房的事一字不差地叙述给老太太,老太太深思片刻, “消减府中下人开支这一项,你小婶是报过我的,我起初也没觉不妥。那既然如此, 就让你媳妇儿核账目吧。”老太太说完便垂头不语, 心中想着于氏报是报了这一项,但她没想到消减的人数和金额竟然如此大, 这内宅中不出事才怪, 更不知外面的人若知晓会怎样乱想禹王府, 若猜测主子们苛责下人还是小事, 若传成禹王府家道颓败, 那还了得?
怎奈范伊夏在聂垚的争取下得了账本, 仔细核对人员每月月例支出并未发现异常。范伊夏不信于氏会无端消减仆从月例,于氏一定想到怎样私占银两的法子才会如此,那她现在看的就是于氏早有准备的假账本。既然是假账, 账目里一定有虚假的地方。
于是, 范伊夏不只盯着总额,重新将账本中的类别、数量等一一核查。聂垚平日回屋中,他还要缠歪一会儿范伊夏,求个抱或香一下的,现在见范伊夏如此上心也不去打扰。卫栾还是一有空就往他们屋中跑,一天得个三四次,范伊夏头先还能和她说上几句话,后面就默不作声地看账本,卫栾无聊,但回自己屋子更无聊,就见她一会儿躺在床上,一会儿歪在榻上,一会儿又拨弄着嫂嫂的妆奁盒,或者趴在桌子上看嫂嫂和账本,也算安安静静。
“诶,”卫栾终于也忍耐不住,她道,“嫂嫂,不如我帮你看吧。我帮你看快点,你就有时间陪我玩儿。”
范伊夏没打算卫栾会帮上忙,随意地给她一本账目,没想到卫栾真的很认真的看,有不懂的地方也会去询问范伊夏。
“奇怪,玉荣、鸾官不是早被打发出去了么,怎么还分在院中?”卫栾指着两个名字给范伊夏看。
卫栾看的是细目,范伊夏还没看到。待她在卫栾疑惑的地方查看之后,也晓得即便看到也看不出什么,她根本不知道府中下人的名字。范伊夏问道:“玉荣和鸾官是谁,为什么被打发出王府?”
卫栾呵呵一笑,“这还是嫂嫂亲自查了这件事呢,我兄长以前在府上养的那二三十个优伶歌姬,还记得么?玉荣是那些姑娘们长得最水灵标志的,又因鸾官和我名字谐音,我便记住了她们俩的名字。”
范伊夏明白了,原来大半年前这些女孩们被于氏转卖给牙婆子,但是府上的月例她并没有划去,这部分家财想必也入了她的口袋。也不知于氏除了冒领这些女孩们的月例,府中现在是否还有相同情况。
范伊夏当即便唤千羽和万辰来,“你们和王妈妈现在立刻亲自去各门各院查看仆从人数,先不要惊动老太太和太太,其余院中的仆从连名字和年纪都要记录。” 王妈妈是聂垚的奶妈,在府中没有执事权力,但因这层身份却无人敢忤逆的。范伊夏现在没有实权,担心千羽和万辰去了会被使绊子,便让王妈妈一同相随。
且说卫栾这边已经有了自己看法,经过王府戏子转卖、厨房私收银两和现在仆从月例被虚领这几件事,她本以为是于氏治家手段不过严密,现在完全怀疑到于氏本人头上。她知道范伊夏的为难之处,不惊动太太那是怕打草惊蛇,免得像上次那样让于氏先下手,找一个替罪羊顶她的罪名。不惊动老太太,那是没有足够证据之前不能将事情闹在老太太面前,万一哪里出现纰漏,她大刀阔斧地出了动静,却最后偃旗息鼓,那不是让老太太也开始怀疑她的能力么?
