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锦回去后静待了两日, 果然便收到了于毅的请帖, 不过于毅的请帖却是下了两张, 宴请了他与罗灿。
“怎么我也有一份?”罗灿摇晃着请帖, 打开又合上。
“于老板许是仰慕将军风采, 想请府一叙?”段锦道。
“我记得他开的酒楼里有几道菜色不错, 不过那厨子被他聘府里去了, ”罗灿似在回味着他吃过的那些美味,叹道:“可惜他家两个儿子皆是朝中官员,我身为武将不可与其多有纠缠, 你去吧,替我带些礼去,顺便替我多吃吃那厨子做的菜。”
段锦忍笑, 颇感无奈, 天下有谁知,叱咤风云的罗小将军其实是个饕餮, 除了爱兵器便是爱美食, “是, 将军。”
他拿着帖子回了屋后, 在自己衣柜前一番寻找, 看着衣柜里那寥寥几件衣服, 大部分还是军队里统一发放的军服,灰扑扑的,段锦能想象, 他要是穿着这衣服去, 汤妧得一天都没个好脸色。
从演武场下来的魏麟进了屋来还没喝上一口水,便被段锦扯着往街上而去。
“陪我去逛身衣服!”
“哎,哎,做什么,我可没兴趣陪男人逛街,”魏麟扒着柱子不动。
段锦眯着眼,低声道:“回来我同你对打一场,如何?”
想起被他狂揍过的恐惧,魏麟一哆嗦,嘿嘿一笑,“不用了,咱们好兄弟,我陪你逛,我陪你逛。”
这日,段锦特特装扮好,一身玄色直裾,绣着银色滚边兽纹,双手紧紧绑着棕色皮质护腕,为了保暖,外罩了一件同色大氅,脚蹬一双长靴,端得一副俊朗坚毅又不失风流倜傥的模样。
魏麟头一次见段锦拾掇拾掇居然也是个俊朗青年,他暗暗咋舌,果然是人靠衣装。
“不过是去做客一番,至于还打扮成……”他手朝段锦上下一比划,“这么庄重像是见长辈的模样?”
段锦穿着这一身还有些不适应,他扫了扫衣领,而后拿过一个荷包轻轻抚着,荷包已经有些泛白了,边角都有些磨损了,而在荷包的另一边,有一团暗渍,那曾经染上了他的血,无论他洗过多少遍也洗不干净。
“呦呦,平日里宝贝的,今天怎么突然拿出来了?”
段锦心情颇好地轻哼了一声,“自然是戴着去给人看看!”
他将荷包别于腰间,又拿过短刃挂上,大步地向外走去。
待他到于府时,令他想不到的是他竟然见于毅亲自站在门外相迎,若是他此前不知道于毅的身份还好,现下知道他是妧妧的外祖,多少便有些心虚与紧张了。
“……于老爷,安好!”他忙压住将要脱口而出的一句外祖,定下心中的紧张之意,拱手抱拳向他问好。
“好好,段小郎远道而来,还请进府。”于毅见他这模样更是赞赏,这种年轻人斗志昂扬的精神气最是得他欢喜了。
“怎么罗小将军未至?”
“将军身份不便,特让我带来了歉礼。”
此话一出于毅便明白了,罗家祖孙两个都是当朝大将军,风头正盛,是该与他们这些文官避嫌。
两人一齐交谈笑着进了府。
话说这边,汤妧知道段锦今日要来,捧着脸在想他会打扮成什么模样,以前她不在意,现在想想,段锦的穿衣品味实在有待提高,白白浪费了他那么好的脸跟身材。
想到这里,她不由得又想到了那日她把他衣服扒了的场景,虽说那时候她光顾着心疼他的伤去了,但现在回味起来,那身材是真好啊!
她脸上渐渐泛起了花痴之色,回味了半晌才恍然惊醒,懊恼的咬着唇,色女啊色女啊!
往自己额上拍了一巴掌让自己清醒清醒后,她到了妆台前难得的开始为自己擦脂抹粉,只是她见着那些瓶瓶罐罐,顿时傻了眼,这些要怎么用啊?
