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矩一掀下摆就要跪, 慧帝一抬头, 赶紧示意刘故拦住她, 然后挥了挥手, 让即墨王先退下, 和蔼地对着云矩笑了笑, 道:“是矩儿过来了啊, 来了就好,人没事就好......”
“刘故,还不快去给三位王爷奉座......”
云矩, 云朔及即墨王三人各自坐下,慧帝朝他们点点头,又向刘故示意给三人奉了茶, 然后才长叹了一口气, 肃容转向云朔,第一个先问他道:“皇城内的叛军可已清理干净?......东赫、华新等逆贼可尽竭伏诛?”
云朔一板一眼地回复道:“禁卫军, 五大营里的叛贼已被高统领与项副都指挥使清理自查一空, 五城兵马司中, 华新带着东城衙门与北城衙门一起反了, 小越将军带着一队镇北军亲自清理他们, 如今业已解决的差不多了......东赫已被我斩于马下, 华新消失在乱军中,生死如今尚未有定论。”
慧帝点了点头,表示了解了, 端庄森严道:“华新此等贼子, 竟然胆敢伙同他们撺掇太子谋逆犯上,此乃始作俑者,绝不可轻易放过!传令下去,各部加紧追查华新的下落,若是死了倒便罢了,若是能活捉,朕定要将他当众凌迟处死!”
撺掇太子谋逆犯上......听到这里,云矩便弄明白了,今日慧帝整这么一出,唱得究竟是怎样的大戏了
慧帝这一句,便把此事的性质给彻底说定了,即墨王顿了顿,犹豫着接道:“......太子殿下已经在东宫束手就擒......之后的事情,不知父皇的意思是......”
慧帝的脸色阴郁了些许,沉吟了半晌,转而对着云矩道:“矩儿,我的书案上放了一份圣旨......你去把它拿过来,到东宫去宣了吧......”
云矩惊得一抬眼,顿了顿,缓缓地站了起来,依着慧帝所言走到了书案前翻出那份圣旨,指尖微颤,按捺不住开口道:“父皇......”
慧帝挥了挥手,示意她什么都不要说,轻轻道:“朕心亦痛......但是,朕意已决......矩儿,就你过去,送你二哥最后一程吧......”
云矩手指一颤,差点拿不住那份圣旨,哀声道:“父皇......”
云朔猛地一下站了起来,打断了云矩的话,盖住她的声音,木然道:“父皇,宫中上有叛贼余党未除,五哥一个人过去,恐怕不太合适......让儿臣陪着五哥一道吧......”
慧帝疲倦地闭上了眼,挥挥手,应允了:“那就你们一起去吧。”
云朔二话不说转过身来,不动声色地把云矩从内殿里扯了出来。
云矩步伐踉跄地跟着云朔出来,一出大都殿的正门,就毫不犹豫地挥开了云朔,冷淡道:“不必拉拉扯扯的,本王自己可以走。”
云朔僵了一下,默不作声地放开了。
云朔淡淡道:“没想到,到了最后,五哥你,反而成了那个最想给太子殿下求情的......”
“这你也信?”云矩理了理袖子,冷笑道,“......做戏而已。”
云朔深深地看了云矩一眼,轻轻问道:“是虚情假意,还是......兔死狐悲?”
云矩脚步一顿。
云朔叹了一口气,半跪下来,替云矩理了理外袍卷折起来的一处下摆,然后仰起头,对着云矩郑重其事道:“......太子是太子,五哥是五哥......有我在一日,决不会坐视五哥落到那一地步的......”
“你又懂什么!”云矩怒气冲冲地扯过衣摆,充满恶意地问道,“你又以为你自己能强到哪里去了么?......一个亲王而已,就把你飘得摸不着东南西北了......父皇明摆着把你立起来当诸位兄弟们的靶子罢了,你以为自己最后就能得什么好下场了么?”
云朔放开手,自嘲地笑了笑,站起来,轻轻道:“就像我们都很清楚,太子没有造反一样......就是五哥不说,我自然也很清楚,自己如今是被父皇放到火上烤的境遇。”
“......就像我们心里也都很清楚,父皇非要五哥来宣这个旨,又是想向众人宣告些什么......”
云矩恼羞成怒道:“我不过是小看了即墨王,一时大意罢了......”
“七哥的手段并不高明,”云朔轻轻道,“闵氏封妃,父皇的心意也很明显......我实在是想不明白,五哥这回为何还会犯下那样的错误?”
云矩张了张嘴,想解释些什么,最后却又觉得没意思,跟云朔说也说不清楚。
“算了,”云矩厌倦地闭了闭眼,面无表情道,“事已至此,多说无益......我倒是要看看,即墨王又能笑到几时......”
