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锦和汤妧两个人冷战了。
他们不再同对方说一句话, 不再同对方互看一眼, 他们冷战的很彻底, 各自将对方当成了空气。
腊月十五汤妧的生辰, 她吃了锦娘为她做的长寿面, 在段家呆坐了一天, 也没等来段锦的一句祝贺, 气冲冲的走了。
大年三十的团圆夜里,两家人一起吃着年夜饭,段锦有心想同汤妧说话, 汤妧却一直缠着楚漪嬉笑,半分眼角也不给他,段锦一恼, 也不再凑上去, 他们两个人没有一句交谈。到了年后,各自去走亲戚, 见面的时候就更少了。
所有人都为他们的冷战忧虑, 虽然不了解两人为什么冷战, 但也尽力去劝两人和好。
为此, 汤妧段锦的反应倒是一致, 都是一个冷哼。
但这所有人中, 要将一个人排除在外,这个人便是,汤新台。
他们两个人冷战, 要数汤新台最开心了, 成日里围着他宝贝女儿嗡嗡转的苍蝇不见了踪影,让他觉得自己的这颗小白菜是被保住了。
当然他也不能表现的太过高兴,毕竟不太厚道。
只在锦娘找他劝劝妧妧时满口答应,转头就将这些抛之脑后。
但惦记他宝贝女儿的苍蝇没了,却有人惦记上了他。
正月十五一过,刚出了节,便有媒婆扭着胖腰甩着绣帕踏着碎步子敲开了汤家的门。
在当下媒人是一个颇令人尊敬的职业,尽管汤妧多有不耐,也只得强忍着抽搐的脸看着她吐沫飞舞。
王媒婆一手甩着帕子,一手端着茶杯,讲话都不带歇的,叫人插不上嘴,讲到兴致来还挥舞着手,汤妧生怕她将自己的宝贝茶杯给打了。
“哎呀呀,汤夫子你可知道不,那一日你从镇上走过的时候,正好撞上了李家姑娘,李家姑娘这一瞧啊,呦呼呼,那颗姑娘的芳心便落在你身上了,这不,人家姑娘也是个胆大的,当下便托她爹娘打听,”王媒婆说得喉咙有些干了,就着手上的茶杯喝了一口,汤新台刚想开口,她便又继续讲上了,“这打听来打听去,这才发现是汤夫子您啊!”
“这不,现下托妇人我来说道说道,汤夫子您可想听听?”王媒婆嬉笑。
汤妧偷偷朝汤新台使眼色,“你什么时候撞上李家姑娘了?”
汤新台忙不迭摇头,“我根本不知道什么李家姑娘啊!”
他仔细想了想,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当时镇上的路有牛车经过,道路拥挤,旁边有人不小心跌倒,他便好心扶了一把,哪注意到是不是什么李家姑娘了。
他缩着袖子暗暗往手上拍了一巴掌,叫你多手。
“汤夫子?”见汤新台毫无反应,王媒婆唤了他一声。
“咳,这个……”汤新台咳了咳,尴尬道:“我一个鳏夫,还带着这么大一个女儿,便不耽误人家姑娘了,王媒婆还是为她另寻良人吧!”
“哎,”王媒婆不赞同道:“我王媒婆能上门来,他们李家自然是自晓夫子您的情况的,人家李姑娘呀,不介意您这情况的,更何况,男人嘛,多少得要一个知冷知热的可人儿啊,您说不是?”
“可人儿啊!”汤妧暗自撇着嘴翻了个白眼。
汤新台被噎到无语,他只得僵着脸干笑道:“在下并没有再续弦的想法,王媒婆还是另寻户好人家吧!”
这种场面王媒婆见多了,忙甩着帕子哈哈笑道:“汤夫子莫先下结论嘛,这李姑娘是个好的,汤夫子同她见见两面,说不定便改变心意了呢!”
朝堂上汤新台可以口若悬河的同朝臣辩论,但面对一个巧舌如簧的妇人,他实在是不知道如何拒绝,只得转头向汤妧求助。
汤妧表示自己也无可奈何。
原本一直安安静静的楚漪倒是突然站了起来,她向着王媒婆一拱手,淡然一笑,“王媒婆今日突然上门来,真是咱们措手不及,这结两姓之好需得好好考虑,我义父的情况你们也知晓,也得叫那李姑娘多多考虑,您瞧,这天也不早了,您先回去给李家一个答复,改日再来如何?”
她一边说着一边请王媒婆起身,还不忘夸上两句她的妆容如何如何,王媒婆被她哄笑了,也随着她走,待出了门看见院门关上时,她才回过神来,这……她答复什么啊?
