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最终还是睡着了,毕竟这一折腾实在太累。倘若现不抓紧时间多休息会儿,一会儿见了长辈定得失策。
并不希望头一回见面就如此不堪,遂丫头思量再三,安安稳稳倚在他怀里歇了阵。
那家伙胸膛宽广,靠着就像暖炉,睡起来极为舒服。随着马车颠簸摇晃,他将她锢住抱得稳妥。即使睡梦中有那么些晃动,但有他在到底还算安逸。
这人总在日常经历中事无巨细给她最贴心的照顾,他很疼她。只是偶尔赖起来不依不饶,就不给人转还的余地,可细致起来又那般温柔,让人沉醉。
这趟到达,他将她打横抱起出了马车。远处河边的人都已等在那儿,老侯爷与长洛,还有一些贴身家仆。
彤儿见状一滞,忙从他怀里缩出来。反观对方一脸不以为意,嘱咐小厮一些琐事,回头带着她去了河边。
河上清风徐徐,空气清新。几个男人立在边上,走近细说几句。丫头给长辈见礼,他爹只意味不明地扫了眼,并不多话。不过再瞧他家二爷,神色敞亮许多,拍着自家大哥的肩,一副兴奋看好事儿的模样。
实则的确是好事,一家人难得聚齐,自是快意。侯夫人是坐船过来的,中途路过澄河待了一天。让他爹先行一步,自己稍后跟上。放眼望去,白衣夫人从船舱里挑帘而出,端庄美丽,即使经过岁月的洗礼依旧年轻貌美。
那便是苏一恒的娘,苏伍氏。出自尚书家的端庄小姐,比他爹小十三岁,二人相当恩爱。船靠岸便被他爹亲自扶下船,眼眸明亮性子柔和,看上去非常平易近人。
一阵风拂过,吹起发丝。他爹早有预备,让随侍拿来披风亲自给她披上。随后握了她的手,相互低语几句,之后慢慢朝他们这头走来。
几人立在风口,心思静,悠悠等着。小姑娘自是站在大将军后头,得她娘远远行来,幽幽凝望,头回见面仍旧紧张,面色微红便是一怔。
好在机灵的苏长洛已经上前打了招呼,遂那立着的束装男人也朝她点了点头。两个儿子都生得体面,虽说小儿子是顽劣些,不过还过得去。
苏一恒很持稳,摒弃在她面前才会有的霸道缠腻。态度从容恭敬,稳重关切。
“娘,您这趟赶路辛苦。”
侯夫人唇角带笑望着大儿子,盯了片刻目光移到身后的丫头脸上。稍作停留,眸色柔软。
“久不见,子凛瞧着愈发精神了。”
话里有所指,不过却是正经。跟前人听罢一笑,被他娘握住手拍了拍,随即颔首应道。
“前线事情不多,儿子近来多了不少休息时间。”
这话听得有意思,苏长洛闻罢便是不安分,忙蹿过来扯住他娘的衣袖,自顾自道。
“可不是,见天儿待家里,就我来的这小半月日日不见消停。”
侯夫人勾唇而乐,习惯了他俩的态度,瞅了瞅旁边立着的丈夫。转而看向长洛,语气柔缓。
“呵,你哥难得闲暇,多歇息会儿有何妨?”
二少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冲着大哥和老爹的面也不敢发作,唯有暗自嘀咕。
“这就是您偏心了娘,怎的他无妨,我就事儿大?”
