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七月运粮到了边关新城,陆墨羽和祝巍带着大军早已经到达,这里的战事比她想象中还要惨烈,城中已经快要饿死人了,她的到来无疑是雪中送炭。
看到粮草终于安然到达,将士们群情激昂,他们已经几日闭城不出了,纷纷议论着既然粮食到了,他们今夜好好吃一顿,明日一早就去杀得敌军片甲不留。
听说夏七月来了,陆墨羽亲自来接,看到她坐在马背上英姿飒飒的神情,他心里就像是被一只大手霍然抓住,生疼生疼。
“轩王总算是平安到来了。”他不轻不重地说,“这一路可有遇到什么危险?”
嘴里这么问着,其实他每天都会派出一波探子,回禀运粮队在路上的情况,对她这一路上的事情了如指掌。
她从凤阳城离开时一路都算是安全,但在快要到达新城时,却遇到敌人的偷袭,她似是早有准备,他们运粮队夜里睡觉时,四周都布满了火药,而且火药上面都系着极细的绳子。
那些绳子夜里看不清,敌人还未接近他们,就已经被绳子绊倒,与此同时耳边就想起了震天响的爆炸声,偷袭的敌军全军覆没,夏七月他们却毫发无损。
探子几乎是目瞪口呆地回禀这件事,当兵那么多年,从未听过如此诡异之事,火药还能被绳子牵动而爆炸,轩王是神吗?
听到这个消息时,陆墨羽眼中蓦然迸发出炽热的光芒,将回禀的探子吓了一跳。
“本王天生好运,没有遇到危险。”夏七月浅浅一笑,避过他探寻的目光。
“那就好。”陆墨羽扯了扯嘴角,并没有戳破她的谎言,而是随着她的脚步进了院子里。
这里是之前城主府邸,陆墨羽来了之后就被挪做公用,院子里整洁有序,时不时有巡逻的士兵走过。
祝巍带着众将在前厅门外迎接,那些将士看着夏七月就像看怪物一般,她用绳子牵动炸药对付敌军的消息已经传遍了全军,无人意料到一个荒唐废柴的王爷,居然有此等能耐。
“末将参见王爷。”他们整整齐齐地拱手作揖。
战场上的将士,无论是谁的人,他们都仰慕有本事的人,夏七月的事情被他们像是神迹一样在军中乐谈,早已忘了自己当初多么瞧不起这个混吃等死的轩王。
“不必多礼。”夏七月略微颔首。
只是一瞥,她却敏锐的觉察到,那些将士分成两波站在祝巍身后,一副泾渭分明的样子,不用想也知道为什么。
“你们都先下去,本将军与王爷有要事相商。”陆墨羽盯着他们,语气平平地说。
虽然声音不大,却十分有威慑力,站在祝巍左手边的那些人立刻就下去了,但站在右边的那些人却无一例外地看着祝巍,似乎在等着他下命令。
“走吧。”祝巍有意无意地瞧了一眼夏七月,然后带着其他将士们默默退走。
陆墨羽脸色明显一沉,转瞬即逝,笑着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自从那日在街上偶遇,夏七月训斥了他之后,他们就再没有如此近距离地说话,他显得有些拘谨。
夏七月只当没看见,当先进了前厅,刚刚坐下,已经有士兵端了一杯茶进来,她端起来闻了闻,当真是好茶,心说陆墨羽真是会享受,就好像他不是来打仗,反而是来度假。
“战事如何?”夏七月轻声问。
“胶着状态,谁也没办法一时间占了上风,恐怕要打一些日子了。”陆墨羽喝了一口茶,不紧不慢地说,似乎一点都不担心。
“既然如此,本王将粮草已经运到,休息一晚,明天就回去了。”夏七月说着,放下茶杯就准备往外走。
陆墨羽没想到她说走就走,一时情急,站起来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她顺着手臂看了一眼,然后目光落在他的脸颊。
陆墨羽面色一红,立时松开了手:“既然来了,就多待几日,等休息够了再回去,即使王爷不累,那些运粮队将士们也累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夏七月面色转冷,紧紧盯着他问。
“我……”被她这么盯着,陆墨羽突然有些局促,“我只是想道歉,为上次的事情道歉,还有你大婚,我,我也因为有事没能去。”
天知道他在轩王大婚那日喝酒喝的天昏地暗,吐的一塌糊涂,把府里一直照顾他的下人差点没吓个半死,不明白平日克制有礼的世子,为何突然会变成这样。
“不必。”夏七月丢下这两个字就往外走,对于曾经试图伤害白轩朗的人,她不会原谅。
陆墨羽静静望着她离开的背影,双手紧紧握拳,近处的人甚至可以听到他指节发出的“咯咯”的响声。
