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虎嗅蔷薇(一)
桑齐手里的棍子指着文宁鼻尖:“你让我如何相信你?说好的去搬救兵, 可我们等了三天三夜, 等来的只是天界肆意的屠杀。若不是我运气好, 你以为我能活到现在?”
文宁的手暗暗的握成了拳头:“我当年一回去就被抓进了天罚殿, 当我醒来的时候天夷山已经不在了。”
“往事已然过去, 自然是你想怎么说就怎么说。”桑齐将棍子收回, 双目中还是有掩不住的怒气。
“大王, 你在吗?”
洞外传来蔷薇的声音,将文宁要说的话堵了回去。
“你也不想她看到兔子这副模样吧?看在亦图的面子上,今日我先帮你挡一挡。”桑齐说完走了出去。
蔷薇看到桑齐, 很是惊讶:“你不是说你去山顶打坐吗?”
桑齐笑了一下,道:“打坐完了,来这里找文宁叙叙旧啊。”
“哦, 那大王在里面吗?”蔷薇晃了晃手里的纸袋子, “大王不是不开心嘛,我去山下买了点胡萝卜糕, 拿进去给大王尝尝。”
蔷薇抬脚便要进去, 被桑齐一把拉了回来, 他还顺手夹了一块胡萝卜糕放入口中:“嗯……挺好吃的, 送我吃吧?”
“你吃?”蔷薇惊讶的看着桑齐, “你不是老虎吗?喜欢吃胡萝卜?”
“偶尔换下口味也不错, 对了,前些日子你跟我说你的花开了,我现在想去看看……”桑齐边说边拉着蔷薇往前走。
“可大王……”
“大王什么大王?她正跟文宁说话呢, 顾不上你。”
“可……”蔷薇看着桑齐拉自己的手, “他二人说话的内容不是关于你吗?不是因为你死皮赖脸的在这待着吗?”
“死皮赖脸?”桑齐回头甩了一下长胡子,佯怒道:“你也觉得是我死皮赖脸?我好歹是你的救命恩人啊?”
“可……”蔷薇咬咬牙,一字一句道:“这里归大王管。”
桑齐被噎了一下,也不知从何说起,半晌方甩了一下袖子道:“你大王不就是一只兔子吗?信不信我明就吃了她。”
“你说真的?”蔷薇握着纸袋子的手,越握越紧,将纸袋子捏的簌簌响。
“难道有假?”
他桑齐的嘴里何曾服过软?
“我再问你一次,你说的可是气话?”
蔷薇神色郑重,桑齐看她这样知她当了真,但作为虎他不能慫。
“真话。”
蔷薇将纸袋扔到一边,抽出背上的弓箭,将箭尖对准桑齐:“我最后问你一次,是否是气话?”
“你这是做什么?”桑齐看蔷薇动了真格,面上不禁有些恼怒,“别说是你,就是你大王现在来了,也奈何不了我。”
“那就试试。”蔷薇跃至空中,剑尖对准了桑齐的胸口。
桑齐眼中的怒气散去,取而代之的是迷茫之色:“你动真格的?”
“难道有假?”
话音未落,箭已离弦。
桑齐忙飞身躲开,握住蔷薇握弓的手:“你闹什么?”
“我闹什么?”蔷薇冷笑道:“我敬你是我救命恩人不假,但你意图对我大王不利,便是我蔷薇的敌人!”
“就你这两下子。”桑齐一个反手夺去蔷薇手中的弓,“我都懒得跟你打。”
“是吗?”蔷薇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但我想跟你打。”
“你这蔷薇花是带刺的是吧?”桑齐躲闪不及,垂至胸前的胡子被砍断了一截,“我这胡子跟你有仇吗?”
