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他害死了我爷爷, ”越浒想着想着, 陡然又暴怒了起来, “......他为何连宁杨都非要从我的身边夺走!......他就非得要事事与我过不去么!我看重的什么他都要抢走么!”
“一码归一码, ”云朔现在厌恶极了他们动不动地就要提起之前的那笔说不清的糊涂账, “越老将军的死, 本王也感到很痛心......可是越临渊你摸着自己的良心说, 就是陛下不动手脚,以当时的民众沸反盈天的态度,先帝难道就会放过越老将军么?”
“......越老将军不死, 你以为你们越家现在又有哪个人能保得住?”
“可是现如今又有什么区别!”越浒通红了眼,怒道,“......我爷爷死在南汇百姓手里, 我认了, 这是我们越家该认的罪,是我们越家自己酿出来的灾......可是陛下现在几乎屠尽了越家人, 是为了那三地的百姓么?!”
“......他不是, 他就是为了一己私情, 他就是因为鹏城死了一个左岫然, 他就恨不得要我们家彻底抄家没族地去死绝了!......根本不顾及我越家也曾为这大庄抛头颅、洒热血, 立下过汗马功劳!”
“那左岫然的死, ”云朔提到这个就觉得心烦意乱,“......你自己觉得,越家和虎威军的战略失误又该占几成?”
“三成, ”越浒亦冷冷地回视道, “......不能更多了......我们身为将士,使命是保家卫国,却不是保住非要某个人的性命!......最多再加两成,是为我二叔和我爷爷不是战死在东南这一点上的失德。”
“......此外,别说是鹏城只是有个区区左岫然,就是鹏城当时滞留的是一国储君、东宫太子,”越浒面无表情道,“......该撤时,我们一样还是会撤的!......战场之上,片刻时机便不知道要葬送多少人的性命,黔南王应当比在下清楚得多。”
“我懂你的意思......我也承认,”云朔苦笑了一下,“......于理智上,我是完全赞同你的想法,可是问题是......”
“问题是,”越浒冷笑道,“......陛下他不是这么想的?......可是陛下他自己是真的不懂么?你问问他,如果当时留在鹏城的是他自己,他会不会在那样的局势下让我们先撤!”
“......我听闻,陛下在还是颖川王时,曾南下永州赈灾,当时永州灾后大疫,颖川王亲临疫情的重灾地祁县,底下的所有人都劝他先行退出祁县,因为按照当时的势态,祁县被隔离是无可回避的事......颖川王当时直接拒绝了......”
“他肯定会说,”云朔闭着眼睛,撑着额头笑了出来,“......既然要隔离,他人已经到了祁县,再没有除过他再去隔离的意思......”
“没错,”越浒的眼睛也涨红了,“颖川王当时对下面的人道,‘不必顾忌本王,按你们的步调来......本王是代父皇来此的,万没有临阵逃脱的道理’......”
“我当年从东南凯旋而归,得知宁杨已经嫁人的消息,心中除过愤怒,只有无力......可我当时听人说起颖川王在永州的这段见闻,我心里还是十足的佩服他的......我一度觉得,他是一个值得托付的良人,宁杨能跟着他,不必像跟着我一样整日里提心吊胆、担惊受怕,未必不是她的缘分......所以当年的那些误会,那些解释......我便一个人自己全吞了,我告诉自己,算了吧,越临渊,不是你的,你这辈子都强求不来......”
越浒说着说着,竟然哽咽了起来,大概自古男儿有泪不轻弹,都是还未到情字之关窍。
“......当年在永州之时颖川王说的那些话,难道都是惺惺作态地说给外人听的么!......左岫然的死究竟该怪我越家几分,”越浒狼狈地擦过了自己的眼泪,愤怒地对着云朔质问道,“陛下他是真的不懂么!......他不是,他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罢了!”
“......他明明想杀我,又碍于先前我在南边的作为不好杀我......他不想用我,看着心里就膈应,可是他自己心里却又偏偏非常清醒地知道,他把左岫然的死全都怪罪到我家人头上是在无理取闹!......他对我们虎威军的态度,反反复复,纠纠结结,他自己不累,我等着那把刀落下来都等累了!”
“可陛下再如何,”云朔冷然道,“......这也不是你能跟皇后滚到一张床上去的理由!......这是你为人臣子的道么,越临渊?”
“我,”越浒失语片刻,咬了咬牙,霍地一声笑了出来,挑衅地看着云朔道,“......没错,我做的是不应该......可是王爷,好像也没资格说我的不是吧......陛下和王爷,能跟自己亲兄弟搞在一起,我和宁杨之间,再怎么,也没有你们两个不堪......”
