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曲
刑部大牢。
绿珠受了刑, 身上有伤, 脸上还挂了彩, 精神也不如以前, 仔细收拢了一番, 没有往日的光鲜, 却还不算难看。
司徒峥看着她, “你信上所说是什么意思?”
“就是殿下以为的意思。殿下可别说不明白,殿下若真不明白,就不会来了。”绿珠闷哼一声, 身上伤势太重,她还是会痛的。
“父皇对林砚有多看重,所有人都知道, 本王可没本事救你!”
绿珠嗤笑, “王爷这么急做什么,我又没说让你救我?”
她一顿, “自打被抓, 我就没想过还能活着出去!”
司徒峥不动声色, 静静听着。
绿珠深吸了一口气, 不由自主回忆起丹娜公主来。
出手的那一刻她就没想过能一击即中。毕竟连公主都败了。她又怎敢托大?可是既然知道了这样的机会, 她便不能不作为。她一介侍女, 能做得也只有这些了。
若是事成自然最好,若是不成。至少,司徒岳这一招算是把司徒峥得罪死了。三皇子与大皇子一派已成水火不容之势。只需她在司徒峥心里种下这颗种子, 北戎就还有机会。
绿珠重新抬起头来, “王爷难道不想问鼎宝座吗?”
司徒峥眼珠微动,“你们恨林砚入骨。可林砚不过是研究出了兵器。我可是真真正正杀了你们十多万人的凶手!”
“王爷,我虽非大周人,却也听过一句话。世上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林砚必须死,是因为我们知道,他活着于北戎无益。但王爷不一样。王爷可以成为我们的盟友,我们能互惠互利!”
司徒峥面色沉了沉,“你们想要什么?”
绿珠嘴角轻勾,“王爷明白。”
司徒峥自然明白,北戎要的是曾经失去的东西,更要能与大周对峙,彼此安稳的保障。他转动着手中的茶杯,“那你们又能给我什么?”
“王爷难道不想回边关吗?”
司徒峥一愣。在京城,他是困兽。可在边关,自有他的天下!
绿珠见说的差不多了,又道:“我曾送过王爷一方玉佩。王爷可以凭此玉佩联系我国二王子。”
玉佩?对了,是有这么一块玉佩!当时司徒峥只以为是他们浓情蜜意时的礼物。毕竟他送给她的东西更多。没想到,她早便存了这个心思。
绿珠站起来,“王爷该走了。您深夜乔装而来,莫要久呆,叫人察觉。”
司徒峥也不再多说,起身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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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府。
红曲怔怔地出神。
绿珠已经处死。皇上更是下旨,全城搜查北戎人,但有发觉可疑者,逮捕审问。有问题的直接问斩,没问题的,遣送出京。窝藏不报者,同罪。
尘埃落定,如今该落到她了。
秋鸣将食盒里的东西拿出来,一样样摆好,都是她最爱吃的。
红曲笑起来,“这是给我的断头饭吗?”
秋鸣一顿,“你是大爷的人,有点大爷顶着,衙门不会来拿。自然没有断头不断头之说,便是大爷……大爷还没说如何处置呢。”
是没说。可她做出这种事,差点,就差那么一丁点就害死了大爷。大爷的脾气如何还能容她呢?更何况还有老爷太太!她本是太太给的,府里极有体面。可如今最怨她厌她,恨不能她死的人怕就是太太。
她理解他们的心情,虽然不曾得手。可那猫儿立时便没了命。倘或……倘或大爷真喝了呢!那结果不说为人父母的老爷太太,便是红曲自己都不敢想。她浑身颤抖,心里一圈圈的害怕。
秋鸣低头悄悄抹眼泪,“你明知道大爷的忌讳,为何要做出这种事来。便不是毒/药,而是催/情药,难道大爷吃了,你就能得手,就能做姨娘了吗?你不喜欢我没关系,可你怎么能,怎么能……”
红曲嗤笑,是啊!她当时怎么就那么天真呢?以为若成了事,看在这些年的情分上,大爷也就将错就错了。可是她跟了大爷这么多年,最是了解大爷的脾气,怎么会忘了。
大爷眼里容不得沙子。他怎是会将错就错的人?不论成与不成,结果可想而知。更何况,如今还掺杂着毒/药之事。
红曲闭上眼,“是我该死!大爷便是怎么处置我都不为过。好在大爷福大命大,吉人自有天相,没有被我害了。”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不过是去买个药,居然被人给算计了。算计她没有关系,可害得人却是林砚!是她的主子,也是她宁可自己死也不愿意见他受半点伤害的人。
秋鸣见她话中竟是有向死之心,大是惊骇,“红曲,你……你别急。大爷,大爷没说一定要你的命。或许……或许……”
话未说完,但见红曲连连摇头。
“你走吧!不必再来看我了。”
秋鸣还想再说点什么,但见红曲歪着头,靠在柴堆上,已经不愿再出声。无奈之下只得离去。
林砚回府的时候,秋鸣便站在门口相迎,面色不太好,眼角还带着泪光。
林砚将马儿扔给门房,边往里走边说:“去看过红曲了?”
