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份。
长白村的老沈家出了件惊天动地的大事,科举独苗苗老幺沈端高中举人。可喜可贺的炮杖从村口一路放到老沈家。
沈端被众人拥护成为长白村最闪亮的白光点。用沈耽的话来说,他那天就是希望曙光普照大地。
总之,沈端是长白村建村以来头一个举人,炙热程度可想而知。
翻过年,明年二月就可以进京城去考进士,四月份接着考殿试。
一气呵成,沈端一定能中个探花榜眼。
老祖父高兴,多喝了两杯,在酒桌上不住的夸赞沈端光宗耀祖。
沈端为老沈家争光!
年底,沈端连个完整年都没在家中过,下来拜请的帖子摞成摞。
沈端要交际应酬了。
过了年,沈端就要北上去京都赶考进士。青云书院的授学就要暂告一个段落,他还有许多书册和手札在书院没有清理回来。
腊月初九。沈端去书院将遗留的东西悉数清理回来。恰巧沈耽也要去潘江府办点事。两兄弟同行。
沈端已经十九岁了,已然是青年人的模样,性子比从前更加内敛。
确切来说,是沉默寡言。
男人的成长路程就是这样,小时候是小男孩儿,小男孩儿喜欢跟着大男孩儿玩儿。沈耽就是开辟沈端鸿蒙的那个大男孩。等小男孩儿长大了,他就学会把所有的情绪都收敛起来慢慢藏好。
青云书院还有五六日才休年沐,因为沈端高中举人的缘故,山长邀他在书屋授学三日。
不容沈端推辞,山长亲自下来请,沈端自然不能回拒。
傍晚,沈端在书屋低头整理手札,余不才探进一只脑袋,笑嘻嘻道:“别来无恙,沈相公!听说你中了举,恭喜恭喜啊。”
沈端没想到余不才会来,他顿了顿,才问道,谢幼薇呢。
余不才挠挠脖子,回:“哦,小姐啊,小姐她没来,就托我给你送贺礼。”
一只银光闪闪的指戒。
天色渐晚,沈端抱着书册往自己寝舍走。一路上,余不才讲个不停。沈端转身看着他。余不才还在一个人讲了好久才反应过来。
鹅,我是不是话太多啦。
沈端静默不动。余不才兹拉闭嘴,直点头,嗯,沈相公我懂了,您别管我,我安静。
沈端去书楼还书册,又誊抄了二十页手札,直到点灯时分他才借着月色往寝舍走。
回到院子,推开门,谢幼薇突兀跳的出来外头立在他眼跟前。
“哈哈哈哈沈端幺茶,惊喜哟!”
姑娘笑容灿烂,流苏边的裙摆摇曳飞舞。
沈端微怔,随后就是面无神情地望着灿烂女孩。
谢幼薇送完惊喜等了一会儿。
嗯,难道吓道闷烧幺茶了么?
那好吧。
谢幼薇攀着沈端的肩,使劲儿垫脚,闭眼嘟嘴,主动送上亲亲。
这下满意了吧。
谢幼薇环着沈端的脖颈不松手。
沈端视线落在她樱红色的唇上,这张喋喋不休的小口,又在他眼跟前胡乱张扬。
谢幼薇却不高兴了,“见到我不好么,为什么不笑,嗯?”谢幼薇用手指将沈端紧抿的唇线撑开。
“笑一个嘛。”
沈端毫无征兆的抱起她,谢幼薇瞬时愈加喜笑颜开。
她很喜欢被沈端幺茶宠爱的感觉,像小时候吃的棉花糖,蓬蓬的,软软的甜。
沈端将她放在文案上,谢幼薇欢喜的蹬着两条细长小腿,手撑着文案,发问。
“端端有没有想我呀。”
沈端搁下书册,才回,想了。
谢幼薇小仰脸,指着自己的樱唇:“还要。”
沈端躬身,双臂撑在谢幼薇左右,将她整个人都圈在自己可以禁锢的安全范围内,问她:“要什么。”
谢幼薇闭上眼睛笑:“要亲亲。”
沈端视线下移,看着明艳般的脸庞:“没有亲亲。”
谢幼薇小失望的睁开眼睛,嗨呀,不亲就不亲,干嘛忽然板脸吓人呀。
沈端:“听说你在家又打架。”
哪儿是又打架,简直就是血拼。
陈郡谢氏自去年起就麻烦不断,谢幼薇被谢丞接回去以后谢氏就没风平浪静过。
谢幼薇愣了愣,然后开始打哈哈蒙混过关。
沈端掰正她摇晃的下巴:“怎么回事。”
谢幼薇不舒服的想挡开沈端的手,可他力道太大,谢幼薇觉得下巴被他捏得有些生疼。她是费了些力气才从陈郡偷偷来潘江府的,想沈端想得不行,可哪里像他刚见面就审问自己。
谢幼薇心里也不舒服了,无所谓的反问:“什么怎么回事啊。”
沈端眼眸黑了黑。
谢幼薇不自觉想低头,才发现自己下巴还被他掐着,于是蹙眉道:“我疼。”
沈端松开一些力道。
谢幼薇故意使劲一扭,自己用手背搓搓下巴,低眸小声道:“谢丞遇到麻烦被人搞了,我就找人搞回去,蒋平祖还……”
“你是姑娘。”沈端生冷打断谢幼薇的话,“不能打架。”
谢幼薇不可思议的看着沈端,卡了半天才吐字:“那是我哥。”
谢家被欺负得最厉害的那次,谢丞都快要死了。连蒋平祖都在陈郡守了半年,她怎么可能坐视不理。