楚漪一转身,便见汤妧向她竖着大拇哥,“楚漪你真厉害。”
“在京城我时常随着母妃参加贵妇们举办的各种宴会,这种情况于我而言不过小菜一碟。”楚漪得意道,难得露出了她这个年纪该有的灵动。
汤新台亦拱手向她言谢。
楚漪看着他,闪烁着眼神,支吾道:“不,不必,我应该的。”
汤妧见她奇怪的反应疑惑不已,但再转眼时,她又恢复如常了,正要探究,楚漪却已经转身回了房。
她不再多想,随即将这些疑惑抛之脑后,转而又看向汤新台,若非今日突然来了媒婆,汤妧一直没有考虑她爹是否想续弦,毕竟她娘已经过世四年了。
“爹,你……”
汤新台揉着她的小脑袋,怅然道:“你娘一直在我心里,我不想平白再出现一个女子将她的位置占了。”
他说完,转身进了书房,汤妧翕动着唇,却没有再说话,只是蹙着眉,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汤家来了媒婆给汤新台说媒的事,锦娘隔天便知道了,她忧心忡忡的看着儿子那紧闭着的房门,叹了一口气。
小锦同妧妧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便这样一直冷战着持续了一个多月,问他们也不说,叫小锦低个头服个软也一直犟着不肯。
她努了努嘴,心里头忽然泛起一计。
下午在山里呆了一天的段锦终于下了山来,手里提着猎来的狐狸丢给锦娘处理,便打算回房继续闷着。
“哎呀,”锦娘歪着身子倚着门框忽然道:“好像很久没有见到妧妧了呢!”
段锦离开的脚步一顿,停了不过一瞬,转而又接着离开。
她连忙上前掰过他的肩头,“你便不想知道妧妧的消息?”
段锦一言不发,只紧抿着唇偏过头去。
“你就拗吧你!”锦娘恨铁不成钢,“你再拗下去妧妧就是别人的了。”
“什么?”
见段锦终于有了反应,锦娘哼笑了两声,“哎呀,我听说昨日汤家有媒婆上门,那媒婆欢欢喜喜的进去欢欢喜喜的出来,也不知道是给谁说的媒。”
她捂着唇轻笑,意有所指。
“媒婆?”段锦的一颗心忽然揪了起来,“她才十二哪里就有媒婆上门了?”
“呵,”锦娘转身进了屋,“一家好女百家求,怎么滴,就许你一个喜欢人家啊!别人都巴不得上前凑呢,就你一个有近水楼台的机会还非跟人一直犟着。”
锦娘唠唠叨叨,转头一看,院里哪还有段锦的身影,她不由嗤笑,“傻小子。”
话说这厢,那王媒婆又上了门来,汤新台躲在书房不肯见人,楚漪又受了凉在屋里歇着,汤妧无奈一个人应付了许久,费了不少精力才将她打发了走。
她看着王媒婆那远去的背影,叹了口气,正要将大门关上,却忽然不知从哪窜出来一个人,定定的站在她面前,汤妧一看,呦呵,半个月不见的段锦。
她眼睛瞪大,忙不迭要将门关上,段锦一手抵住了门,叫她动不了,她还要用力,却一把被他扯了出来,直往溪边的树林拽去。
“做什么,你放开我!”
汤妧挣扎不已,段锦却恍若未闻,她只得呜咽道:“你抓疼我了。”
段锦闻言,手上的力度松了些,却仍抓着她,不肯放手,汤妧无奈,也不挣了,只得跟着他。
待到了溪边时,他终于放了手,汤妧揉着发疼的手腕,撇过头去不看他,这一言不合便动手的毛病她必须得治治了。
“方才是不是那媒婆来了?”
他一开口问了个自己始料不及的问题,汤妧愣道:“你怎么知道?”
果然,段锦紧握着拳低吼了一声,“你不许嫁!”
“哈?”汤妧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什么嫁不嫁的?
“你不许嫁给别人,听的没有!”他伸手紧紧按着她的肩。
汤妧被他按疼了,忙矮身将他的手卸下,“什么嫁不嫁的,我嫁谁了?”
“那媒婆?”
“给我爹说媒来的!”汤妧气恼道,转而不再理他,走到溪边的一块大石上坐下,郁闷的捡了石头往溪中扔去。
给汤叔?段锦忽的愣住,而后呆愣的挠着头,不是给妧妧说媒的?认识到这里,他面上是止不住的笑意。
汤妧一转头便见他笑的傻兮兮的模样,惊异道:“你傻笑什么?”
段锦嘻嘻笑着往她身边凑去,“是给汤叔说媒的?”
汤妧不理他,她可还记着两个人正冷战着呢。
之前的一顿闹,段锦原本赌了一个月的气顿时泄了,再犟下去只怕对自己没好处,他往汤妧身边坐下,小心翼翼的扯着她的袖子可怜兮兮道:“妧妧,我错了,你别不理我了好吗?”
汤妧偏着头不看他。
“妧妧……”
要命呦!少年原本清朗的声音此时却对着她软软的撒娇,叫人听了忍不住想要欺负。
“知道错了?”汤妧转过头看着他可怜巴巴的模样。
“嗯嗯!”段锦忙不迭点头。
“以后不再随便动手打人了?”
段锦一愣,然后又忙着点头,妧妧能理自己就行,打人什么的,他偷偷来。
“还有!”
“还有?”段锦愣住,还有什么?
汤妧恼道:“我生辰那天,在你家里待了一天,等了一天,你都没有跟我说句生辰快乐!”
说着说着,她忽然眼眶一红,汤妧忙撇过脸去,不就是一句生辰快乐嘛,她什么时候这么矫情了。
段锦顿时后悔不已,只怪当时他正在气头上,满脑子的簪子簪子,还有当时自己的自作多情,哪里还肯见汤妧一面。
“对不起,”他严肃着脸道:“对不起。”
“我以后一定每一年都跟你说生辰快乐,绝不落下一句。”
汤妧心头一暖,得意的摇着脑袋,“这还差不多!”
少年少女嬉笑的声音随着潺潺沅沅的流水声,一同回响在这茂密的树林间。
枝头的一点嫩芽冒出,春意,缓缓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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