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言扶着墙大口的呼吸着, 忽然惊觉不对, 元宝并不在木兰小筑, 所以, 刚刚那声猫叫……
是宫阑夕!她想不出谁还会学猫叫, 接着她沉默起来, 心里一片复杂, 为什么每次这种情况都被他撞见?她最不想让别人看到的场景。
回到堂屋里,大家都已经起来了,又到后山下的马场说是要比试一番, 除了楚言和襄城,其余人都挑了马去比试。
男子间骑术最好的是孙常华,一开始就遥遥领先, 宫阑夕则在最后。而三个女子里, 阮珍的骑术最佳,武阳在后面奋力追着, 奈何还是差了一大截。
襄城看着马场中由追逐变嬉闹的几人, 笑道:“好久没有这么轻松了, 自从七哥外出游历, 咱们也没有来过这里, 本来说好木兰花开的时候相聚, 到底还是耽搁了。”
楚言听罢,道:“等明年花开的时候,我们还可以再来。”
襄城道:“明年不知道还会不会是今年的这些人, 比起去年, 今年就少了几个。”
楚言眼睛微斜,看到襄城深粉色的裙子。去年闹得很不愉快,因为她的不识大体,惹得普安和赵望月都很不高兴,那次不欢而散。今次因为谣言,姚三郎也没有过来。
小时候她与普安赵望月虽有偶有矛盾,但都是小打小闹,隔几天大家就又都玩在一块了,哪像现在,各有心思,有了矛盾就很难化解,尤其是喜欢了同一个人。
“你今天写的是哪个字?”襄城忽然问。
楚言笑了一下:“我写的‘猫’字,但是没有被抽到。”
襄城一愣,失笑:“要是被抽到了,那就有趣了。”
“十一娘呢?”
“我写的‘问’字,我有很多疑惑,想要别人给我解答。”她说着,目光投向马场中。
楚言顺着她的眼神看过去,宫阑夕下了马,一只手正在抚摸着马头,棕红色的马驹似乎很舒服,长长的尾巴一甩一甩的,还用头去蹭他的手掌。
“十一娘的疑问一定会被解决的,只要找对了人。”楚言道。
襄城侧首看她:“我已经找到了人,只是担心他被人影响,所给的答案不如我所意。”
楚言回视她:“十一娘多想了,外人哪有那么大的影响力,不管做什么决定都是自己的心意,就像我在大悟之后与赵二郎决绝,也只是我自己的决定,阿翁影响不了,七郎也改变不了。”
她眼中定然,毫无动摇之意,一时让襄城觉得自己小人之心,宫阑夕做什么,与别人有何关系呢?从一开始他就表明了态度的,他是绝对不会尚公主的,不会靠她的身份得到富贵安逸。
至于那些字,悔字是赵怀瑾所写,而情字居然出自江王之手,真是唯恐天下不乱啊!就是不知道江王抽字的时候,是不是故意的。
楚言知道襄城的驸马是孙常华,对于此刻的暗示,只觉得有些搞笑,而宫阑夕——她垂了眼,前世宫阑夕一直都没娶妻,虽然说媒的人很多。
***
“嘣~”的一声,一支箭射在了靶上,离靶心有一寸半的距离。
从木兰小筑回来的这些天,楚言每天都起的大早在院子里练习箭术,从最开始的脱靶到现在还射不中靶心,定国公在一旁看着,眉头皱的能夹死一只苍蝇了,这是荒废了多久才能烂到这种程度?
