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若朝低头看去, 阿月肩头汩汩的冒着血, 脸上一片惨白。却听那兵士仍然在催促他道:“快走啊江大夫, 王爷要紧!”
江若朝又仔细看了看, 只见她伤的虽然不轻, 但好在并不曾触及要害, 只是必须尽快止血, 清理伤口。他一咬牙,对身后的侍从喊道:“你留下来,给陈小姐处理伤口。”
沈云自然也听见了那士兵的话, 一时间愣在那里。待她反应过来,连忙帮着江若朝的侍从将阿月扶到城墙边躺好,看着那人开始为她处理伤口。
阿月却迷迷糊糊的道:“小姐, 你, 你去看楚沉天吧。”
沈云还有几分犹豫,那侍从也道:“王妃放心, 这里交给在下便是。”
沈云不知道楚沉天出了什么事, 此时已经心急如焚, 她有些不舍的看了一眼阿月, 对左右嘱咐一番, 让他们好好守护阿月安全, 方才站起身来,飞身朝方才江若朝他们离开的方向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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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云一路奔来,只觉得城下的攻势已经缓和了许多。她往下一看, 见甬军如一片黑色的潮水, 缓缓向他们的营中撤退。
沈云心中没有半点轻松,转了个弯,便看见楚沉天倚着城墙,坐在地上,他已经脱下了铠甲,战戟也竖在一边。
江若朝半跪在楚沉天身旁,正替他把伤口重新包扎。
楚沉天的脸色有些苍白,他紧紧闭着眼睛,一言不发。江若朝忍不住低声道:“王爷,我再三嘱咐过你……”
楚沉天这回似乎也有些后悔,但他仍然毫不示弱的对江若朝道:“你懂什么?!我……我输人……我也不能输阵……我不在阵前挫挫那……石涧那妖怪的锐气……我心里难受!”
江若朝也不再对他客气,瞥一眼沈云,忿然道:“如今你心里舒坦了,可叫旁人如何是好?!”
楚沉天刚想回嘴,一睁眼,看见沈云面色凝重,站在他的跟前。
楚沉天虽然眼下胳膊痛得很,但他马上咧嘴作出一个笑容,对沈云道:“你别听他瞎说……”
江若朝不再搭理楚沉天,把他的左臂又重新固定了起来。
沈云看着楚沉天明明疼的要命,却还故作无事,心里乱纷纷一片。她只恨这格和、石涧残暴不仁,挑起这一场战乱,生灵涂炭,百姓流离失所,这样的日子,不知道何时才是个尽头。
眼看四周的灰尘和烧制游火的浓烟都渐渐散去,城头上的死的伤的通州兵士,却已经横七竖八的躺了一地,空气中弥漫起血腥的味道,引来一群群秃鹫在城上城下不住盘旋。
楚沉天见沈云皱着眉头,眼中似乎有些湿润,他忙挣扎着站了起来,伸出没受伤的那只手摸着沈云的脸颊,小心的说道:“云儿?娘子?我知道了……我以后小心。”
沈云转过头来,双眸闪着微光。她抬手握在楚沉天有些粗糙的大手上,对他说道:“你不必自责,我没有怪你,我只是替你担心。”
江若朝见楚沉天已无大碍,早已匆匆离开,看望阿月去了。楚沉天和沈云携手站在城上往天边看去,天色已经有些微亮,他们身边发出了一阵阵的欢呼。
沈云再看一眼城下,格和的大部分兵马都已经退回了他们的营帐。在暗淡的晨光之中,隐约看得出城下也躺满了关外士兵们的尸体。
楚沉天怒道:“把城下的尸体都给我焚烧了!”
又道:“且慢!先把赵……把擎沙派兄弟们的尸身给我找回来,好好安葬!”
*****
格和鸣金收兵之后,清点人马,发觉甬军损失惨重,不由得满心恼怒,马上下令,把各路将领召到营中商议对策。
没过一会儿功夫,他的一众心腹大将都到了营中,只不过他们一个个也都熏的满脸烟灰,十分狼狈。
石涧坐在一旁,冷冷看着他们对通州军队一番咒骂,最后一名格和平素器重,颇有些谋略的将领道:“大首领,这通州城城墙高筑,经历数次战火,坚固非常。李成希和延州那些守卫不同,他治兵有方,城中又粮草充足,上下一心。更不用说那楚……”
谁也不愿意听见楚沉天的名字,他便接着往下说道:“大首领,我等若要攻下通州,以目前的兵力,虽有甬军冲锋陷阵,只怕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格和沉吟不语,过了一刻,放开口道:“你说的没错。我等跋涉至此,为的不是通州一座城池,待到整个塞北都落入我手,区区一个通州城又能撑的了几时呢?”
