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站起来出门迎接, 打过招呼后, 孙结香走向楚言道:“你的表兄表妹呢?怎么不带来给大家介绍一下?”
“等下次吧!表哥说咱们许久未见, 他们算是生人, 担心咱们会玩的不尽兴。”楚言道。
她露出失望的表情:“之前不好登门打扰, 听说韩小娘子跟你长得颇像, 我还以为这次能见到呢!”
楚言微蹙了眉, 最怕的就是日后他们见到韩婉宜时会说出这些话,没人喜欢被人说长得相似。
襄城看到了楚言的细微表情,上前一步道:“大家进去再聊。”
落座时, 赵怀瑾坐在了楚言对面,抬眼就能看到她。但这位置是鄂王的,他也是特意选的。
阮珩在他抗议之前, 拉着他坐到了别处。宫阑夕暗笑, 鄂王真是孩子气。
其实这番小动作每个人都注意到了,偷笑之余, 一时竟不知该起个什么样的开头, 谣言不提是不提, 但这三个当事人都在, 都还一副淡然自若的样子, 实在令人不知说什么好。
楚言垂眼, 注视着平放在膝上的双手,当做没看到他们无聊的行为。
还是阮珍问了江王此行经过,顿时大家的注意力集中在了他身上, 而江王最怕的就是他们硬要他讲经历, 每次还都要求一定要讲的有趣。
“七郎说书的本领也是越来越强了。”赵怀瑾嘴角露出一丝笑意,难得奚落道。
江王口干舌燥,摇头苦道:“以后我都可以以此为生了。”
鄂王羡慕的紧:“七哥,等我从皇宫搬出来,你带我一块去玩儿。”
“都多大人了,还总是想着玩儿。”阮珍啐了他一句。
鄂王张口欲反驳,最后到底还是哑了声,悻悻的没说话。
江王笑道:“等你搬出来再说。这次从南方回来,我带了不少河豚,不怕小命呜呼的,待会儿可以尝一尝。”
“河豚!”鄂王大叫一声,双眼泛光,一脸垂涎,“老早就想吃了,但阿耶从来都不让碰。”
“这是用命来赌吃的呀!”阮珩感慨,贱兮兮道:“十五郎,不要让我失望哦~”
孙常华不怕来事的怂恿道:“放心,先前七叔说了要吃河豚,所以我已经备好了菘菜、蒌蒿、荻芽煮汤药,十五叔真要中毒,喝了就是。”
鄂王气的分别捶了两人一把,红着脸囔囔道:“走走,宰河豚去。”
郎君们都去了后厨,襄城她们则打算去后院的河渠那里,准备等会儿行酒令要用的东西。
等男子的哄闹声消失后,阮珍这才摇着头说:“十五郎还是这么吧啦吧啦、咋咋呼呼的,什么时候才能成熟一点!”
“怎么?成熟了你要怎么办?”武阳意味深长的问。
阮珍下意识的想白她,却看到其余三人都略微讶异的看着她,她愣了一下,莫名其妙的朝她们一一瞪回去:“有什么好看的?”
“没没,”孙结香的笑意忍都忍不住,也知这话题此时不宜深聊,便道,“走了走了,去后院,好久没玩行酒令了。”
阮珍仍是红了脸,哼了一声,率先出了屋,武阳自认为说中了她的心事,笑的像偷了腥的元宝。
楚言知道阮珍的夫君不是鄂王,而是阮母娘家的亲戚,婚后过得还算不错。虽然后来鄂王似乎是喜欢阿珍的,也许就是因为他一直说想娶她,所以阿珍才选择嫁给了别人?毕竟没人喜欢自己的夫君整天说要娶谁,哪怕是曾经。
厨房里,见到河豚时所有人都愣住了,即便如孙常华吃过河豚的,也头一次知道河豚原来长这样,整一只也就掌心这么点儿大,还鼓鼓的大肚子,里面像是灌了足气一样的饱,戳一下就会爆,也意外的……可爱。
“我不忍心吃了。”鄂王道。
阮珩啐了他一口:“比它可爱的动物多了,像兔子你不是没少吃吗?”
“阮三,”鄂王忽然一本正经,“我要打你!”
俩人顿时又闹成一团,好一会儿才消停,衣服都皱巴巴的。
阮珩翻着白眼,道:“谁一起去钓鱼?我担心某人慈悲为怀,待会儿没肉吃。”
他话未落,鄂王就又要跳上去揍他,被孙常华及时拉住,扯着进了厨房,最后只有赵怀瑾陪他去。
池塘里的鱼被养得肥美,赵怀瑾和阮珩一人拿了一根鱼竿垂钓,艳阳当空,微风轻拂,没过多久,赵怀瑾的鱼竿就有了动静,钓上来了第一条鱼。
“哟~是条大鱼~”阮珩吹了下口哨。
赵怀瑾没说话,取下鱼放进篓子里,串了饵后将鱼线重新投入水中。
阮珩却很有话说:“鱼虽大,但不知是不是你想要的那条。”
赵怀瑾侧头看他:“所以呢?”