恰好得了空来寻她的于妍被她抓了壮丁。
于妍一边惊呼她终于开窍能像个女儿家一样装扮自己了,一边又碎碎念地骂着她蠢,虽如此,她还是尽心尽力地汤妧上妆。
汤妧僵着脸任由她捯饬,过了许久待于妍说好后,她才颤颤巍巍地睁开了眼,“哇,我居然这么好看?”
她头一次get到了自己的美貌。
只见镜中之人一张娇小的鹅蛋脸,面颊微微有些肉,轻轻柔柔的远山黛眉,一双清澈灵动的杏眸,小巧秀美的琼鼻,水润光泽的菱唇,无不显现镜中人的娇俏。
于妍拿了张红纸模样的东西递到她唇边,“抿一下。”
这应该就是口脂了,汤妧听话抿了一口,再照镜子时,原本粉嫩的唇变成了薄红之色,原本的娇俏更添了三分媚意。
“表姐,你之前实在太糙了!”于妍感叹。
汤妧又兴奋地去了屏风后换了条水红石榴裙,而后又央着于妍为自己梳个好看的发式。
于妍手指灵活地梳着,见镜子里的她时不时泛起娇羞之意,她笑道:“表姐是知道裕珏表哥来了,所以特意打扮一番吗?”
“谁来了?”汤妧一愣。
“裕珏表哥来寻大哥,说是来找他借书,谁知是不是来寻你呢!”于妍向她狡黠一笑,“说不定待会儿祖母便会让人喊你去她那儿了。”
才不是,汤妧暗自撇嘴。待于妍梳好发式后,她满意地看着镜中之人,高兴地搂着于妍亲了一口,留下一句“谢谢妍美人儿!”便匆匆往前院跑去。
谁知刚过一道月形拱门,离前院还有几步,便被汤新台给堵住了脚步。
“这是要去哪?”汤新台低沉着声音,听着颇为严厉。
“我……”汤妧揪着衣角不敢看他,“段锦来了…我去看看…”
汤新台心下冷哼,果然是为那臭小子,见她打扮的十分美丽的模样,他更是心痛,好白菜被猪拱了!
“你之前是不是见过他了?”他转而问道。
汤妧诧异地看着他。
“你走散的那日?”
汤妧眼睛瞪大,“爹你怎么知……”
她忙捂住唇。
果然果然,那日见她回来便觉得不对劲,满是女儿家娇态,之前哪有这样子。
“回去,没我的准许不准出来。”他严厉呵道,转而命令着两个丫鬟,“看着小小姐,不准她去前院半步。”
哪有女儿家上赶着凑上去的,更何况那臭小子还叫她痴等四年,想想便愤懑。
“爹……”汤妧忙苦着脸哀求。
汤新台不理会她可怜巴巴的模样,转身离去。
汤妧又喊了几声,直到不见了他身影,她看着面前的两尊门神,直气得跺脚,拎起裙子愤愤回去。
还待在院子里未曾离去的于妍便见她气冲冲地又回来了,“表姐,怎的又回来了?”
汤妧气着不说话。
“裕珏表哥气着你了?”她凑近道。
“关他什么事?”汤妧挑眉,烦闷的趴在桌上哼唧着。
“那又是怎么了?”
她正问着,董老太太身边的嬷嬷忽然进了屋来。
“小小姐,老夫人这厢正寻着您呢。”
“外祖母寻我有什么事?”汤妧瓮声道。
“大少爷有急事出去了,裕珏表少爷想逛逛园子,故而老夫人想让小小姐帮忙指引方向呢!”
