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 ”云矩喝够了, 放下茶杯, 轻轻在案几上磕了一下, 不耐烦地总结道, “这件事没什么好说的了, 你们搞了个假公主, 唱的下去你们就继续唱,唱不下去你们就自己看着办。”
“左右这事跟本王没有什么关系,你不必多说, 本王也根本懒得插手去管这些......”
“不过十一,本王奉劝你一句,最近不要搞太多小动作, ”云矩淡淡道, “不管你们本来想用那个崇沁公主起什么幺蛾子,都先放一放。”
“......父皇要动东宫了, 就在这几日......不想被拖下水惹上一身腥的话, 这些日子就索性闭门谢客, 好好地修身养性一段时间。”
宛陵王的脸色微微一变, 张口欲问, 云矩摆手制止了他, 冷冷道:“什么都不要问,什么都不要说......”
“......言尽于此,算是答谢你上次的好心提醒......听与不听, 信或不信, 全看你自己......最后决定如何,也不必特意再来告知我一句。”
云矩复又端起了茶,示意管家进来送客。
宛陵王站起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低头对着云矩缓缓道:“五哥一片好意,臣弟怎是那般不识好人心之人,自然谨遵五哥的嘱咐......只是,臣弟深夜来此,本也是有一桩事,要提醒五哥。”
“......小心即墨王。”
云矩缓缓地抬起眼来,认真地盯着宛陵王郑重其事的表情,看了半刻钟,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云矩闲闲道:“......怎么,这东宫太子还没被废呢,十一弟的危机感,就这么强了?”
宛陵王没把云矩的嘲讽放在心上,只淡淡道:“臣弟的危机感,从未断绝过......不过,此遭专门来五哥这里提起即墨王,却全是为了提醒五哥自己小心罢了。”
云矩以手支颐,好整以暇地看着宛陵王,颇觉有趣般笑着道:“哦,是么?......那不妨,先说来听听?”
“五哥可知,”宛陵王面无表情道,“父皇昨晚病倒后,叫来的第一个嫔妃,是谁?”
云矩的眼神微微凝结。
“......是闵氏。”宛陵王冷冷道,“我冒昧地揣测一下,五哥与我一样......对于做旁人的磨刀石,都是没什么兴趣的。”
云矩顿了顿,不以为意地笑了笑:“你是觉得,父皇看好的下一个继承人,是即墨王?”
“......抱歉,我却不是这么觉得的。”
宛陵王眉尖微蹙,轻轻道:“比起父皇是不是真的更属意即墨王这件事......眼前更重要的是,昨晚父皇病的昏昏沉沉间,到底对着闵氏说过什么......做过什么......如果父皇那时候就动了废太子之心,当时的我们都不在,父皇最有可能会吩咐谁去替他做事?......”
“你是说,”云矩拧起了眉头,心中突然涌起一股淡淡的不安,“父皇很有可能暗地里吩咐即墨王去主持废太子的具体动作......”
“我是担心,”宛陵王认真道,“五哥对即墨王毫不设防,最后再被钟笙宫那对母子拿去抵着当了父皇与太子之间的替罪羊......”
云矩脸色一变,一摸腰带,突然一阵心悸。
“我想......”云矩缓缓道,“这一次,十一你是对的。”
“不过现在大概,也已经来不及了。”
颍川王府的大门外,突然想起一阵不详的响动,是有人在暴力拍门的声音。
云矩的脸色彻底寒了下来,站起身,对着宛陵王道:“不要管,你从后门走,现在,赶快。”
宛陵王眉头直跳,不安心道:“是父皇的人还是太子的......”
“不管是父皇还是太子,”云矩冷冷地看着宛陵王,面无表情道,“我都不会有事,而你,就说不定了。”
“......还在磨磨蹭蹭什么,你就这么想死么?”
宛陵王闭了嘴,一声不吭地被颍川王府的管家领着从后门走了。
宛陵王前脚刚走,不到半刻钟,书房的门就被半夜惊起的赵宁杨撞开了。
赵宁杨身着寝衣,只外面仓促地披了一件大氅,手足无措地冲进来,对着云矩道:“王爷......陛下为何这么晚了又宣你入宫?”
云矩的神色略缓和了些,柔声问赵宁杨道:“领头的是谁?”