“我看不惯。”蔷薇手中的匕首再度向桑齐招呼过去。
“你怎么这么经不起玩笑啊?”桑齐边躲闪边急切的道:“我说吃你大王,我真吃吗?不过随口一说而已。”
蔷薇停下攻击道:“我问了你三遍,事不过三。”
“我一大老虎,我能向你服软吗?”桑齐用大拇指反指着自己,那模样活脱脱的一个二世祖。
将死要面子说的如此光明正大和理所应当,大概也只有桑齐了。
蔷薇冷哼一声,将匕首射出,匕首擦着桑齐的脸飞了过去。
“你这胡子真丑。”
说完,蔷薇便负气离开。
桑齐将匕首捡起,用袖子擦了几下又吹了几口气:“打不过我,发什么脾气啊?我这胡子丑吗?明明那么美……”
不过他倒是真的得去打坐了,胸中的魔气感觉快要压不住了。
他本来是想在打坐前去问问文宁有没有什么能压制魔气的好办法,却不想二人话不投机吵了起来。
“唉,认命。”
桑齐眼睛里的抑郁之情一闪而过,叹气之后他还是那只天不怕地不怕的老虎。
-
蔷薇负气离开后,下了山。
原本她只是想去那个常去的茶楼,喝喝茶听听书散散心,却不想到山脚下的时候见到了几个鬼鬼祟祟的妖族。
她纵然心大,却也察觉的出最近的天仪山麻烦不断,是以多了个心眼:她注意到那几个妖族自她下山后便跟在了她的身后。
走到茶楼前,她粗略的估算了下数量,应该有几个还守在山下。
蔷薇佯作不知,依旧进入茶楼寻了个位置坐下。
她的座位比较偏僻,靠在角落,倘若有谁想做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很是方便。
果然,一个人模人样的妖族坐在了她的对面。
体量瘦小,眼角有一颗黑痣。
“姑娘,一个人?”
蔷薇嗅到他身上浓重的妖气,瞥了一眼坐在不远处的修道者,笑了一下:“一个人。”
小安镇虽然不算繁华,但修道者的数量却并不少,每日里他们下山都会敛去周身妖气。眼前这个妖族不知是自大还是无知,竟然连一丝一毫的妖气都不曾敛去。
“既如此,在下陪姑娘喝一杯可好?”说着,黑痣妖从怀里拿出了一小壶酒。
光天化日之下,一个陌生男子劝一个姑娘喝酒,能安什么好心?
蔷薇举起茶杯道:“不好意思,小女子不胜酒力,以茶代酒。”
黑痣妖并未强逼,只给自己斟了一杯:“姑娘经常来这里听书吗?”
蔷薇点点头。
“不知姑娘是哪里人?”
原来是想套她的话呀。
“十里之外的小村子,地处偏僻,公子不会知道的。”
黑痣妖原本坐在蔷薇的对面,却突然移了座位紧挨着她坐了下去。
“姑娘,你我同为妖族,就不必隐瞒了吧?我修道数百年,孤苦伶仃,如今见姑娘孤身一人,是以有所触动,还望姑娘不必拘谨,我们交个朋友可好?”
蔷薇这才明白为何对方不将妖气隐去,原是为了示好。
不过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公子说什么?什么妖族不妖族的?小女子听不懂。”蔷薇的眼中泛起泪花,似乎真的有几分害怕。
修道者就在旁边,他们的对话恐怕都被对方听的一清二楚,她怎么可能说实话?
除非她活腻了。
“姑娘……”
对方说着将手搭在了蔷薇的肩膀上,蔷薇嫌恶的瞪了一下,当即装作被吓到跌道了地上,大喊道:“你要做什么?你要做什么?”
哭的是梨花带雨,很是惹人心疼。
修道者见状忙从手边的包袱里掏出一个八卦镜,打在了黑痣妖的灵台上。
黑痣妖怒极,现了原型,原是只黄鼠狼。
茶楼里的人们乱作一团。
虽说有妖不稀奇,说书先生每日里的故事有一大部分都是讲人与妖相恋的。但当妖怪就在站在他们身边,体型还是他们的两倍,就少不得要恐惧万分了。
黄鼠狼将口一张,一团污秽之气便向修道者袭去。
修道者忙抬手阻挡:“妖孽,还不束手就擒?”
“束手就擒?就你?哈哈哈……”
笑声过后,黄鼠狼妖便已经消失不见。
蔷薇也趁乱逃出了茶楼,确保无人跟踪后,才顶着太阳的最后一丝余光上了山。
她在兔子洞前喊了几声,没有得到回应便自己走了进去,看到兔子正躺在床上睡觉。
“大王,你怎么这么能睡啊?”