韩仲安给他默默的倒了杯茶。
楚言出了一身汗,她的箭术不是这几个月才荒废的,嫁入赵家四年,她连马都只骑过一次,更不说什么箭术、打马球这类的活动。
赵周氏不喜欢她玩乐,总说她以前的行为粗鲁不雅,她也只能放弃这些。但其实如今的大周,女子骑马蹴鞠再平常不过,赵周氏是太讨厌她,所以她喜欢的,赵周氏统统不允许。
“你的箭术退步也太多了。”定国公可惜的说,以前可是箭无虚发的。
“这几个月来,您一直让我修养,我当然荒废了这些。”楚言全推在他身上。
定国公瞪她:“惯会诬陷我!以后每天早晨早起半个时辰,好好练习,”接着斜了眼身边的郎君,“你也跟着练,不要只知道读书,连拿剑的力气都没有。”
韩仲安嘴唇蠕动一下,想解释什么,最后还是顺从道:“晚生知晓了。”
定国公这才满意的走了。
楚言放下弓,走到韩仲安跟前,道:“连累表哥了。”
“没有,”他赶紧摇头,“其实我也很早就想来练习了。”
“你刚到丽正书院,我还以为你会很累。”楚言说到丽正书院,脑子里却闪过抱猫主人的身影,她脸上有些不自在。
“书院里没有多累,只不过再过一个多月就是跟国子监一年一度的马球比赛了,我担心自己拖后腿。”他说。
每年东都最大的两个书院都会举行比赛,书院的学子都是显赫出身,而且这几年,国子监世家子弟居多,丽正书院则是皇室亲戚居多,所以时常会有较量,到了科举就更不用说了。
赵怀瑾是国子监出身,十六岁便取得头名,给国子监挣了不少光,虽然后来的两个状元都出自丽正书院,但似赵怀瑾这个年龄要是想再出现状元很难,所以这样的赛事上也就成了一种荣誉。
是以朝廷也很重视比赛,每次都会让宰相亲自主持,她也有四年没去凑过热闹了,今年可一定要去看。
回到屋里,书桌上还放着那本《法句经》,抄完之后,楚言还未归还宫阑夕,不知为何,她没有想还回去的意思。
“青柠,把《逍遥游》找出来,就是硬黄纸抄的那卷,上面有猫爪印的。”她说着还笑了一下,现在想想,以元宝的体重居然没有把纸踩破。
青柠对那卷经书印象挺深刻的,因为郡主连看都没看直接让收了起来,但是放在了哪里……她找的纠结,圣上赐给郡主的经书可不少。
楚言等了好一会儿都不见她拿来,便过去看她,几个打开的箱子里都没有。
楚言摇头,这丫头还真是不上心,角落里还有一个没有打开的箱子,她愣了一下,隐隐记起那箱子里放的是什么。
她缓缓走过去,伸手打开檀木箱子,里面满满的一箱子赵怀瑾的画像,最上面的一张,恰是她画的赵怀瑾笑着的样子,他素来鲜少表露情绪,有也是淡淡的,不管是喜还是怒。但这满箱子的画像却是喜怒形于色,全部都是依着她想象中的人来画的。
“阿姊?”身后传来韩婉宜讶异的声音。
楚言微顿,起身看向她:“怎么过来了?”
“我来找阿姊想借一本书,这是?”她看了眼箱子里的画像,目露吃惊。
“这都是以前无聊的时候画的,”楚言也不遮掩,“现在该处理了。”
“嗯?”韩婉宜疑惑。
楚言笑了一下,让人把箱子抬到院子里,又让青柠拿了火盆,这一下子就明白了什么意思,她是烧了这些画。
青婷青柠暗暗心惊,她们清楚的知道自家主子在这些画上费的心思,每天在家里都要花上大把的时间来完成一张画作,使得每一张上的神色表情都那么自然传神。
“阿姊不觉得可惜吗?”韩婉宜见她拿起一叠画往火盆里丢去,忍不住道。
楚言把画丢进火盆里,火势立刻往上蹿了一截,纸上眉目清楚的人渐渐变成黑色的纸灰。
“这些东西留着碍眼,而且占位置,不太好。”她认真的说着,又拿起一叠丢进去。
韩婉宜说不出话,她不知道楚言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只知道从自己到京城开始,楚言与赵怀瑾和传言里的截然不同,没有死缠烂打,没有不知廉耻的追求,她的表姊当得起东都明珠的称号,而赵怀瑾的作为,她也是认为他是看在表姊的份上,才尽心尽力的。
次日,医官给韩婉宜把脉,说她的病彻底痊愈,可以出门了。楚言让锦叔安排马车,得进宫拜见韩贵妃。
第一次见到韩贵妃时韩婉宜尚在病中,神经有些大条,这次清醒的见到姑母,又是在华丽威严的皇宫中,她有些紧张。
韩贵妃失笑:“傻孩子,有什么好紧张的,快让我好好瞧瞧。”
韩婉宜走上前,轻唤了声:“姑母。”
她今日略施薄妆,气色好了不少,眼神也比之前见到时有神了。
鄂王的注意力不在他的表兄妹身上,朝着楚言使眼色,楚言没有理他。
韩贵妃连连点头:“好了就好,我在宫里也是一直担心,每日都让医官过来汇报,”她指着身边站着的鄂王,道,“这是十五郎,你该叫他一声表哥。”
“表哥。”她低着头道。
“表妹好,之前一直想去看望你,但阿娘不让,说我会打扰到你。”鄂王说着摊了摊手。
韩贵妃嗔他一眼:“别人说一句,你要说五句,你说我能让你去?”
