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陛下说我儿子的事, ”云朔冷笑道, “皇后娘娘要是真想听, 那您就坐着听听吧!”
云矩大怒:“裴云朔, 你给朕闭嘴!”
“......你儿子?”赵宁杨缓缓地站了起来, 双手撑在案上, 定定地看着云朔, 顷刻后,倏尔一笑,“黔南王后宅还未娶妻, 这就已经有儿子了啊......”
“宁杨,”云矩微微皱眉,正想说些什么, 却被赵宁杨给一口打断了。
“这是好事啊!”赵宁杨扶了扶头上的金步摇, 笑靥如花,喜上眉梢道, “黔南王喜得贵子, 这是来请立世子的么?......陛下仁厚, 不如干脆趁机连王妃都给黔南王赐一个吧, 也省得他后宅没个主事的女主人, 没的叫未来的小王爷再受了委屈......”
“皇后娘娘多虑了, ”云朔冷笑着一口回绝,“我儿子十岁上头,是个大孩子了, 不是什么还需要躲在女人后面吃奶的小娃娃......他一会儿马上就要来了, 皇后娘娘您要见一见么......?”
“黔南王,”云矩猛地站了起来,一指外面,气得嘴唇有些发抖,“朕和皇后说话,你先出去!”
云朔置若罔闻,只冷笑着看着赵宁杨。
“......你的儿子?”赵宁杨呆呆地看着御案,仿佛听到了一个尤为可笑的笑话,“你的儿子?!......”
赵宁杨一掌重重地拍在御案上,低低地笑出了声,那笑声越来越大,好半晌才止得住,冷冷地看着云朔,一字一顿道:“东宫太子乃是本宫给陛下所出的嫡长子!......本宫把他从半臂长一口奶一口饭地喂到这么大,他是本宫和陛下的嫡长子!......你的儿子?你算个什么东西,他跟你哪里有半分的关系!”
“你给陛下生的?”云朔的脸阴寒得可怕,怒到极致,反而生生笑了出来,轻蔑地看着赵宁杨道,“......你生得出来么?”
“啪”地一声,云矩直接甩了云朔一巴掌。
“出去,”云矩冷冷地看着云朔,“现在,立刻!”
云朔面无表情地看着云矩,半晌后,他一掀衣摆,顶着半脸掌痕转身出去了。
赵宁杨脱力般跪到地上,伏在御案上,无声地哭了出来。
云矩闭了闭眼,绕过御案,揽住赵宁杨的身子,安抚地拍了拍,顿了顿,轻声承诺道:“行俨是你的儿子......不管他长到多大,这一点都不会变的......”
“陛下,”赵宁杨伏在云矩怀中,呆呆地出神道,“......您说,我是不是错了......”
“......我在南边的时候,天天提心吊胆,有些时候,都恨不得即刻死了算了......那时候,我就一直告诉自己,不行,我现在还不能死,我还要看着行俨娶媳妇......我还要看着行俨娶媳妇呢!”
“......王爷答应妾的,我们还要一起看着行俨娶媳妇呢!”赵宁杨的声音陡然一尖利,十指死死掐住云矩的胳膊,几乎要粘到了肉里,艰难地一字一顿道,“王爷答应过妾的......您忘了么?”
云矩握住赵宁杨的手,郑重其事地承诺道:“宁杨......你是朕的皇后......不管发生什么,你都会是我朕的皇后,唯一的皇后。”
“我想问陛下要的,”赵宁杨缓缓地爬起来,呆呆地摇了摇头,麻木道,“却从来不是什么皇后之位......”
“陛下,”赵宁杨的眼圈缓缓红了,轻声道,“您说......我是不是搞错了......也许,我当时要是死在了南边,才是最好的......我也高兴,您也高兴,行俨也高兴,他们所有人都高兴!”
“宁杨!”云矩怒了,“你心里,就是这么看朕的么!......你这是在怨恨朕么!”
“我怎么会有分毫的怨恨你,”赵宁杨揪着自己的衣领,恨不得把自己的心扒出来给云矩看看,“我爱你啊!我爱你啊!......可是你不喜欢我,我能怎么能,我能怨恨的了谁?......我只能怨恨我自己!......都是我自己不争气,讨不来陛下的喜爱!”