云朔一拳砸了过去,越浒不躲不闭,正面受了这一下,然后面无表情地擦了擦自己嘴角渗出来的鲜血。
“越将军既然这么有骨气,”云朔抱臂冷笑,面无表情地审视着越浒,讥诮道,“......又何必深夜来访,寻本王这个‘不堪之人’的帮助?”
越浒的脸色陡然难看了起来。
“知道我和陛下之间,”云朔扳回一局,施施然地坐定,笑着问越浒道,“......与你和皇后之间的区别是什么么?”
越浒默不作声地看着云朔。
“我们两个,”云朔傲然地对着越浒宣布道,“......才是真正的两情相悦。”
见越浒面色铁青的模样,云朔挑了挑眉,故作讶然地问:“你不会到了这时候,还觉得皇后藏在心里的那个人......是你吧?”
“我知道,”越浒艰难道,“......她对我,确实有诸多隐瞒不实之言......”
“但是,”越浒抬起头,倔强地看着云朔道,“......我也不信,她对我是一点情意也没有。”
云朔眉宇微动,中指微屈,叩了叩案几,喃喃道:“既然如此,你附耳过来,本王这里有一主意,你看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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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宁杨跟着面前这个小宫女走过谨身殿的时候就觉得人眼生了,不过她起先还以为是左思思又搞了什么鬼蜮伎俩出来,遂冷笑一声,只是抓紧了身旁轻鸿的手,不动声色地跟了下去。
赵宁杨倒也是真想看看,左思思一次不成,还想作出几次幺蛾子来。
不过这一回,结果却是大大出乎了赵宁杨的意料之外。
越浒抬起头的第一时间,赵宁杨脸色顿变,转身欲走,被越浒抬刀挡了一下,然后遂面无表情地回过身来,小声地呵斥轻鸿道:“去,去侧殿的门外守着。”
轻鸿乍见一个陌生的男人出现在后宫里,吓得不行,浑身上下都在微微发抖,给赵宁杨福身行礼退出去时,手抖得格外明显。
“你来做什么?”赵宁杨冷冷地看着越浒,寒声道,“......这里是陛下的后宫,你是不要命了么?!”
“我来,是为了看看你,”越浒面色古怪地笑了一声,淡淡道,“......也是为了,看看孩子。”
“什么孩子!”赵宁杨勃然色变,大怒道,“......这是本宫跟陛下的孩子,跟你有什么关系,你有什么好看的!”
“阿杨,”越浒眉头微挑,轻笑道,“......我还什么都没说,你急着解释什么。”
“......你知不知道,”越浒倾过身子,炽热的鼻息打在赵宁杨的耳畔,“你每次恼羞成怒、口是心非的时候,都会有一个改不掉的小动作......”
赵宁杨扬起右手就要给越浒一巴掌,越浒一把抓住,攥紧了赵宁杨的手腕,然后一点一点地往上蹭过去,盘直了她不自觉蜷曲起来的小指。
“你究竟想做什么......”赵宁杨悻悻地挣脱开越浒的辖制,板着脸轻嘲道,“就算这个孩子是你的......怎么,你还想着自己能认回它不成?”
赵宁杨缓缓靠到越浒耳边,轻声道:“......越浒,你是想害我死么?”
越浒的脸色变了又变,最后艰难地开口道:“可是你这样瞒,又想瞒到什么时候......阿杨,陛下他难道不会心生怀疑......”
“我想去瞒一辈子,”赵宁杨冷笑着看着越浒道,“......能瞒多久,我就活多久......怎么,你还有别的路子可以选么?”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越浒咬了咬牙,狠声道,“......我可以带你走!......陛下他心里没有你,再苦熬在这深宫里还有什么意思,跟我走吧,我们两个,还有孩子,我们一家三口可以......”
“越将军,你莫不是是疯了吧!”赵宁杨猝然色变,毫不客气地打断越浒道,“......本宫是陛下的皇后,除了后宫,本宫还能去哪里?......再说了,你身为陛下的臣子,却妄想拐带了她的皇后出逃......我看,你才是真的想死!”
“......不过,你死也就罢了,你现在这是,连你越家的百年声明都不想要了么......”
“我不想管了,”越浒破罐子破摔道,“......我也管不起了!......我现在只想能,能带着你走,我们一家三口,一起过着无忧无虑、幸福快乐的日子......阿杨,我今年都三十岁了,我活到这份上,一事无成,若是再连自己的妻儿都保不住,未免也太窝囊了......”
“让我跟着你走,”赵宁杨轻笑道,“......可是我受惯了锦衣玉食、荣华富贵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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