“蔷薇!”文宁刚从外面进来,看到蔷薇就要掀开兔子的被子,忙冲到床前挡住她,“你们大王刚睡,现在不要打扰她。”
“睡着了?”蔷薇有些懵,“大王什么时候睡的这么早了?”
“今天……松子走了,她有些不开心,回来就睡着了,我们就不要打扰她了。”
“哦……”蔷薇半信半疑的点点头,“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可谎话终究是要被拆穿的。
就在蔷薇转身走的那一刻,她看到了被子下露出的一截衣袖,那上面似乎有血?
眼疾手快的她不顾文宁的劝阻,掀开了被子,兔子身着中衣,手腕上的纱布白的晃眼,上面渗出的血迹红的惊心。
“这怎么回事?”
蔷薇指着躺在床上的兔子,质问。
怪不得她一进来就觉得洞里不太对劲,现在她知道为什么不对劲了:是血腥味,浓重的血腥味。
“蔷薇……”文宁将被子盖回去,“桃子和松子都走了这山上便是你最大了,论理我不该瞒你,只是你们大王这伤不是一时片刻能好的,倘若你相信我,就不要将此事传扬出去。”
“我自是相信你的,可大王这是怎么了?”蔷薇伸手抚摸着兔子苍白的小脸,“早上的时候不是好好的吗?怎么晚上就这个样子了?”
“自蛇妖一战后,兔子便受了极重的伤,一直都未痊愈,如今这病只是寻了个空钻了出来,我一直在寻求根治的办法,但目前只能压制。”
寻求根治的办法也只是个说辞,在文宁心里,或许这病并无办法根治。
“我们山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大麻烦?或者得罪了什么人?”蔷薇的眉头皱的死死的,“今天我下山在山下见到了好几个妖族,其中有个还想套我话。”
“没什么事,或许只是碰巧。”文宁起身道:“你且将此事瞒下,不要告诉任何人。”
蔷薇点点头:“我知道,我不会告诉别人。”
走至洞口时,她又回头道:“倘若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一定要告诉我。我知道我修为不高可能也帮不上什么忙,但我就是想说:这里是我们从小长大的地方,是大王把我们养大的。所以,不管出了什么事,我们都应该一起扛。”
文宁的心里突然泛出一丝酸楚,他点点头:“我明白。”
-
蔷薇耷拉着脑袋回到住处,看到桑齐正蹲在地上念叨着什么。
“来我这里做什么?”
“找你啊。”
桑齐一抬头将蔷薇吓的倒退三步。
“你,你的胡子呢?”蔷薇看着眼前这个俊眉星目的小伙子,她有点不认识。
“那么丑,用你的匕首刮了。”桑齐将匕首塞到蔷薇手里,“你去哪里了?这么半天。”
“你这样看起来还蛮年轻。”蔷薇将匕首收回,感叹有没有胡子竟然能有这么大的差别。
一个粗糙大汉转眼就成了仪表堂堂的小伙子。
桑齐得意的道:“我本来就年轻。”
“所以……”蔷薇推开房门,“你原来为什么想不开,蓄那么杂乱的胡须?”
桑齐跟着走了进去:“这就说来话长了,你先说你去哪里了?我在这等你半天了。”
“刚从大王洞里回来,咱俩不刚打过一架吗?怎么?没打够?”蔷薇将匕首啪嗒一声放在桌子上,瞪着桑齐。
“什么呀?”桑齐五官都皱在了一块儿,“除了打打杀杀的,你脑子里就没别的东西了?我这不是来给你送匕首了吗?不过你刚说……你刚从大王洞里回来?”
也不知道有没有看到什么。
“嗯,刚从大王洞里回来。”
“那你们大王没事吧?”桑齐随手拉个凳子坐到蔷薇对面,直愣愣的瞅着她。
“没有啊。”蔷薇狐疑的看着桑齐,“你不会是知道什么吧?”
“没有,没有,哪有?”桑齐挥着手道:“我不就是想问问你家大王脾气消了么?这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多关心一下。”
蔷薇想起她中午去兔子洞的时候,看到桑齐正好从里面走出来,便反问道:“你中午去大王洞里做什么?”
“我去找文宁说话啊。”桑齐脸不红心不跳的继续道:“我同文宁早在几百年前就认识了,你还不许我去叙个旧?”
