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嫔长长地打了个哈欠, 困倦到:“她啊......我起来的时候, 她就已经怒气冲冲地出了门......说是要去玲琅轩找宓充仪理论了.....”
下一刻, 就看到郭才人蹑手蹑脚地拉开门进来了, 看到了屋子里已经起来的关楠和林嫔二人, 忙比了个“嘘”的手势, 做贼般先轻手轻脚地跑去把门窗都细细地掩好了。
林嫔与关楠面面相觑, 一同看向郭才人,林嫔抢先开口,无奈地问郭才人道:“这是怎么了?......你怎跟做贼一般?”
郭才人缓缓地坐下来, 先摸了茶盏来给自己倒了杯热茶压压惊,然后才一脸悚然地问二人道:“你们猜,我方才在玲琅轩看到什么了......?!”
林嫔见郭才人一脸“我知道了一件大事”、“你们快来问我啊”的表情, 忍不住板起脸, 一本正经地逗郭才人道:“哇……难不成,你是在玲琅轩里见到了贵妃娘娘?!”
周贵妃与赵皇后不合已久, 宓充仪又自诩是皇后这边的人, 贵妃疯了才回去玲琅轩探望宓氏......
郭才人一脸震惊地看向林嫔, 喃喃道:“......难不成林姐姐方才, 已经派人过去看过了么?”
这下震惊的换成了林嫔与关楠二人, 两人对视一眼, 齐齐问道:“......贵妃娘娘怎么去了玲琅轩?”
郭才人喝了口茶,拍了拍胸口,一脸复杂道:“......可不只是贵妃娘娘, 贤妃娘娘与德妃娘娘也过去了......”
关楠敏锐地意识到了情况不对, 正要开口,旁边的林嫔已抢先道:“难道......是与十七殿下有关?”
宓贵人生十七皇子前,还连个贵人都不是,生了十七皇子后,慧帝才意思意思地给她挪了挪位分,封了贵人,不过以宓氏那时候的身份,自然是无法亲自抚育十七皇子的。
——而十七皇子出生后,本是被抱到了慧帝在东宫时就陪着他的老人和修容身边的,和氏曾为慧帝诞下过两位公主,一位早夭,一位已出嫁为妇,如今年纪也大了,日常吃斋念佛,不理外事,慧帝不想和氏膝下寂寞,就把十七皇子给了她。
宓氏自然心痛难抑,巴着赵皇后苦苦哀求了近三年,还日常地跑到和修容的宫里在十七皇子面前给和氏上眼药,大人孩子一起哭啊闹啊的,和修容年纪大了,折腾不起来,干脆禀了慧帝,说自己操劳不起,要把十七皇子还给宓氏。
宓氏自己又没资格养孩子,折腾到最后,十七皇子是记在了叶德妃的名下的,不过叶德妃有了寿春王,自然没心思给宓氏养儿子,直接就让人把十七皇子送回了玲琅轩,至此,也算是皆大欢喜、人尽满意了;而叶氏死后,宓氏升了充仪,位列九嫔之末,也可以名正言顺地自己抚育十七皇子了......
——如今三妃齐聚玲琅轩,难道说......是这事又起了波折?
关楠紧张地捏住了手心里的帕子。
郭才人冲林嫔竖了个大拇指,压低声音道:“林姐姐可真是聪慧,正是与十七殿下有关......说是陛下考校诸皇子的功课,十七殿下答的不好,让陛下很不高兴,直言宓氏无抚育皇子之能,下了口谕,要把十七皇子送到钟笙宫去......”
“......德妃娘娘来要人,宓氏却大吵大闹地搂住十七皇子坐在地上不放......德妃娘娘无奈,只好去请了如今在后宫里理事的贵妃娘娘与贤妃娘娘来看看,这事情究竟该怎么处理是好......我过去的时候,那边还在吵着呢,怕是今个儿一早上都不够宓氏闹的!”
林嫔震惊了:“可是......可是十七殿下翻年都要十岁了,这么大了,怎还贸贸然地给他换养母......孩子早该记得事了......”
郭才人唏嘘道:“谁说不是呢?......我看啊,德妃娘娘自己也未必愿意要这烫手山芋,不然哪管她宓氏怎么哭,直接把人强行带走就是了,何必要再请了贵妃与贤妃来......”
关楠呆呆地坐在椅子上,颤抖地抚摸着自己的小腹,喃喃道:“她都已经是充仪了......却还不能亲自养自己的孩子么?陛下......陛下这么做,也未免太,太......”
郭才人直言不讳道:“我们这些人,在陛下眼里,又何时被当个人看过呢?陛下的薄情,关姐姐比我早入宫三年,该比我体会的更深才是......”
林嫔吓得去捂郭才人的嘴:“编排陛下的话也敢随便乱说,郭妹妹这是不要命了么!”