鄂王撇撇嘴。
韩贵妃无奈摇头:“十五郎和大郎已经见过了,我就不多说了”
韩仲安道:“这段时间给定国公和姑母添了不少麻烦,侄儿与二娘心有愧疚。”
“一家人有什么麻烦的?”韩贵妃道,“我和童娘子只见过一次面,时隔太远相貌已经记得不大清楚,看大郎这模样,你应该是随了童娘子的样貌吧!”
韩仲安点头:“是的,侄儿随的母亲长相。”
韩贵妃又问:“在书院可还适应?”
“一切都好,老师正直豁达,侄儿受益匪浅。”
韩贵妃看着毕恭毕敬的侄子侄女,心里有些酸涩,她膝下无子,鄂王并非亲生,大哥的孩子与她也不相熟,这宫里挡了太多的亲情人伦。
想到这里,她道:“你们呀,以后就都留在京城,我给你们留意着好门户,在京城不比扬州好?”
这次韩氏兄妹来京城,童娘子没有一同前来,因为她有了三个月的身孕,又因为韩婉宜的病忧思劳心,不能出远门,家书几乎每天一封。
看着韩仲安二人愕然的神色,楚言哭笑不得:“姨母,这事不急,阿婉比我还小,表哥今年还得考科举,哪有心思想这些。”
“哪能不急,”韩贵妃认真道,“有好的人家我得留意着,仔细筛选才行,你也是,十五郎也是。”
正说着,圣上从外走进来,众人纷纷行礼,圣上摆手让他们平身,对韩贵妃道:“昨天听你说,今儿两个侄儿进宫,我这长辈理应也在场才是。”
哪有什么理应,圣上是宠爱韩贵妃所以才会过来,其他的宫妃哪有这等荣宠,别说过来陪嫔妃见家人了,那些嫔妃的家人进宫也是难的。
韩贵妃很高兴,脸上止不住的笑意,嘴上却道:“这又不是什么大事,哪能让陛下亲自过来?折煞了这些小辈们。”
圣上开玩笑道:“妤娘的家人过来,我还不得给你撑撑场面?”
韩贵妃红了脸:“都是小辈们,您是吓到了他们才是!”
圣上“哈哈”大笑,拉着她的手一同入座,先看向楚言道:“近来不见你进宫问候妤娘,在家里有什么事?”
楚言道:“回陛下,阿奴近来在家中练习箭术,整天累得慌,所以就、偷懒了。”
“又是楚老翁的要求吧!”圣上不赞同的道:“女儿家的平时哪用得着这些?”
楚言就是希望自己通过弓箭让手臂有力量,免得总是被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抓住。
圣上又看向韩氏兄妹,目光落在韩婉宜身上,愣了一下,道:“这要是事先不知情,我还以为韩小娘子和茜茜是亲姊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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