“可我怎么那么不信呢?”蔷薇的食指搭在匕首上,“中午我说要去给大王送胡萝卜糕,但你愣是把我拉走了,你是不是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什么?”桑齐的双手托着下巴,眨巴着大眼睛,“你希望我看到什么?”
蔷薇沉思半晌道:“你和文宁都说了些什么?”
桑齐蓦地笑了一下:“怎么突然这么关心我?”
蔷薇的脸腾的一下就红了:“好奇,问问。”
“哎呀呀,还脸红。”桑齐揉揉他的鼻子,“那你说你去你们大王洞里看到啥了?”
“你别转移话题。”蔷薇拍案而起,“我什么都知道了,我去洞里的时候看到大王……”
桑齐看到蔷薇泫然欲泣的模样,突然心里就软了:“你别哭啊,你们大王那样是命中该有一劫,不过我看你的大王命硬的很,应也不会有什么大事。”
要有事也是得罪她的倒霉鬼有事。
蔷薇见状,立马换了一张冷脸:“所以说你中午是故意引我离开咯?”
“啊?”桑齐愣了一下然后揉着眉心不禁苦笑,他居然被小姑娘摆了一道,真是鬼迷了心窍。
女人脸,六月天;女人心,海底针。
人间的古话真是不错,连妖精也适用。
桑齐起身将一只脚踩在凳子上:“老子我就是引你离开怎么了?你既然什么都知道了,那为什么还套我话啊?”
蔷薇冷眼瞧去:“脚放下去。”
“我不。”
唰的一下,匕首插在了桑齐的脚边。
桑齐乖乖的将脚拿了下去,又用袖子擦了个干净,瘪瘪嘴:“真是带刺的惹不起。”
蔷薇道:“大王的病可有法子治?”
桑齐摇摇头:“这事你该问文宁,他在行。”
蔷薇盯着桌子发呆,可是文宁看起来很没有把握啊。
桑齐看蔷薇发呆的样子,将声音放低极尽所有的温柔道:“不过你也不用担心,车到山前必有路,你们大王不会有事的。”
无奈,蔷薇将这温柔视而不见。
“可是,山下危机重重……”
桑齐皱起眉头:“危机重重?山下怎么了?”
“我今天中午下山的时候,看到山下有一群来路不明的妖族,不是本地的,我怀疑他们图谋不轨。”
“是吗?”桑齐摸着光秃秃的下巴,“不如我去会会,这么多日子都没活动活动,筋骨都要生锈了。”
“我也去。”蔷薇起身将弓箭背在背上,“之前是我想错了,危机就应该扼杀在萌芽里,而不是等着看他们到底有何动作。”
桑齐叹口气将蔷薇拉回房里:“你添什么乱?就你那两下子探个什么探?在这里乖乖等我,我去问清楚。”
“可……”
蔷薇哪里是会乖乖等着的人,只是碰到了桑齐:一只二话不说就喜欢困住别人的老虎。
“你回来,把我身上的禁制解开。”
桑齐站在门口摊手,摇摇头:“现在还不能。”
说罢,便关上了房门。
顺手在房门外也施了个结界,以免路过的小妖精听到蔷薇大喊大叫以为出了什么事,再传扬开来,面上多不好看。
桑齐来到山下,果然感觉妖气浓重了许多。
当真是越来越大胆了,来到别人的地盘都丝毫不加掩饰。
“都出来!”桑齐大喝一声,棍子落地砸出一个大坑。
四周并无动静。
“出来!不然大爷我动手了!”
依然不见妖影。
说到做到,桑齐将棍子抡起绕了一圈,所过之处尘土飞扬,闷哼不断。
“刚刚被点到的都出来,不然下一棍就是你们的命了。”
桑齐声音冷若寒冰,经过大战小战的他,发起怒来就算没有胡子也自有一番威严气势。
几个小妖从暗处走出,带着簌簌的树叶声。
桑齐冷眼瞧去,不过是一些不入流的小妖,有些甚至还没完全修成人形,脸上还有原身的毛发。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我们……”小妖们你推我我推你,“就是见此处风景好,想多待几天。”
“说实话!”桑齐的棍子落在小妖面前,“看到这根棍子了吗?你们能受得住几棍?”