略一思考,卫栾主动请缨,“嫂嫂,不若我去老祖宗那问问朱朱,朱朱是服侍老祖宗的大丫鬟,对老祖宗屋中的事很熟悉。对了,这几年我看伺候老祖宗的李嬷嬷和……”说道此处她压低了声音,“小婶走得很近,若现在要防着小婶,还得小心李嬷嬷。”
范伊夏没想到卫栾会真心帮她,明明一个月前卫栾还是一副唯恐她和她兄长不吵架她就不舒坦的模样。而这一个月以来,除了上次给她朋友出谋和陪她玩以外,范伊夏并没有做要拉拢卫栾的努力,现在卫栾助她,她真省心不少。
范伊夏颔首笑道:“栾儿帮了我的大忙,倒是让我拿什么谢你呢。”
卫栾嬉笑道:“以后嫂嫂多疼疼就是了。”于是握了握范伊夏柔软细嫩的小手,转身出了屋子。
这一幕恰好落在从书房回来的聂垚眼中。聂垚本认为,俩女孩儿拉手实在不算什么,他还见过十分要好的姑娘肩挨着肩,胳膊挽着胳膊呢,可也不知从何时起,他看见卫栾这么对范伊夏,就觉得十分别扭古怪,总感觉自家媳妇儿被一个“男人”占了便宜。他心里虽堵,但也不好指摘,只能和卫栾擦肩而过时,狠狠瞪一眼罢了。这小妮儿,几次进屋就跟没看见他,也不搭理他,益发没规矩。
聂垚进屋后,范伊夏吩咐丫鬟给聂垚倒茶备点心,自己又坐在一堆账本跟前翻阅。聂垚将范伊夏手中的书抽掉,闷闷地道:“夏夏,我进屋后,你还没看我一眼。”
范伊夏闻言,抬眼看着立在一旁的聂垚,聂垚已经俯身,脸贴了过来。
他知道,她不喜欢开着屋门做这些事,所以只是在她唇上碰了碰。
丫鬟端了新泡好的茶和点心进屋中,两人的唇已经分开,好像刚才只是在亲密地说话。
“都看了好几天怪累的,咱们在府中转转吧。”聂垚提议,脑子中已经幻想出两人在塔楼里这样又那样的场面。
他这半日哪里是在书房用功,不过是琢磨着和他的夏夏来场别开生面的床笫之为。
范伊夏将茶斟好,递在聂垚手边,道:“这会儿实在不得闲,你若在书房呆乏了,自己先去转转好不好?”
聂垚道:“这王府我从小都不知道转了几百遍,连哪个旮旯里有洞能通往哪个院子我都最熟悉不过,我一个人有什么好转的,就是要陪你转。”聂垚说完并不接茶盏,还很无赖地故意将手背后。
范伊夏不得不将茶盏重新放在桌子上,先将聂垚按在椅子上,再将茶吹凉了些,递在他唇边,而后又道:“这事一过,你想陪我去哪,咱们就去哪。”
哪怕是天南海北呢。
范伊夏想。
她口中说的“这事”,是上一世聂垚没迈过去的坎儿,恰好又是他二十二岁当天,现在只剩下短短一个月,她既要迅速解决掉于氏,又要想办法让聂垚安然无恙。
“那好,你看你的账本,我就在你旁边看书,不打扰你。”聂垚将茶和点心端走,坐到一旁拿了本闲书胡乱翻看着,眼神时不时落在了范伊夏身上。
“哎呦,我以为我后院那粘蝇板都够粘的,没想到比不得兄长看嫂嫂的眼神。”
聂垚看着出神,冷不丁被素来进屋不打招呼的卫栾的奚落声惊了一下,他没好气地将手中的书挡在脸上,不去理会。
卫栾径直走到范伊夏跟前,“问过了,嬷嬷两个,一等丫鬟四个,二等原是六个,现在五个,剩下三四等干粗活也有六个,看院门轮换上夜的婆子四个。一共二十一个。”
范伊夏点头,“知道了。”而后翻看仆从细目,手指划过一行为“二等丫鬟,六个。”
范伊夏和卫栾互相对视。“真的有鬼。”卫栾道。
聂垚不知道她们俩在嘀咕什么,从书册中抬眼看着她们。
这时千羽和万辰也打了帘子进来,先给主子们行过礼之后,对范伊夏回禀道:“我们查了,除了老太太和太太屋中使唤的妇仆们,再加上男主子们使唤的小厮、大仆人、管事、护院共二百零七人。其中每个院子,没处地方多少人,连着名字和年岁都有了,就是服侍男主子们的我们不便打探,王妈妈又不识字,只有人数没有名字。”
千羽和万辰两人跟着范伊夏习得几个字,将一张记录的密密麻麻地纸递给范伊夏。
聂垚将书册放下,走到范伊夏跟前询问,“怎么回事?”
卫栾抢着话道:“账本上的仆从人数和咱们府上的人数不相符,账本上的人数多,府上的人数少,但每月从库中出的月钱是按照账本上的仆从发放的。”
范伊夏十分为难地道:“不光如此,我翻看了府上几年前的账目,也有蹊跷之处,当初我母亲过世,各府份子都由我亲自过目,我刚看禹王府这一次的出项,与范府的进项不符。”
卫栾冷哼一声,“必是咱们府上的出项比范府的进项多。”
“我担心小婶又被刁奴糊弄。”范伊夏道。
聂垚的脸色也难看起来,范伊夏母亲过世,他亲自吩咐小婶,从官中出的份子按照一等亲王的身份,他又从私库中添了进一倍。两府账目不符,必是被谁给侵吞了。聂垚现在怀疑于氏。
“我看小婶有问题。”卫栾道,“说不定上次那什么刁奴就是小婶找的替罪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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