赵宁杨被云矩的镇定感染了,也平复了气息,恭声道:“是禁卫统领高大人的大儿子,高江高小将军,还有刘故刘公公。”
云矩这下是真把心放到肚子里了,笑了笑,对赵宁杨道:“无妨,什么事都不会有,你且再回房睡一觉,我自去即可......不用担心,等你明天醒了,我就回来了。”
赵宁杨定定地看着云矩,突然冲上来,抓住了云矩的双手,捏紧了,咬了咬牙,坚定道:“宫中事乱,王爷万务小心......妾纵是跟去也帮不了王爷什么,反而只能添乱,就不厚颜跟着了......”
“不过,王爷,妾绝不会成为您的软肋的。”
赵宁杨轻轻地对着云矩道:“......王爷但若有事,妾绝不独活......若是情势危急,事态紧张,妾也会自行了断,绝不让王爷蒙羞......”
云矩索性张开双臂,一把抱住了赵宁杨。
赵宁杨的眼泪一点一点打湿了云矩的肩膀。
云矩在心里不由暗暗地叹了一口气,她本是想开口劝赵宁杨不要胡来,这次不说,日后纵然她真的出事了,也没心思非要人跟着下去......至于贞洁一事,更是可笑至极,无稽之谈。
再没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的了。
一个一个,怎么都这般傻。
说也说不通,说也说不听。
云矩叹了一口气,拍了拍赵宁杨的肩膀,,告诉她:“什么事都不会有......你所害怕一切,通通都不会发生。”
“一切有我。”
“安心在府里等着,我让高江在府外守着,我亲带一队精兵,快去快回,把心放到肚子里去吧......你还要等着看行俨娶媳妇呢......”
这还是云矩第一次,如此正式地,给赵宁杨许下了关于以后的承诺。
赵宁杨捂住嘴,无助地靠在云矩肩头,情难自已地哭了出来,哽咽道:“......我怕,我真的好怕......我真的怕......”
“别怕,”云矩轻轻地抚了抚赵宁杨的长发,柔声道,“相信我,不会有事的。”
云矩安抚下赵宁杨,踏出书房,对着在外面早已恭候多时的刘故和高江低声嘱咐了几句,翻身上马,对着远处东边烈烈升起的火光,扯了扯嘴角,轻轻道:“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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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矩到皇宫的时候,两边战斗已经基本接近了尾声,只剩些扫尾的一小撮一小撮的兵马在被禁军收拾,云矩走到大都殿门口,等刘故先进去通报了,再听到脚步声后,难以置信地抬起头,就看到了一个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云朔甩了甩盔甲上的血沫子,冲着云矩微微一笑:“阔别数月有余,五哥一切,可还安好?”
云矩抬起眼,定定地看了云朔半晌,淡淡道:“自二月花夕节一别,至如今,似乎还尚不足三月。”
云朔低头笑了笑,也认真地回视云矩,轻声道:“......思君之念,常在我心。”
刘故出来,尴尬地打破了二人间诡异的气氛,小小声道:“黔南王殿下、颍川王殿下,陛下请两位进去呢......”
云矩微顿,忍不住多看了刘故一眼,云朔一手撑在云矩的肩膀上,将她的脸扭过来,靠在她的耳边小声道:“不必看别人......我可以亲自与你解释。”
云朔顿了顿,轻描淡写道:“......前段日子,跟越浒一起,带着镇北军和青州旧部,把北蛮子往外赶了三百里......哦,好像中间还连带着灭了几个西北的小国,父皇一高兴,就把我叫了回来,又正好赶上这件事......估摸着,我这次是要升一级,封亲王了。”
云矩的脸色微微变了。
云朔不是信口胡诌之人,他既然这么与自己说了,想必事情是十拿九稳了。
可是......封亲王?!
大庄现在,云矩这一辈,可还没有一个亲王殿下呢......
云朔捏了捏云矩的肩膀,木着脸直起身来,语气不带褒贬意味道:“刘公公的耳目倒是一向灵通的很。”
刘故讪讪地抹了把额上的汗,强笑着不敢接口。
云朔推着云矩往前走,平静地向云矩宣告道:“安心,没什么事,叛军都已经被全部镇压了,父皇只是保险起见,实在担心怕你出事,才叫了高江把你带过来,放在眼皮下看着,更为放心。”
云矩抿了抿唇,没有说话,绕过屏风进去,第一眼,就看到了即墨王正跪在慧帝床前,向他低声禀告着什么。
云矩一掀下摆就要跪,慧帝一抬头,赶紧示意刘故拦住她,然后挥了挥手,让即墨王先退下,和蔼地对着云矩笑了笑,道:“是矩儿过来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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