“其实真的没什么……”一个小妖开口道:“不过是一个见不得光的悬赏令,听说被悬赏者常在这里出现,我们才来此碰碰运气。”
“悬赏令?”桑齐伸出手,“拿来我看看。”
小妖将悬赏令拿出递给桑齐:“你看。”
桑齐摊开画像,这不是松子吗?
“这悬赏令是谁下的?”
“这不能说……”小妖扭捏道:“说出悬赏没什么,但要是说出悬赏令背后的主顾,以后我们这行就不好干了,更何况主顾都势大力大,倘若我们供出不仅活不了甚至可能受尽折磨,所以就算你杀了我们,我们也不会说的。”
桑齐将画像收入袖中:“画像中的被悬赏者早就不在这里了,你们怕是寻错地方了。”
“怎么可能?前几日还有探子在这里见过呢,且主顾也说了这里便是被悬赏者的老巢。”
“呵。”桑齐拿棍子指着其中一个小妖冷笑道:“若不是看在你们这里有一个黑熊精的份上,老子早就将你们打的灰飞烟灭了,还不赶紧滚!”
几个小妖对视一眼便散去了,毕竟小命要紧。
桑齐回到山上,陷入了沉思:既是见不得光的悬赏令那就不是妖君下的,只不过是谁这么想要松子的命?
昏昏欲睡之时,才忽然想起来蔷薇还在他的禁制里,便忙赶了过去。
许是喊的累了,蔷薇趴在桌子上睡的正香,连桑齐撤去禁制都未曾发觉。
桑齐心里长叹口气,这带刺的花是不是傻:他的禁制只是禁止她走出这个房间,在这个房间里她是可以自由活动的,怎么睡觉都不知道去床上睡?
正想着,蔷薇一个颤栗差点从桌子上滑下去。
桑齐连忙扶住蔷薇,这才发现她气息弱的要命。
“蔷薇?”桑齐轻轻晃了几下,并没有得到回应。
“不会出什么事吧?”桑齐忙将蔷薇放到床上,探了她的鼻息脉搏,身为花木气息弱一点是正常的,但这是不是太弱了?
就像法力被用尽……
“难道你是为了破解我这个禁制,使出了浑身的解数?”
“怎么这么倔?”
桑齐想了想抱着蔷薇去了兔子洞。
文宁正在画画,见到桑齐抱着蔷薇进来,忙搁下了笔:“蔷薇这是怎么了?下午不还好好的?”
“没怎么。”桑齐将蔷薇放到床上,“我身上的妖力不纯,你帮我输一些仙力给她。”
文宁检查过蔷薇后,便输了一部分仙力给她:“你的妖力怎么了?不纯是什么意思?”
“我中午找你的时候原本就是想跟你说这个。”桑齐看着文宁画台上的绢布,上面画满了红色的花,若不仔细看还以为是血雨。“当年魔族侵入天夷山,我们在山上的或多或少都沾染了一些魔气,这些年我一直靠妖力压制,但是总感觉魔气有越来越浓郁的趋势。”
“魔气?”文宁走上前撕开桑齐胸前的衣服,那里果然有一团若隐若现的黑气。
桑齐看着裸/露的胸膛,很是心疼……他的衣服。
“你什么时候这么粗鲁了?我这衣服不要钱吗?”
文宁伸手触到桑齐的胸膛,那团黑气仿佛惧怕他一样忙散开,但当他的手离开时,它们便又聚在了一起。
“完了,你这仙气都压不住它们。”桑齐撇撇嘴道:“天要亡我。”
“浑话,这几百年你不都是活的好好的吗?”
“是啊,看起来是好好的,但是骨子里谁知道呢?万一我哪天成了魔,发了疯……”
桑齐突然沉默,盯着兔子看了半晌才道:“你说她是不是也像我一样,只不过她复发的早,现在的她可能就是将来的我。”
“她跟你不一样。”文宁摇摇头,“她在没犯病的几百年从来没有受过魔气的困扰,倘若有魔气她一定会告诉我。”
“那就怪了,难不成她本身就是个魔?只不过这魔性隐藏的太深,最近遇事才激发出来?”