他命人取来地图,手中佩刀划过通州,往南指去。
他沉声道:“圩州、随州、容州兵力薄弱,城小势微,若是我一万甬军兵临城下,只怕两日之内,无论这三座城池中的那一座,都必破无疑。”
其余将领也附和道:“若是大首领得了这三城中的辎重装备,岂不是如虎添翼?而通州城内军队只能死守,早晚坐吃山空,最后或许不用大首领派出一兵一卒,那楚沉天便饿死在城中了。”
格和一直想拉拢楚沉天共同对付朝廷的大军,但每次相见,楚沉天都拿出一副誓死顽抗的架势,令他十分头痛。
此时他转念想道:“朝廷一直没有派兵前来,无非是因为想要让楚沉天先在此抵挡,他们正可隔岸观火,看我和楚沉天互相厮杀。若是楚沉天死了,只怕楚其瑞也不可能在安坐在金銮殿上,数十万朝廷的军队一到,即使我等占了通州,又有何用?”
他开口对众人道:“诸位所言有理,不如就先留着楚沉天的性命,到他山穷水尽之时,看他再如何与我为敌。”
石涧一心想早日将楚沉天除掉,如今见格和有意绕过通州,攻打别处,不由得心中有些不快。
他皱眉思索了一会儿,开口说道:“各位将军,天神派出甬军相助大首领统一中原,正是让他们来应付强敌,铲除首领的心头大患。若我等总是避开敌人的锋芒,让他们留在城里休养生息,再战时他岂不是以逸待劳?我等又如何能胜?”
众将听了,觉得他说的也有些道理。
石涧将手中茶盏一放,低声对格和道:“大首领,我还有些法子,先前没准备妥当,暂时不能施展,如今万事齐备,还望首领不要被一时失利所扰,过早改变原本的计划。”
格和听罢,两眼一亮,道:“祭司还有什么妙计,不如快快道来。”
石涧微微笑道:“如今是隆冬时节,疾疫多发,我等一路攻占的城池之中,因疫病死伤之人颇多。若是通州之中突发大疫,我等再派甬军攻城,又何愁通州不破呢?”
那几名将领一听,也都点头称赞。最先献计的那人看了格和和石涧一眼,斟酌着开口道:“大祭司能洞察天意,此乃我姜族之福。为保万无一失,不如我等佯作攻打随州,说不定楚沉天还会派兵前去救援,到时候城内疫病横行,兵力空虚,便是破城的最好时机!”
格和环视这些将领,见不少人都沉默不语,似乎对这散布疫病的法子不是特别支持。
他们这些关外部族向来很怕沾染疫病,往往赶上疾疫突发,连人带畜,很有可能一个部族就会全部染病而死,从此在关外彻底消失。
格和自己的子女之中,也有两名死于瘟疫,他一听石涧在营中谋划此事,对石涧的厌恶无形中又增加了几分。
他承认为了训练出一支战无不胜的队伍,他将精心挑选的关外勇士交到了石涧手中。第一次在黑夜里看见甬军的阵容的时候,他曾经深深为之震惊;而带领甬军第一次和楚沉天交手并且大胜的时候,他的确也有些惊喜。然而今日在战场上他终于明白,甬军里的每一个人都早已失去了自己的意识,他们只是行走的尸体,杀人的工具。
这些把性命交付于他的关外男儿,在石涧手中却变成了这般模样。格和越来越不认同石涧的种种所作所为。他宁愿和楚沉天的军队酣畅淋漓的厮杀一场,输就是输,赢就是赢。
他问过石涧,等战争过去,这些甬军是否还能恢复原状。石涧却道:“这些人既然被挑选成为甬军,就没有活下来的理由。他们最好的结局,就是为大首领你一统中原的大计洒尽热血,最终被姜族后人永世铭记。”
格和坐在一旁,默然不语,待众人的目光都落到了到他的身上,他方开口道:“我们自出征以来,已经攻下塞北大大小小二十七座城池,若说兵力粮草,通州军队远不是我们的对手。他们一无援军,二无退路,即使偶尔占了一时的便宜,眼下除了死守之外,也不敢再有其他任何的举动。”
他将佩刀往地图上通州西南的一座城池掷了过去,只听“咚”的一声,那刀正将“随州”二字钉在了固定这地图的木板上。
格和抬眼一扫,扬声道:“既然塞北诸城都已是我囊中之物,要取随州,又何必佯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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