眼看就要闹上,多大人还跟孩子似的。反观他大哥抱臂打量小子作为,一言不发。随后他爹听得蹙眉,果断喝止。
“够了,你小子少说两句。”
得不到好,苏长洛微微皱眉闪一边。他娘见状也是习以为常,笑着偏头瞧过去。视线落在丫头身上,温柔道。
“这位定是你信中提到的薛姑娘吧。”
她听罢很快小步上前,恭恭敬敬行了一礼。眉眼和顺,一派安宁。
“彤儿给夫人见礼。”
低着脑袋的模样十分乖巧,长辈就喜欢听话的姑娘。并不忌讳握了她的手,感受那冰冷微颤的触感,微微而笑。
“起来,让我瞅瞅。”
初次见面,苏一恒也不好再杵着。碍于心底担忧,同样上前。立在身旁盯着不放,似乎很是在意。
侯夫人默默瞧着,仔细打量丫头抬起来的小脸。眼睫长,秀眉弯弯。唇瓣小却饱满,鼻梁润挺,清秀中带着婉约。同大儿子站一块儿倒还般配,便是心领神会同他爹对视一眼,静静点头。
“嗯,模样生得倒好。”
小姑娘听后不好意思笑了,被人拉着也不动。只抿唇抬眸,语气恭顺。
“伯母舟车劳顿……定是辛苦。”
对方闻此摇摇头,年龄让气质多了些底蕴。眉眼间始终和气,眸子笃定从容。
“不苦,有你们陪着,我高兴。”
大概意识到杵风口不好,遂他爹终于按捺不住,当下也不犹豫,牵住她往前去。侯夫人满面慈软,看了看他们,柔声叮嘱。
“走吧,先回府,我那儿新购了几幅画,彤儿得空也过来瞧瞧。”
冲着小姑娘丢下一句,丫头听了不敢怠慢,连连回礼道了声儿。
“是,伯母,您行路当心。”
苏一恒没什么表情,无所顾忌走过握了她的手。淡然持稳跟在爹娘身后,这儿路不好走,唯着长洛孤身一人被随侍阿常搀扶着,身边什么也没见。倒是忽生一股萧瑟,不及诉说。
她娘也是爽快,不过面上却有那个年纪应有的端庄。对于长子来信上报的心上人实则好奇着,毕竟往常总觉那小子只会打仗。现如今忽生一股人情味,瞧着比往常更生气,她竟由衷高兴。
一行人语毕各自坐回马车,彤儿和苏一恒待一块儿行在后头,他父母则走在最前面。落尾跟了长洛独自骑马,风风火火,乍眼看却显气派。
小姑娘入到车内继续被身旁男人揽住抱回,两人像有默契,对视一眼也没再多话。只是那宽大的手掌握住她纤细的小手,磨挲安抚,暗里示意她无需太过拘谨。
当然话是这么说,彤儿还是不敢懈怠。忆起先才同她对话的夫人,许是对方和蔼可亲,她心底倒生一抹亲切。没了早前的慌乱,释然安心。
车夫都是熟路之人,沿途没怎么耽搁,不一会儿就驶到自家府邸。难得一家团聚,苏一恒入府便让下人备了饭菜。侯夫人同他爹回屋歇息去了,留了彤儿和他处在大厅,碍于这档口本想做点什么。可惜那家伙见势压根不许,嘱咐她休息阵再出来帮忙。
实则下人得力,也无需过多操心。据说侯夫人进屋后便回书房摆画,留了老侯爷和贴身婢女在旁守着。他爹向来对书画没什么研究,只跟她多年耳濡目染了些,端坐一旁静静品茶。倒是苏长洛对此很有见解,跟到娘亲书房聊了好半天。
肃静的房内余两人立在案前,小儿子像她,这方面也通晓些。除开性子上的顽劣,品味倒还雅趣极致,投了侯夫人所好。此屋现下太清太静,母子俩的低语围绕书画层层展开,不知疲惫,愈发投机。
只是聊着聊着,小子心思忽生别处。许是娘亲又搬出他和世交叔父家婚约之事,苏长洛屏了屏,思绪飘飞,幽幽问。
“娘,我大哥这回可是真要娶妻了?”
侯夫人眉目淡然,眼神中藏着似有若无的笑意,偏头望了望端坐的男人,笑问。
“你爹怎么看?”
小子不等亲爹开口,转身坐定,模样肆意,语气却恭敬。
“他说都认您的意思。”
知道这爷几个都等着她来落定,夫人顿了顿。脑海中映入自家长子瞧人家姑娘的眼神,不禁淡淡摇头。
“我看子凛对那姑娘,是当真喜欢……”
长洛闻罢挠了挠鼻尖,什么也不说,合掌一乐,经不住赞许。
“知子莫若母,娘就是火眼金睛,真是一眼明了。”
反瞧对方不以为然,毫不理会他不着边际的夸赞。持起笔在桌案前书写几划,心思沉静,片刻后才悠然而道。
“也好,等你哥的事儿落定,下一个就能轮到你。”
知道娘亲想表达的意思,苏长洛也不知哪儿来的士气,忽地仰起头,低声。
“什么?轮到我……为何我哥可以任意选妻,我便得认那婚约?”
