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若怀不是一般的怕杜三妞出糗, 受委屈。在他决定此生非她不娶时, 便把日后两人可能遇到的情况罗列出来。首当其冲是横在他们之间的门第问题。

　　如今卫若怀敢保证, 他爹娘不会反对卫家和杜家结亲。外人的看法卫若怀不在意, 可他必须得为三妞考虑, 于是就越过他爹直接和大皇子联系。便是希望有朝一日, 皇家能出来个人力挺三妞。

　　大皇子的酒楼不但赚足银子, 还把安分老实的五皇子暴露人前，凭这一点，卫若怀相信太子会把功劳记在三妞身上。

　　这些都解决, 卫若怀开始不动声色的在杜三妞面前刷存在，抖机灵。然而卫若愉却忍不住打击太过得意的人：“等三妞姐及笄，万一不想嫁给你怎么办大哥。”

　　卫若怀一想, 倒是有这个可能。

　　杜三妞不讨厌他, 这点他可以肯定。其次他和三妞一块长大，彼此熟悉, 而卫家男人甭说妾室, 连通房都没有, 卫若怀不信杜三妞将来舍弃他, 选择嫁给个陌生男人。

　　有道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卫若怀深思熟虑过后, 决定把三妞教的普通百姓高攀不起。将来不需要三妞开口拒绝, 那些男人就望而却步。

　　越想越觉得完美，卫若怀便开始实施。

　　卫老看出来以后，连着几个晚上梦中吓醒。十二岁的少年, 心机深成这样, 还是不是人，是不是人？！

　　卫若怀不知他祖父这样看他，知道的话不介意说：“人生大事，必须认真对待，考虑周全，万无一失。”

　　话说回来，八月下旬卫若怀和卫若愉回京城一趟，回来给三妞带来一把琴，直言王妃送给她的，谢谢她的食谱。

　　前有羊脂玉手镯，杜三妞前世不识五线谱，今生不通音律，看不出琴好坏，便觉得琴不如玉手镯贵重，所以听卫若怀这么一讲，也没推辞。收下之后问题来了，不会弹啊。

　　卫若愉站出来，“祖父教我的时候，你和我一块学，我们也有个伴。”

　　琴棋书画卫老皆懂，杜三妞想着卫老教两个也是教，教三个也是教，便点头同意了。何况她有时候得出去给人家做喜宴，有时候得忙自家事，麻烦卫老的次数也没多少。

　　即便这样，杜三妞也知道能跟前太子太傅学东西，乃是她两世修来的福气。除了很珍惜学习的机会，便是想着怎么感谢卫老。

　　卫家什么都不缺，三妞唯有琢磨些吃食孝敬卫老。卫若怀看到别提多羡慕，为了给三妞买琴，他多年的零花钱用完不算，还管若愉借一点，到头来她居然只记得祖父……卫若怀真想大声告诉她真相。然而时机未到，卫若怀只能继续潜伏。

　　岂不知丁春花有很大意见，不止一次说：“你有那个闲时间，把你的针线好好练练。”

　　“娘，我不喜欢呢。”杜三妞自打得了琴，每天忙完家务活就抱着琴在桃树下练习，叮叮铮铮，从不成调，丁春花一听就头疼。

　　怎奈丁春花又不舍得说重话，何况琴还是京城王爷送的，便说：“你主意正，我和你爹管不了你，但是你得告诉我们将来想嫁个什么样的人。”

　　“和我们家差不多呗。”杜三妞脱口而出。

　　丁春花扶额，“那你的琴啊，笔和纸啊，以后全得收起来。就算比我们家好很多，像你大姐夫他们家，也没有姑娘学这些东西。”

　　此言一出，杜三妞眉头微蹙，“我又不用他们家的钱买笔墨纸砚，又不占用干活的时间，凭什么不能再碰这些东西？！”

　　丁春花什么也没讲，过两天，九月二十三，和她一块去县里看望二丫和大妮的时候，把三妞留下来照看怀孕两个月的杜大妮。名曰家里的晚稻快熟了，离不开人，她又不放心大妮，所以只能让三妞在段家住到杜大妮胎稳。

　　段家如今在县里可以说是排的上号的富户，而这都是托了三妞的福。杜大妮的婆婆对三妞住到她家那是欢迎至极，不但请个人专门照顾杜大妮，还什么活都不让三妞做。

　　可是当三妞拿着从书店里租来的画本边看边教她外甥女识字时，老太太总忍不住念叨，“巧巧那丫头会写自个的名字就好了，三妞啊，你自个玩，别管她。”

　　杜三妞乍一听到这话好险和她干起来，幸好她还记得人家是巧巧的亲祖母，于是就和她大姐说，不能听老太婆的。结果被杜大妮说：“我婆婆说得对，巧巧以后又不考状元，又不出来做事，学那么多有什么用。等她长大点，我会教她，不用你操心。”

　　“大姐，读书可以使人明白事理啊。”杜三妞忙说。

　　杜大妮橫她一眼，“你的意思我不懂事咯？”

　　“没没没，我没这意思。”杜三妞摆手又摇头，心里却想着，明明是当闺女的，思想怎么比她娘丁春花还落后。本来打算住一个月，结果杜大妮刚满三月，三妞住十来天就要回家。

　　段守义的娘强留她，三妞道：“我从没和爹娘分开这么久，想回家看看。”