于妍向她挑眉笑道:“你看。”
赵裕珏这么多年来回于府,只怕比她这个回京没几个月的还熟呢,哪里需要她指引,不过,园子好像是在前院哩。
汤妧杏眼骨碌一转,忙应道:“好啊,我乐意奉陪,嬷嬷咱们快去吧!”说完便拎着裙子到了她身边。
嬷嬷被她的热情吓了一跳,不过见她十分乐意的模样,她自乐得引她去了前院。
过月形拱门时两个丫鬟本想拦上一拦,但见是老太太身边的嬷嬷,便也不敢了,汤妧得意的哼唧着跨过了拱门。
被带去园子里时便见赵裕珏正站于亭内,仍穿着一身直裾配大氅,想来他应该没什么衣服穿了。嬷嬷带着她到了亭内,而后又唤了赵裕珏一声后便走了,汤妧本想趁着他一个不留神开溜,谁知他紧紧黏在身边不离半步。
汤妧无奈,只得带着他四处乱走,自己心不在焉地踢着径上碎石,时不时往大堂那边探着脑袋,可惜却什么也看不着。
“汤姑娘似乎很焦急的样子?”赵裕珏缓缓开口,饶有趣味地看着她急切的模样。
汤妧气结,恼道:“那日想必我已经同你说清楚了,我于你实在无意。”
“那你为何又来?”
“我,”汤妧嘟囔着,“反正不是为你。”
“是为今日来的那位客人?”
汤妧诧异,最终却是哼唧了两声做默认状。
赵裕珏微微惊异于她的直率,却也只是笑笑,只带着汤妧沿着湖边小径走着。
他缓缓道:“其实我于你也是无意,只是迫于家母的念叨,便答应了与你相亲,原本我觉着你颇为有趣,便也打算就此好了,不过现见你心中另有他人,我便也不做这多余的第三人了,待会儿我便同老夫人说,你我相处不来,此事便作罢。”
汤妧正烦闷地踢着石子,听他一言忙带着高兴与诧异看着他,“当真?”
她脚步不停,忽然一脚踩在了一块松动的石砖上,脚踝一扭,整个人便要往湖里跌去,汤妧吓得叫了一声,赵裕珏眼疾手快忙将她拉了回来,汤妧整个人便跌进了他怀里。
一股清竹之香顿时萦满了她。
今日段锦来了于府,本就是想好好表现一番,他同于毅交谈甚欢,见于毅对于曾经北地的战事感兴趣,他便多多讲大虞与乌桓交战的事。
只是他面上虽笑着,内心却十分焦急苦闷,他来了许久,都没见到心心念念想见的人。
不过他心心念念想见的人,她的爹却来了。
他见了汤新台故作诧异,“汤叔,怎么回在此见到你?”
汤新台一副我早已看穿你就别装了的表情,“这儿是妧妧外祖家。”
于毅见了汤新台呵呵笑道:“你们叔侄俩许久未见,何不多多谈谈?”
未等段锦先开口,汤新台直叹道:“四年前,你走后的两个月,你大嫂便病逝了,你大哥情伤难愈,留了封信,便离了家,至今不知踪影。”
“什么?”段锦忽的愣住,“我大哥……那我爹娘?”
“你娘在你大哥走后便一直郁郁寡欢,直到你写了封信来,她才又振作起来,可是你总共只写来两次信,后来的几年,我时常见她捧着信哭泣,你爹也鲜有笑颜。”
段锦心猛的一揪,只觉得眼眶一涩,他如何不想将自己的消息带回去,只是在自己写了两回信后,北地战事吃紧,他们这些原本在后方的预备将士便被调往了前线。
之后便是一直的打仗,他更是因为那次险些丢了性命,将养了大半年才彻底养好,直到数月前才彻底平息了战事,罗镌携有功之人进京领赏,他想着妧妧的聘礼便来了,只托大壮将他的消息带了回去。
“但想来现在战事结束,村中有人自会带回你的消息,你爹娘想必能够安心了。”
段锦舒了口气,却仍是郁郁不欢,于毅知道战事对于将士的家人都是痛苦的,见他愧疚的模样,他忙道:“我携段小郎去园子里散散心罢。”
段锦跟着于毅在园中散心,虽然现在是冬日,园中却自有一番美景,他看着倒也将心底的苦闷散了一些。
前方是一处小湖,他走着到了一个拐角处,忽然听见了一道女子惊呼的声音,听着颇为耳熟,像是妧妧的。
段锦步伐一快,忙循声走过拐角,迎面便见汤妧正倒在一个男人怀中,被他紧紧拥着,是那日扶着她的男人。
娇小的女子与高大的男人拥在一处,看着无比和谐,却又刺痛了他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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