他实则是有婚约的,早前已然定好,他对此从来不抱任何遐想。左不过觉得爹娘一时兴起匆匆定下,哪知他娘神色如常,闻罢眸子也不抬。
“芽儿姑姑家的姑娘不好么?”
他焦躁抓头,尤其这回看了自家大哥和心上人浓情蜜意的模样,心底突生别的想法,遂启唇。
“面都没见几回,我怎知道?”
屋中燃着香炉,他爹坐在旁边形同虚设。苏长洛见此欲哭无泪,倒是侯夫人复又搁笔,抬眼看了过来。
“既是不知,为何拒它?”
如此实在让人接不下去,小子跺脚无言,嘴上迟疑。
“我……”
他娘习惯了他的态度,摇头一笑。捧起茶盏品了口茶,眉眼舒展。
“听话,等我和你爹商量完你哥的事,慢慢再论。”
知道这样是说不通的,他也识相闭嘴。讪讪起身朝母亲颔首示意,随后开口。
“好吧,那孩儿出去瞧瞧,一会儿再回来。”
横竖眼下他哥的事是当务之急,轮到他也不知何年何月,就不说此道,省得给自己添麻烦。
端庄温柔的侯夫人也不多言,知他定是说两句就待不下去,摆手任他离去,临别前悠然嘱咐。
“嗯,顺道让子凛来趟书房。”
二公子顿住偏头,想起他哥,鼓腮点了点头,朝父母拱手拘礼。
“知道了。”
说罢便有礼有节退了出去,这哥俩虽然性子都不羁,但好在重礼节。尤其在他娘面前,这是自小到大培养出来的习惯,倘若做得不好,可真会被他爹狠狠教训。
不过如今哥俩大了,都不怎么惧,倒是习惯成自然,再怎么也得守礼节。
出门绕过院子,迎着长廊的风往尽头而去。转眼正巧遇见苏一恒,便干脆直接传达爹娘的旨意。他身后本是拖着彤儿,两人闻言一怔。丫头懂事,听到这里赶紧让他去,自己则和二爷同行一起回前厅,让他别担心。
实际上他早已料到父母到来会寻他谈话,这点彤儿也明白。两人心照不宣,不过内心都有些忐忑。
毕竟成亲不是小事,他敢贸然提出,便得承受应有的质疑。说实话苏一恒并不是很慌,因为心底早已认定,只是多了些解释,为他自己,也为彤儿。
他有充足的理由娶她,并且给她衣食无忧的生活。至于一些可以权衡的利弊,他很清楚,更愿意有舍有得,断不会改。
气宇夺人的男子想到此推门而入,换了常服,更显英挺。身上有娘的影子,外型却像爹。侯夫人暗暗瞧着,心里生了许多感慨,不知不觉连长子都长大要娶妻了,当真岁月如梭,断不饶人。
可暗想一番却也释然,到了一定年纪人会习着沉静。尤其像她这般无忧无虑的妇人,吩咐桃姑姑去沏了壶热茶。用了从东阳带来的茶叶,爷俩的最爱。便见人站定,神色持稳,沉声道。
“爹,娘,你们找我?”
他爹听着没有说话,家长里短的事他不爱掺和。还是侯夫人温柔体贴,
“先坐吧,为娘从东阳带了南雁茶,让桃姑姑去沏了,等会儿尝尝。”
苏一恒掀袍坐定,一派淡然。凝神抬眸,沉沉出口。
“嗯,不知有什么事?”
他娘听后露了笑,瞅这父子二人如出一辙的神态,禁不住揶揄。
“呵,这般语气真像你爹爹。怎的了,无事便寻不得了?”