“沈端,你好讨厌。”谢幼薇想下地去,她知道如果自己再不走,沈端又要训话了。
沈端一把将人拉回来,耐心的求她,别打架了好么。
女孩子打架不是好事,倘若有天你吃了亏,会疼也会哭。
谢幼薇低头扯着自己的衣袖,有些难过。
“我不会哭,现在也不想听你说话。”然后就提着裙子跑掉了。
沈端无力的立在原地,有些时候,他真的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分手思念到极致是什么滋味。
大概谢幼薇还不知道。
然而沈端并不要她反省,也不要她认错,他只是要她以后别再打架。
很困难么。
可沈端没有等来谢幼薇的改过自新,等来的却是她将周国候的儿子打成了半身不遂。
什么时候。
就是她从沈端寝舍跑出去的傍晚,在鼓楼后头,一拳一拳将周卫德揍得脸都变了形。
周家人已经在官府报了案,事情在书院传沸沸扬扬。余不才是真的怕了,现在谢氏正在风口浪尖,三爷被诸事缠身,老爷和夫人整日焦头烂额。
余不才没有求教的人,只能去找沈端。他替他家小姐跪着认错。
“沈相公,求您救救我家小姐。”余不才边哭边抹眼泪。
沈端:“她人呢。”
余不才回了回神:“大,大约在鼓楼。”
官府,书院还有周家人都在疯了一样到处找谢幼薇。谢幼薇就躲到了鼓楼小院子。
其实谢幼薇不是怂,也不是敢做不敢认,她只是想见一见沈端,想告诉沈端有那么一刻,她也很怕了。
沈端拾阶而上,谢幼薇抱成小团坐在黑暗阴影的小角落,瞧见上来的沈端,她惊喜的站起来跑向他。
“沈端!”谢幼薇却在离他几步路的距离忽然停下,脸上的笑意也逐渐凝固僵硬。
因为沈端的脸色很差,差到无以复加。
如果不是因为天色逐渐暗沉下来,谢幼薇会以为他会变成包公。
“你,你不能怪我,是他自己。”谢幼薇结结巴巴的解释,她极力想说清楚整件事的来龙去脉,然后告诉沈端。
真的不是她想打人的。
可反观沈端却握紧了拳头,眉头紧锁看着谢幼薇,质问:“你怎么可以把人打成残废。谢幼薇。”
被连名带姓的喊,谢幼薇真的很委屈。
她苦笑了一瞬,然后收起不好的情绪,主动去牵沈端的手掌。
“我不是故意的,当时我也怕。”
最后一个音节她哽咽了。但因为强大的自尊心,她将那个变调的音节又重新压了回去。
补上一句。
“我没想到她那么不禁打。”
沈端痛心道:“他是人不是动物,就算是你也怎么下得去手。”
此前,不管谢幼薇如何干架,那都是小打小闹。可这次不同,她不收手的要打出人命。
陈郡谢氏簪缨贵族,沈端不想谢幼薇手上也沾血。
谢幼薇抬眸,瞳仁就像最漂亮琥珀珠子,却覆上一层晶莹。
她顺下堵塞在喉咙口的气息,启唇:“我在你心里是不是一直不听话,不懂事,不善良,没人性。”
沈端以不语来默回她。
她要被气哭了。
“沈端,在你看来打架是我的坏脾气,甚至是不良嗜好。可对我来说是自卫的本能。”
谢幼薇死死咬住牙才将后半句‘他差点强,暴了我’也生生忍了回去。
她将手从沈端掌心中抽回来。
沈端双目如鹰盯着谢幼薇。
谢幼薇:“其实,你也没那么喜欢我,对不对。”
你说话,你说你是很喜欢很喜欢我的。
谢幼薇等了十个数字,什么都没等到。
她慢慢别过脸。想故意激沈端了。
她笑了笑,风轻云淡的陈述:“我从小就打架,我不喜欢讲道理,如果拳头能解决事我不会多说半个字。大大小小的干仗我只输过一次,因为她是个女孩儿。我不打姑娘这就是我的底线。除此之外谁欺负我,我能打到他死!”
“谢幼薇!”沈端的情绪终于爆发。
可是谢幼薇却忽然不怕了。
因为怀揣的小撒娇终于被撕碎,她不用在沈端面前示弱。
“是,这就是我。一个失足少女要你拯救吗沈端?不需要。你让我觉得委屈,我不要喜欢你。”
她握着拳头转身就跑。
谢幼薇的背影很干脆,眼泪也利落。
嗒嗒两串打湿下巴。
谢幼薇倔强的走完过台阶,直到拐廊,她不知道这边的台阶都很高,上石阶的时候根本没注意脚下。
哒!
脚尖磕碰在石阶上,指甲盖的痛感袭遍周身。疼得她没站住立时就扑了下去,膝盖跪在台阶坎儿上缓解疼痛。
谢幼薇很要面子,失误太丢脸,人就在哪儿蹲了半晌还没缓过来。双手撑在石阶上,将头低的很下去。
嗪首比花娇。
她撑了半天,终于受不住。咬唇骂了一句。
“心真他妈的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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