夜里,夏七月也不知因为差铺还是怀里人不在的缘故,睡得很不踏实,烙饼一样翻来覆去半个时辰愣是没有丝毫睡意,索性披了衣服起来。
还未出门,却听到隔壁陆墨羽的屋门轻轻响了一下,然后又迅速关上,她蹑手蹑脚地走出门,附耳在他的门外,听着里面的动静。
“世子,属下找遍了瀚夕国,却未能找到。”一个略带沙哑的声音。
“既然如此无用,便自己去领罚吧。”陆墨羽刻意压制自己的声音,语气却丝毫不轻。
“世子饶命!”沙哑声音的人似乎在磕头,可以听到“咚咚”的声音。
“你可知本世子为何要来这边关!?”陆墨羽咬牙切齿地说。
夏七月可以想象那张英俊的脸此刻面目狰狞的样子,她不由觉得自己当初错看了他,原来他竟一直在众人面前演戏。
只是不知他究竟是要找什么,更不知他来这边关有何目的,联想到他之前提起战事时的淡定,心说难道他们镇国公府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她突然不想那么快走了,她要留下来搞清楚这一切,否则就这么回去,总是不能心安,一念及此,她重新轻手轻脚地退回自己的屋子。
次日清晨,夏七月吩咐金鸣让运粮队的人安心在城里住下。
虽然不明原因,但以金鸣对她的盲目崇拜,自是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就算说是让他去死,只怕他也眼睛眨都不眨一下。
知道她不走了,陆墨羽显得格外开心,吩咐厨房的人变着花样给她做菜,只要她的筷子在哪盘菜那里多停留两次,那个厨子就会被重赏,下顿饭桌子上肯定还有这道菜。
两日的时间,夏七月已经将城里转了个遍,还不顾陆墨羽阻拦去城楼上观战,真正的战场比她想象中要惨烈许多,作为缉毒警,不是没有经历生死,却从未见过眼前这种尸体堆积成山的样子,真正是血流成河。
听着那些战士的哀嚎,看着漫天飞舞带血的胳膊腿,嗅着空气中弥漫着的浓烈血腥味,她突然腹部绞痛,脸色苍白如纸。
陆墨羽派人将头晕目眩的夏七月送回城里,她就此昏睡了一日一夜,可把陆墨羽急坏了,差点没把城里的大夫全杀了。
还好在第二日清晨她终于醒来了,全城的大夫,甚至是陆墨羽身边的人就差没抱着她痛哭一番了。
“来,喝点粥。”陆墨羽端着一碗粥,轻柔地吹了吹,然后递到她嘴边。
所有人面面相觑,从未有人见过世子居然如此温柔地对待一个人,只是他们两人都是男人,否则他们真的要以为世子看上轩王了。
“我自己来。”感觉到四周诡异的目光,夏七月轻咳一声,伸手想要将碗接过去。
陆墨羽却躲开了她的手,斜睨了一眼四周的人,那些人立刻噤若寒蝉,纷纷识相地退了出去,只剩下他们两人,气氛顿时尴尬了起来,他重新将勺子放到她唇边,固执地像个孩子。
夏七月一脸尴尬地将张嘴将粥吃了下去,因为太急,险些让人误以为她要连勺子一起吞下去。
“咳,祝将军呢?”她故作随意地问,方才在人群中她并未看到祝巍,知道他是白轩朗的人之后,不由得就多关注了几分。
“先喝粥,别人的事你别管。”陆墨羽帮她拍了拍背顺气。
“怎么能是别人?他们都是我苍玄国将士!”夏七月有些激动地说,鬼知道她只是想缓解此刻的尴尬。
“我在这里,他自然在城楼上指挥。”陆墨羽又将一勺子粥放到她嘴边。
夏七月没办法淡定了,趁他不注意,一把将粥碗夺了过来,也不用勺子,就着碗喝,很快粥碗就见了底,她将碗放在一边。
“你当本王是残废吗?”她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
在陆墨羽眼里,她此刻就是在跟他撒娇,他心里突然软软的、痒痒的,就像被一阵春风轻柔地撩过,酥酥麻麻的。
“不敢。”他轻笑着说。
“本王没事了,你可以回去了。”夏七月觉得自己堂堂缉毒大队长,居然被鲜血和尸体吓得昏睡了一天一夜,是一件很丢人的事情。
“好,你好好休息,我去城楼看看,晚些再来看你。”陆墨羽点了点头,站起身就往外走,吩咐门口的人,若是轩王有任何不适,立刻去禀报。
夏七月下床活动活动腿脚,就准备出去看看外面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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