文宁沉默不语,这不是没有可能。
只是这种可能太过难以接受。
桑齐拿起画台上的画像,问道:“文宁,你这画透露出几分诡异,近看是一朵朵的小红花,但倘若离得远些或者没仔细看,便很像血雨。”
文宁点点头:“这是兔子第一次犯病的情形,就差把她画进去了,这些类似于血雨的小红花可致命,连临易的幽玉甲都抵挡不住,你可记得天上地下哪里有这种神物?”
“怕不是魔物……”桑齐将画像上下左右端详了个遍,“这也看不出个子丑演卯来,我越来越觉得这只兔子不简单。”
“若是简单,亦图也不会瞒着我们了。”
桑齐叹气道:“走一步看一步吧,反正你我现在的情况不能更糟:我,命不久矣,你,被亲爹逐出天界,大不了就魂飞魄散呗,谁怕谁?”
文宁笑道:“你果然还是这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
“不然我一只虎妖能和你们神仙做朋友吗?不怕你们把我的命取了算作功德啊?”桑齐爽朗的笑着。
“你不怪我了吗?”文宁突然问道。
“不怪了,怪你有何用,亦图也不会活过来,这座山我们能替他守一刻便是一刻,问心无愧就好。”桑齐拍拍向前的衣裳,“明日记得还我一件。”
文宁含笑道:“多的是。”
“奥,对了。”桑齐突然想起袖子里的悬赏令,“这是我从山下那群来路不明的同族口中得来的消息,不知谁想要松子的命?”
文宁接过悬赏令看了几眼道:“左右不过北冥城里那些的权势,我听暮鸣说:城里盛传是松子杀了凝羽,而凝羽是祈仓的女儿,所以,我猜可能与将军府有关系。”
“这么说,山下的那些小妖是将军府派来杀松子的?”蔷薇不知何时醒了过来,“这将军府当真是欺妖太甚!”
“哎哟……”桑齐拍这额头,甚是后悔,怎么把她给忘了。“你好好休养,松子的事我来解决好不好?”
蔷薇愤恨的瞪了一眼桑齐:“倘若不是你,我又怎会这幅样子?你甩甩手走了,把我困在房里要憋死我啊?再者,你要我这条命我给你就是,反正也是你救的,但是你要直说啊,把我困起来算是什么本事?”
“我要你的命做什么?”桑齐快要急的跳脚,“我给你下禁制,还不是怕你乱跑去找山下那群小妖打架?就你那两下子,单打独斗你还有胜算,那要是他们轰的一下全上呢?你还不就是个沙包任人捶打吗?”
“山上山下来回,最多一个时辰,你去了两个时辰都不见回来,万一你出……”蔷薇猛的住了口,再开口就是,“让他们打死你算了。”
桑齐原本听出了点关心的意味,心里还有些小小的开心,可这开心的小火苗刚刚冒头就被后一句掐死了。
“你就这么对待你的救命恩人啊?狼心狗肺都比你强。”
蔷薇冷哼一声:“去趟山下就关了我两个时辰,还说我狼心狗肺?你这只老虎是不是只长胡子不长心啊?”
“哦……”文宁突然长长的哦了一声,“你刚进来我就想问你胡子呢,一直也没顾上问,你胡子呢?”
“刮了啊。”桑齐翻了个白眼,“我长个胡子你们说,刮了胡子你们也说,你们到底要怎样?”
文宁忙摇摇头:“随口问问。”
蔷薇将兔子的手握在手里:“大王还醒不过来吗?”
文宁点点头:“看样子得有几天才能醒。”
蔷薇眼里的泪顿时就滴了下来:“我们山上这是怎么了?”
“诶,别哭了。”桑齐将袖子撕下来一块递给蔷薇,“你们大王这好好的,你就在这哭哭啼啼的,多不吉利。”
文宁对桑齐道:“蔷薇的身子已无碍,桑齐你送他回去吧。”
桑齐对蔷薇道:“回去吧?你在这也耽误你大王休息不是?”
“可……”
“没什么可的,文宁在这里照顾就好,万一你们大王有点什么问题他独自能解决,你在这里反倒碍手碍脚。”
蔷薇知道桑齐说的对,虽然她想守在大王身边,但却不能做个累赘。
“文宁,大王就拜托给你了。”
文宁点点头:“放心吧。”
桑齐和蔷薇走后,文宁又开始画画,他将兔子画进了画里。
蛇妖那日,兔子的一举一动仿佛在文宁的脑子里又重演了一遍。
画画需要细节,文宁也注重细节,每画一遍,事情便重演一遍。
他希望能够回忆起所有的细节,那些当日被他忽视的细节,说不定能从中得到什么启示。
-
蔷薇回去后,辗转反侧,难以入睡。
路上,桑齐一直在说些无关紧要的话想要转移她的注意力。
可是,真正放在心里的事怎么会被一些无关紧要的事取代?