这让他有些不自在,摸鼻子否决,语气缓和下来,
“怎么会,即便无事,孩儿也该来。”
就在此时桃姑将沏好的热茶呈了进来,瞥见苏大公子时微微示意,反观他则有礼有节点了点头。
都是自小看到大的家人,待一块儿并不拘谨。侯夫人接过茶盏垂首押上一口,复再启唇。
“这就对了,你早前传信不是说想娶妻?”
提到这个某人定定抬头,思绪纷飞,话语却很坚定。
“是,娘同意吗?”
手指轻轻磨挲杯盖,妇人柔软温和的眸子望向一旁的丈夫。不觉思索,缓了缓神悠悠而道。
“我要不同意……”
话未毕就见大儿子神情倏地有些沉,便是摇头淡笑,连着补充。
“瞧瞧,还没说完你就摆脸色,那丫头真就这么好?”
他也不知如何同母亲言诉,千言万语只汇成一个字。
“是。”
四目相对,侯夫人听后倒起了兴致,不觉再问。
“还有呢?”
苏一恒饮去新茶,心里头有了定数,便坦诚直言。
“儿子已认下,此生非她不娶。”
如此执拗的态度果真引来妇人勾唇,笑声和煦,示意他爹,搁下茶盏说道。
“得了,相公你瞧,苏家这下又得出情种了。”
老侯爷听后神色意味不明,望着自家夫人,什么话也没说。
横竖料到父子俩的反应,她笑过便也很快恢复正色,忆起先前在东阳的事,嘴角仍然带笑,试着出口。
“忘了跟你说,头先你萧伯伯本是帮你说了门亲事。”
言下之意再清楚不过,听得长子蹙紧眉头,一时焦躁,迟疑不前。可长此以往的历练让那家伙喜怒不形于色,屏着并未还口。
即便知他心底明白,可他娘话还是得说完,便直言不讳。
“你若应下,该能提前回京。”
说到这里他却没了反应,眉眼间的正色颇具威严,沉声答。
“边陲是男儿保家卫国的战场,爹也说过,子凛意向在此,并不求多。”
言之凿凿,既是提到爹,老侯爷便也待不住。半响后对上小子灼灼的目光,挑眉。
“当真不求?你若娶她,往后定能免去不少麻烦。”
他当然知道世家联姻的好处,但却不以为意。唇角浮起笑,内里持重。
“苏家战场上打根基,朝堂官场立威扬名。孩儿顶天立地,不需要仰仗女人裙下。”
语声坚定不屈,气势凛然。他爹屏住不语,沉默片刻后再道。
“哦?认定了?”
苏一恒态度明确,吐出几个字。
“正是,千好万好,不及她。”
长者稍显迟疑,停在当下没有动静,抬眸又问。
“此举不悔?”
他再不急,答话变得简洁明了。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说完屋中没了声响,片刻后便见他父亲眼底浮起笑意,似乎很满意于眼下之言,不禁轻叹。
“好,好一个顶天立地,驷马难追。”
他娘也笑,闹了半天还真是说不得。遥想长子自小到大的性子,为人母却感欣慰。
“炎生,我说吧,你还不信。这孩子就是认定了才来告诉咱们,子凛既有这气魄,为人父母还有理拒了不成?”
亲昵地唤起丈夫的表字,老侯爷心眼通透,神情释然,靠在椅背上抚按眉心。出口的言语倒像亲父子,同样简洁明了。
“凭你的意思,我不掺和。”
侯夫人闻罢微微一笑,果断将注意力移了开来。起身慢慢走近,伸手抚上儿子肩头,眉眼慈顺。
“得了,说了这么多也该开饭了。先走吧,我再出去瞧瞧那丫头。”
苏一恒沉稳片刻没吱声,待他娘当真推开门,遂才起身跟了上去。挨了半响,心底的躁得以抚顺,最终汇成一句话。
“娘当心,儿子陪您。”
他爹娘早前也算有过经历,恩爱了大半生,情爱一向是他们心中最真挚的初衷。眼看长子真情流露,两人都像有了默契,话不多,却也不再逼人。
能和心爱之人一起是世上最幸福的事,儿子既已认定,他们还有什么话可说。祝福吧,生活的美好本该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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