“是!”秋鸣抿着嘴,咬牙跪下来,“大爷!”
“说吧,什么事!”
秋鸣张了张嘴,想求情,可到底没说出来。
林砚一叹,“你对红曲的心思我是知道的。若红曲愿意,我给你们保个媒,也是喜事一桩。只可惜……”
秋鸣低了头,“是奴才和红曲没缘分。红曲,红曲她想岔了。奴才只愿自己没早些发觉,若能早点晓得,便能劝着她,开解她。也不至于让她走到这一步。”
“好在她没有错到底。”
秋鸣怔愣,琢磨着林砚话中有宽恕之意,抬头看着他,“大爷的意思是?”
“你莫非觉得我要她死吗?”林砚摇头,“若不是她及时阻止,那碗汤我已经喝了。她并无害我之心。在不知那是毒/药,只当是催/情药之时,也是挣扎万分的。还怕药量过大伤了我,特意只放了一半。若非如此,我怎能还剩下一半作为证据?”
“便是这放了的一半,到最后还是后悔了。她到底跟了我这么多年,我又不是个冷心冷情的。何必呢。”
秋鸣一喜,转而却又担忧起来,“老爷太太那边……”
“父亲母亲的意思我明白,我自会去说。你自管去告诉红曲,让她收拾收拾。饶了她是可以,但这府里是再也容不下她了。”
这点秋鸣是懂的,他拼命磕头,“多谢大爷!多谢大爷!”
林砚失笑,挥手让他去了,径自去了内院。
沈沅面色不太好,见了他越发不好了。林砚摸了摸鼻子,“你都知道了?”
“外头闹成那个样子,还到处抓人查人!妹妹的滚滚又死了,妹妹伤心得什么似得。这零零种种,我怎会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出了这么大的事,师兄竟还瞒着我!”
“你如今身子重,我这不是怕惊着你吗?你看,我好着呢,一点事儿都没有。”林砚蹦了两下,抓起沈沅的手往自己胸口上去,“不信,你捶我两下试试!”
这不正经的模样,沈沅噗嗤一声笑了。林砚捏了把汗,总算放松了。
“你既然知道了,我也便不避着你了。此事虽是红曲做的,可到底大错未曾铸成。她在我身边这么久,也帮过我不少。我打算放她出去。我院里这些人的卖身契当初都是放在匣子里一起给了你的。你找出来交给她。”
“她屋子里的东西,若有要收拾的,也不必阻拦,让她拿走吧。”
红曲是他身边得用的,这些年的各类赏赐不会少。让她留着傍身也好。
沈沅微微蹙眉,林砚对红曲有几分主仆之情,可在她这却只觉得是个显然害得夫君丧命的混账。听见这处置,稍有不悦,可却也能理解林砚的举措,转而笑道:“晓得了!”
左右不在府里,再碍不着她和林砚。
林砚又笑说:“我已让人留意着,再给妹妹买只猫儿回来,如滚滚一般的折耳是不能了。却能选个别的。不仅漂亮还健康,免得像滚滚一样,时常生病,闹得妹妹不得安生。咱们府上的府医都快成兽医了。”
这倒是实话。沈沅跟着笑。
“你可也想要一只?”
沈沅怔愣,“母亲只怕不许!”
贾敏是担心过头了。怕猫儿上蹿下跳伤了沈沅。便是黛玉的滚滚,这几个月,贾敏也是一再交待。
“没关系。你如今怀着孩子呢,你若是喜欢,咱们就先选着,等你生了以后再养。那时,母亲再不会有异议。”
夫妻俩正说着,外头便有人急急来寻,“大爷,红曲……红曲……”
欲言又止。林砚皱眉,同沈沅说了一声,走了出去,离了院里,才问:“红曲怎么了?”
“红曲自尽了!”
林砚一愣!自尽了!怪不得这报信的人如此模样,怕是恐这消息惊着沈沅。毕竟她月份大了,府中上下各处小心,唯恐有个万一。
只是,他不是已经说了绕过红曲吗?怎么会自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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