松子如今去了北冥城,虽然有流光陪着她,但将军府在暗处,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不管怎么着,得有人报个口信啊。
蔷薇越想越烦躁,便起身打开窗子,迎着夜风,她越想越觉得:她必须去北冥走一遭。
弓箭就挂在床头,仿佛在说:带上我……
蔷薇伸手拿了弓箭,便推开门往外走,只是她没注意到房顶上正有一双无奈的眼睛看着她。
刚到山下,她便碰到了白日在茶楼碰到的那个同族。
“姑娘,月黑风高的你一个人去往哪里啊?”
蔷薇见是黑痣妖,冷笑一声道:“怎么?白日里那修道者竟没将你收了?”
“呵呵……”黑痣妖阴测测的笑着,“就凭他?姑娘是对人族太有信心,还是对同族太没信心?我本想与姑娘交个朋友,却不想姑娘只想卖了我。”
“我不仅想卖了你,我还想杀了你。”
话音未落,蔷薇便跃至高中,只听嗡的一声,箭便朝着黑痣妖射了过去。
黑痣妖也是有几把刷子的,他手里有一个圆形盾牌似的物体,挡住了蔷薇的箭。
“我这黑盾刀枪不入,你就别白废力气了,乖乖的将你的内丹交于我,也好少受些折磨。”
“妄想!”蔷薇抽出袖中的匕首,俯冲下去,对准的是黑痣妖的灵台。
黑痣妖嘴角一勾,将黑盾架于头顶:“别白废力气了。”
铿锵的一声,匕首应声断成两截。
黑痣妖的胳膊瞬间变至丈长,将蔷薇摔落在地:“怎么样?娇滴滴的美人?说了让你别白废力气了,怎么不听呢?”
“敢动老子的人,我看你是活的不耐烦了。”桑齐手中的棍子竖再黑痣妖的面前,“说,谁要她的命?”
黑痣妖看着眼前胳膊粗的棍子,并不将之放在眼里:“本来要的不是她的命,但她戏耍我,我就顺便要了她的命。”
“既如此,那死的便不亏。”
桑齐一棍过去,黑痣妖当即毙命,现出原型。
妖族修炼不易,他最恨的便是夺取内丹的下流胚子。
蔷薇躺在地上不住的咳嗽,她竟是如此的没用。
桑齐向蔷薇伸出手:“起来吧?”
“你让我躺一会儿。”蔷薇目光呆滞的盯着高空上的星星,“桑齐,我是不是很没用?”
桑齐也顺势躺在蔷薇的身侧:“躺一次不要紧,重要的是要站起来。”
“你是不是一直都在?你在等着看我出笑话。”
“我是一直都在,但我不是为了看你出笑话。”桑齐看着蔷薇的侧脸,鼻子很挺很好看,“我只是想让你知道,哪里都有危险,太过自信不是什么好事,打不过就跑也不丢脸。”
“是吗?我以后试试吧。”蔷薇侧头望着桑齐,“今晚,谢谢你。”
“不客气。”桑齐笑道。
蔷薇撑着身子坐起:“但北冥城我还是要去的,但我向你保证:我决定不会乱发脾气,也不会跟人打架,我去见松子一面就回来。”
桑齐叹气道:“我就知道你倔,这点跟我很像,我跟你一起去北冥,那里我熟。”
蔷薇笑道:“谢谢。”
桑齐伸手刮了一下蔷薇的鼻子:“谢的过来吗?”
蔷薇摸摸鼻子:“欠你的两条命,我慢慢还。”
“命这种东西,还是不要还了,欠着吧,以后想对我发脾气的时候,念着点我的好,我就心满意足了。”
“好好好,我一定收敛下自己的坏脾气。”蔷薇起身拍拍以上的灰尘道:“我们赶紧赶路吧,不然明天要到不了了。”
桑齐起身鞠躬作揖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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