“你心里想的什么,我应该是猜得一清二楚。”阮珩道,从这人进入木兰小筑开始,就一直在暗暗的注视着楚言。
赵怀瑾神色不变的回头,看着平静的水面,声音平冷:“你猜的未必是对的。”
阮珩笑,眼神不容置疑的看着他:“以前她纠缠于你,你总是避之不及,如今却一反常态,我岂会不明白?很多人都很吃惊,连太后都比以前紧张了,大概除了我,没人相信你心里的人恰恰就是茜茜,所有人都以为你是不情愿的,是碍于楚家的家世不得不敷衍相处。”
赵怀瑾的气息重了一瞬:“专心钓鱼。”
阮珩却仍是说了一句:“而且……不知何时起,你对宫五有了敌意。”
赵怀瑾的手指微微收紧,在刷了红漆的竹制鱼竿上刮出了一个细小的指甲印,阮珩看起来吊儿郎当没心没肺的纨绔样子,但每次都能猜中别人心里想的,从来没有错过。
“没有。”他拒不承认。
阮珩耸耸肩:“我就怕有些事挽回不了,就像你能钓到第一条大鱼,不代表你能钓到第二条。”
他沉默,盯着鱼线许久,才道:“我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这次绝对不会再失去。”
鱼线突然再次被水里扯紧,他立刻收线,只是鱼在浮出水面的那一刻挣脱了鱼钩,迅速的游去了深处。
阮珩闭上乌鸦嘴,微睁大了眼睛,直到水波消失,水面恢复平静,才扭头觑了赵怀瑾一眼,只见他盯着空荡荡的鱼钩,眉头越敛越紧,眼神更是幽深莫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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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下最常玩的行酒令是曲水流觞,所谓曲水流觞便是在院中挖出一条河渠,大家分坐在河渠两旁,在上流水中放置羽觞,羽觞顺流而下,停留在谁的面前,先饮这一杯,接着对诗,若是对不出来,便要再饮一杯做罚。
现在玩曲水流觞已经很少用木制的羽觞,基本都是用陶器和铜器,用荷叶托着顺流而下,阮珩特地找人制作了一批红木羽觞,以便其浮在水面,不必用荷叶托举。
木兰小筑河渠总长十五丈,宽约二尺,渠水清澈澄净,当初建造河渠时花了一番功夫,每个人都说了自己的想法,结合之后,便是现在的样子:渠道壁上雕刻着缠绕不休的忍冬纹,水底放了玉石、水晶雕制的桃花,沿着曲折的河渠一路蜿蜒而去,乍一看水底的桃花绽放如真,又被阳光照着,波光梦幻。
在厨房里闹够的郎君们都过来了,帮忙铺了席子矮桌,每桌上都放了酒壶酒杯以及生鱼脍和蘸料,准备妥当后,去钓鱼的赵怀瑾和阮珩才迟迟到来,这俩人像是发生了什么事一样,心思沉重。
“二郎,怎么了?”江王问道。
赵怀瑾摇头:“抱歉,来晚了。”
“没有,”江王也不多问,“找个位置坐下吧!”
众人散开,在河渠两旁找了位置。楚言等赵怀瑾入座后,才在离他稍远的中下游坐定,而她的对面则是鄂王,先前才想到了疑似阿珍没有跟他成亲的原因,现在对面就是他欣喜雀跃的脸庞……楚言默默的瞅向阮珍,阮珍正看着鄂王,眼中闪过嫌弃。
江王在上游道:“这次和以前一样,依旧是对诗,诸位把写好的字放进盘中,羽觞停留在谁的面前,我随机取字,双方以字对诗,谁先对不上谁输,女子罚酒一杯,男子三斗。诸位慎重落笔。”
众人拿起笔,也都未做多想写了字折好,放进桌上的青花折枝花卉纹盘中,自有下人拿到江王身边。
楚言放好后抬起眼,就见鄂王对她眨了眼,然后用下巴指了指自己桌上的折纸,笑的贼兮兮的。
她无言的向江王望去,却和宫阑夕的视线撞在一起,对方朝她礼貌的笑了一下,似乎是无意冒犯。
楚言也客气的颔首,随后目视江王,忽略刚刚投在自己身上的那一道凛冽眼神。
江王高声道:“谁先来?还是抓阄决定?”
“我先来。”鄂王最是积极。
他跑到上游,拿着羽觞倒了酒,然后小心翼翼的放进河流,羽觞立马随着水流而下,在大大小小的弯道中磕磕碰碰,最后停在了阮珍面前。
鄂王既失望又惊讶,继而像是想到了什么,脸色有点变了,在内心默默祈祷。
阮珍倒是没发现他的表情,从河中拿起羽觞,一饮而尽。
江王从盂中抓出了一个字,展开一看,眉头微动,表情有点难以言明,暗道不太妙,扫了鄂王一眼,才道:“十五郎的字是‘茜’,茜草之茜。”
这字一听就知道是谁写的,这都是命。
众人的表情都有点微妙,控制着自己的眼睛不往楚言看去,更不好看阮珍,皆在心里想说鄂王几句,却不知该说什么好,又觉得江王太坏,欲盖弥彰,故意曲解成了茜草之意。
武阳暗自庆幸,幸好刚刚没有追根问底,十五郎也太傻了些。
但最尴尬的,莫过于楚言了,她算是明白,为什么一直到她死,鄂王都没能成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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