“七哥没有夺位之心......”云朔也没有逼迫云矩的意思,顺着她的话转移了话题,轻轻地补充道,“他与我们一样,不过都是被父皇立起来的靶子罢了。”
“这回你又知道了?”云矩讥讽地看了云朔一眼,冷嘲道,“......你既然看得如此通透,就早应该避开这一滩浑水,好好地在青州带你的兵,随便陷在什么战场上,拖过七月再回来,可是比谁的姿态都好......”
云朔静静地看着云矩,轻轻道:“......我是为什么要急着回来,五哥偏要听我直接讲出来么?”
云矩一噎,气急反笑道:“我辛辛苦苦把你送出洛阳,你就这么点定力......辜负了我的一番心血,还好意思回来讨赏咯?......就是你不回来,我在洛阳,也什么事都不会有!”
“是,”云朔平静地看着云矩,“或许你是什么事都不会有......但我的担心,也并不会因此而少半分。”
云矩一噎,摔了袖子就要走人。
云朔静静地看着她的背影,冷不丁没头没尾地来了一句:“五哥,虽然我有种种不尽如你意之处,但是我能做的、我可以为你做的,不会比别的任何一个人少......你就不能,开诚布公、敞开心扉地与我谈一谈么?”
云矩脚步一顿,脸色变了,回头质问云朔道:“什么别人?......什么‘敞开心扉’?’
云朔慢慢地走上来,一字一顿地对着云矩道:“左岫然......还有,塘栖左氏与皇贵妃娘娘的渊源......”
云矩一惊,愤怒地瞪大了眼睛,怒不可遏道:“......你调查我?”
云朔眼疾手快第抓住云矩挥过来的手,定定地看着云矩愤怒的发红的双眼,格外认真道:“......我只是关心你......如果你愿意坦诚地直接告诉我,我也不想从别人口里知道与你相关的事......”
云矩气得笑了出来,冷笑着反问云朔:“所以,你是在指责我不够坦诚么?......好吧,我明白了......那么,你又想知道些什么?......是不是要我把祖宗八代的是是非非纠纠葛葛都要与你交代个清清楚楚才算完......”
云朔捏紧云矩的手,死死地盯着她的双眼,着急道:“我只是想知道,那天行俨究竟与你争执了些什么?又为什么突然提出要跟我去青州,后来怎么又突然病倒了?......这一切之间,究竟又有没有什么关系?!......我在青州,恍若一个聋子瞎子般,什么事情都是最后知道的那个,赶回来以后,也是什么都已经来不及了 ......”
“......五哥,我也不敢奢求别的,可是我愿意把自己所有的一切对你坦诚以待,只要你想知道的......那么,我可不可以也,冒昧地给你提个要求......下次你或行俨有了什么事,也顺带着通知我一句,好不好?......哪怕就只是随随便便捎来的一句话......”
云矩定定地看着云朔急得发红的双眼,呵地一声冷笑了出来。
云朔咬紧牙关,执着地看着她
云矩讥嘲道:“可真是感人至深的一段剖白啊......黔南王如此厚爱,本王听着都要羞愧死了......”
“不过,黔南王怕是贵人多忘事了......您带着温宪去青州的时候,难道告知过本王哪怕一句半句的么?
云朔一愣,继而迅速地回答道:“五哥若是要见她,我立马就派人送温二小姐去颖川王府......”
“不必了,”云矩冷冷地抽出自己的胳膊,呵呵笑道:“要是再闹出了什么事,本王可担当不起......人还是黔南王自己留着吧!”
“至于行俨......你既然这么想知道,本王便也明明白白地告诉你......他的事,和你,半点关系也没有!”
云朔僵在当场。
云矩自顾自地发泄完,也不去看云朔神色,径直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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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东宫,里面已经彻底被慧帝的人控制住了,云矩面无表情地走进内殿,东宫太子正自顾自地在里面抚琴而歌,奏的是秦王破阵乐。
云矩站着听了一会儿,缓缓开了口:“太子殿下,还是先过来听旨吧......”
东宫太子停了抚琴的手,抬起脸,看着云矩,忍不住笑了出来:“小五......怎么是你?你这是......也被父皇给算计进去了啊哈哈哈......”
明知故问......云矩心中暗恨,也懒得去搭理东宫太子,自顾自地去展开圣旨,作势要念了。
东宫太子起身,走到云矩面前,抓住了她要展开圣旨的手,轻轻道:“难得还能再见一面,你又何必着急,不妨先叙个旧再说......”
云矩合上圣旨,不动声色地看着东宫太子,反问道:“......我们之间,难道还有什么话好说的么?”
东宫太子低头一笑,淡淡道:“不必如此戒备嘛......本宫知道,背叛的人,不是你......”
“你自然知道。”云矩面无表情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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