　　段家人都晓得三妞在杜家是个宝，她这一讲，段守义也觉得是真的，当天下午带上一堆吃的用的把三妞送回去。

　　到家就和她娘说她大姐迂腐，比酸秀才还古板，越活越回去。

　　丁春花下意识往外看了看，见没人从她家门口路，瞪她一眼，“怎么说话呢，那是你大姐。”还有一句丁春花没说，要是让村学里的夫子听到，可了不得。

　　“我又没说错。”三妞道：“娘，你可不知道，有我这个免费师傅在，大姐都不想巧巧跟我识字，我还没说教巧巧画画，她又说我作。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闺女什么都不懂，以后被别人骗了还得给人家数银子，你信不信？”

　　“我信，但是我知道没人骗她。”丁春花说：“你大姐怕她家再出个杜三妞。”

　　“杜三妞怎么了？能赚钱能养家，家务活一把抓，她要真能养出个我来，那是他们段家的福气。”杜三妞瞬间炸毛。

　　丁春花笑了笑，“要我给你算算这半年你买笔墨纸砚花了多银子，你大姐得绣多少副绣品才能赚那么多么”

　　杜三妞一噎，吭哧半晌，“那花的都是我自个赚的。”

　　“这话你不用和我讲，和你未来的相公说去。”丁春花一摆手，示意她可以跪安了。

　　杜三妞瞥她娘一眼，转身去了隔壁。

　　十月初，凉风习习，卫家哥俩不再在树下练武习字，而是搬回到书房里。卫老见三妞进来，便说：“歇会儿吧，天也不早了。”

　　平时都是太阳快落山时休息，今儿提前有两刻钟，卫若愉放下毛笔就拉住三妞的胳膊，“你怎么突然回来啦？三妞姐，段家的人欺负你了，是不是？”

　　“没有。”余光看到卫老出去，杜三妞才说：“别提了。我以前就知道大姐那人脑袋顽固不化，可是没想到连她闺女跟我识字都有意见。也不想想段家越来越有钱，巧巧将来一准嫁到和段家差不多的人家里，有可能还会是当家主母，堂堂一个主母字都不识几个，像话么？！”

　　“不像话。”卫若愉说完，同卫若怀递个眼色，接下来该怎么说？

　　卫大少轻咳一声，“听你的意思，你大姐以后会教小巧巧看账本，只是不想她在这方面浪费太多精力，学好持家才最重要。”

　　“人情来往那些事，等她嫁到夫家，她婆婆自然会教她。再说，一家有一家的规矩，她在娘家学的那一套，搞不好还会和婆家的规矩冲突呢。”杜三妞越想越生气，无知，无知，她大姐太无知了。

　　卫若怀挑了挑眉，“你说得对，但是这也不能怪你大姐。她生活的地方决定了她只会这样想。像在京城，那些大家闺秀不用操心生计，不用自个洗衣做饭，每天才有大把时间学别的东西。何况，巧巧乃商人之女，又不可能嫁到权贵之家，段家也不指望她参加选秀，一跃龙门——”

　　“等等，选秀？”杜三妞瞪大眼。

　　卫若怀点头:“是呀，三年一次，明年就是大选年。下次是你十五岁的时候。年满十六岁未婚姑娘都可以参加选秀，等再过三年你十八岁的时候也可以报名参加，只要初选通过就能去京城。”顿了顿，“不过，商人之女没资格参加选秀。”

　　“我们家巧巧才不参加呢，皇上都成了老头子，还选秀。”杜三妞嫌弃的不要不要。

　　“噗！”卫若愉笑喷，见她看过来，“三妞姐不会认为选秀就伺候皇上吧？才不是呢。也可以进宫当女官。一不小心被指给未婚的皇子，起码也是个庶妃，一生富贵无忧也。”

　　“这样啊。”杜三妞确实不知。

　　卫若怀道：“是的。上次选秀皇上自己就没留人，除了指给几位皇子的秀女，和填充出宫的宫女，其余秀女都遣回原籍。”

　　“明年估计会给太子选妃，下次该是八皇子。”卫若怀说：“五品以上官员之女必须参加选秀，如果不想女儿家进宫，在其十六岁前订亲，官家也不会强迫的。”

　　“你姑母，现在的大皇子妃，参加过选秀？”杜三妞见他这么懂，忙问。

　　卫若怀点头，“她参加选秀前，皇上就找过我祖父通过气，选秀结束后赐婚的圣旨就到了。不过，由于得准备嫁妆，他们一年后才成亲。”

　　“那也挺好的，反正和我没关系。”三妞搞清楚自家外甥女这辈子没机会进官宦之家，也明白她大姐为什么不在意闺女的学识，“该做饭了，我回去啦。”刚出门却被钱娘子拦住。

　　“有事？”三妞问。

　　钱娘子说：“等一下，三妞姑娘，我家小子捉了几只野鸡，你再玩会儿，我退好鸡毛你拿回去。”

　　“小鸡？野鸡的年龄大么？”三妞想了想问。

　　钱娘子说：“不大，感觉也就一年的鸡。”

　　“那叫你家小子去摘些荷叶，我们做烤鸡。”三妞心里想的却是叫花鸡。谁知话音落下，卫若愉就说：“我去。”说完就往外跑，吓得三妞忙拦住他，“老实在家呆着，没有大人跟着不准去河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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