“......我原还以为,”赵宁杨哭着对云矩倾诉道,“你不爱我,我也不要紧,我们两个之间,有我一个人喜欢你就好了......我能喜欢你,我能每天看到你,我能和你一起抚养行俨长大......我们之间能有第一个十年、第二个十年......以后也会有第三个十年,第四个十年......有你和行俨在身边,我就什么都满意了,什么都无可所求了......”
“我对自己说,你不喜欢我不要紧,你不爱我不要紧,哪怕你不需要我也不要紧!”赵宁杨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轻轻道,“至少我能照顾你,我自己会开心......我能替你照顾行俨,我也会很开心......哪怕你什么都不需要我,至少还有行俨需要我......”
“可是我现在发现我错了!”赵宁杨寒声怒道,“就是连行俨,也早都不需要我了!”
“......陛下觉得我叫那个人跪行俨是无理取闹,可陛下知道,我听到那个人哄着行俨叫他'爹'的时候我这心里是什么滋味么!”赵宁杨一指自己的心口,痛得几乎要说不出话来,“......行俨自五岁后,再没叫过我一句'娘'......他在人后只肯叫我作'干娘'......那是我养大的孩子啊!我亲眼看着他一天一点地长成今日这模样......他不愿多叫我一句'娘',却要向那个人叫'爹'?!......天下怎么能有如此刻薄的事情!我当时真恨不得一头撞死在台阶上,就这样一了百了算了!”
“陛下不需要我,行俨也不需要我......”赵宁杨哭着哭着,突然情不自禁地笑了出来,“我这十来年,活得像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既然那个人回来了,为什么老天还要我活着!既然我活着,那个人又为什么要回来!”
“阿杨,”云矩闭了闭眼,轻声道,“这不是你的错......这是朕的错......这一切都是朕的错......是朕对不住你......”
云矩轻轻地揽住赵宁杨,在她耳边承诺道:“朕需要你,行俨也需要你......行俨是你的儿子,你把他带大,他永远都是你的儿子......他以后娶了媳妇,也会孝敬你的......”
“陛下人在我身边,”赵宁杨躺在云矩怀里,幽幽道,“心却早不知飞到哪里去了......我一个人孤零零地在千秋宫里,心如同被放在火上烤着一般......王爷,这滋味太难受了,真的太难受了......妾要熬不下去了......”
云矩闭了闭眼,沉声道:“对不起,是朕过火了......朕以后,会约束黔南王的行为的......朕也会,也会自省自己的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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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刻钟后,赵宁杨收拾了仪容,从谨身殿内室出来,看也不看外间等着的云朔一眼,径自扬长而去。
云朔冷着脸进去,这一次,他倒是规规矩矩地跪下行了大礼,三跪九叩,一个不落。
刘故的脸色好了点,心中暗道皇后娘娘的敲打还是有点威慑力了......
云矩搁了笔,却是冷笑了一下。
“你们都先退下吧,”云矩漠然道,然后不等宫人们退完,直接开门见山道,“黔南王,东南大和足利尊氏小动作不断,朕属意你带兵南下,你意下如何?”
“微臣意下,”云朔顿了一下,冷笑一声,“......不如何。”
云矩漠然道:“黔南王是想抗旨不尊么?”
“微臣不敢,”云朔认真地看着云矩,平静道,“......只是微臣有个心爱的姑娘在洛阳,臣已经与她错过了太多年了......臣不想再错过了,再错下去,臣怕是自己这一辈子都再难能娶媳妇了......所以请陛下念在臣的一片痴心上......任贬任罚,不要赶我走......”
云矩的脸色变了又变,好半晌,才哑着嗓子开口道:“你去东南,把足利尊氏的脑袋帮朕砍下来......越家的事,便就此一笔勾销,朕承诺你,不再追究越浒的过错......”
云朔的表情,却像是被云矩以比刚才更狠的劲道扇了一巴掌。
“不是,”云朔好半天才难以置信地说出话来,转过脸,一副搞不明白的神态,“......阿梨,越家的事还没完么?......越浒又做错了什么?”
“岫然的死,”云矩寒声道,“至今是朕心中一大痛憾!”
“左岫然的死就那么重要么!”云朔气红了眼,心口像被一群毒蜂齐齐蛰着,名为嫉恨的毒贯通他的四肢百骸,几乎叫他痛得说不出话来,“......我为你做再多的事,都比不上他......比不了一个死人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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