郭才人吐了吐舌头,站起来向林嫔福身赔了个罪,然后扭头对着仍呆呆地坐着回不过神来的关楠道:“关姐姐说的,也正是宓氏朝贵妃娘娘哀求的......”
“这真要是论咱后宫一贯的规制呢,除非陛下额外开恩,到了林姐姐这样的位分,就可以养自己生的小公主了,到了九嫔及以上,就可以抚育自己生的小皇子了......宓氏如今是九嫔之末的充仪,我们先前还都暗暗羡慕她和丽昭媛赶上了好时候,能得自己儿子亲口叫一句‘娘’了,除了早年生产时能碰巧得了陛下额外开恩的安氏外,这些年,还有哪个比她俩运气好的,就是现在的德妃娘娘,当年可都没能名正言顺地养过即墨王的......”
“......可谁也没想到,陛下这说翻脸就翻脸的......我走前,正听到贵妃娘娘不耐烦地告诉宓氏,陛下说了,若是宓氏非要拿着那规矩说事,就直接贬她回去做贵人好了......说实在的,我原来可真是不大喜欢宓氏那张狂的样子,可当时我单听着,都替她难受......”
关楠死死地捏住手里的帕子,低头盯着地,半天说不出话来。
林嫔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劝二人道:“各人有各人的缘法......散了吧,我们这些还没生养的,就别替那些个都有孩子的担心了吧......”
“林姐姐这话我听了可不赞同,”郭才人快人快语,直言道,“要我说啊,这没孩子便也罢了,左不过老死宫中......有了孩子却不能叫的,才最是心酸呢......我前些日子,去含水宫拜见贤妃娘娘时,撞到了蓟州王的长子带着新妇进宫,特意绕过来去见吴嫔,结果呢,当着外人的面,吴嫔还得给自己的亲孙子和孙媳妇行礼......虽然也没人真让她拜下去了,可我在旁边看着,就难受得不得了,这事搁我身上,反正我是受不了的......”
关楠眨了眨眼睫,攒紧了手里的帕子。
林嫔叹息道:“可要是真能有了个孩子,能三五不时的见见,这心里......总还是能聊以慰藉的啊......”
“林姐姐也说了,那也得‘能见着’,可多的是见都见不着的啊......”郭才人撇撇嘴,直言不讳道,“宫中的女人,个个都想赶紧怀孩子生孩子好母凭子贵,可要我说,你真睁大眼看看我们这后宫,地位卑微的那些,生了孩子,养不养的活先不提,就说那些都长大成人了的,十二公主择婿时,丽贵人连半个意见都不敢提,后来十二公主出嫁后三年就早早地难产死了,陛下震怒,降下重罚......可这时候了发怒还有什么用?但凡当初选人时稍微上点心,一个公主,哪至于被人蹉磨成那模样?还好十五殿下是个聪慧懂事的,不然我看丽贵人那时候怕是都熬不过来......”
“......吴嫔还是生了个皇长子,可蓟州王一去蓟州数年,边疆苦寒,没有陛下额外诏令的情况下,七八能回来一次都是好的,说句不吉利的,哪天蓟州王在外面真有了什么,吴嫔说不得都是最后一个知道的......都说梁才人运气好,越亲王最是出息,可越亲王中间生死不知那十年,换我我可是绝对熬不住的......”
关楠别过脸,拿帕子掩住自己,轻轻道:“我们不陛下讨喜,以后却是要连着孩子们都要受人轻视的......”
林嫔听着也难受了起来:“这世道,先敬罗衣后敬人......世风如此,有些,一入宫就是贵人、三个月就能封嫔......我们的出身就比不得人家,也无得力的外家,也以后想往上爬,自然也更艰难些......”
郭才人捧着脸唏嘘道:“所以啊,这宫里,我就佩服贤妃娘娘一个,出身平平,也不倚靠娘家半点,能一步一步自己爬到今天,我要是也能像她一样争气就好了......”
林嫔啐了郭才人一口,笑骂她道:“你也不先照照镜子看看你自己那张脸......人家贤妃娘娘是何等的花容月貌,你也敢惦记上了!”
被郭才人这么一打岔,屋内的伤感气氛倒是淡了些,三人唏嘘感慨罢,可毕竟是也是旁人的闲事,也就各自散了,关楠一回屋,却是立刻就下定了决心。
——不能再拖下去了,陛下对临淄王的不满日深,自己必须得想办法提醒他们才是,不然若是临淄王真的完了,关家也难逃池鱼之殃,而没了关家,自己肚子里这个,以后就真的只能听天由命了......
若是个皇子便也罢了,若是个女儿......关楠想到十二公主的死,心惊神颤,几乎要肝胆俱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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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淄王府,临淄王看着拿到手里的东西,气得浑身发抖。
庄子安进门前,临淄王已经一脚踹翻了书案,掏出一把剑,恶狠狠道:“......不能再这么等下去了......父皇不仁,就不能怪本王不义,在这么坐以待毙下去,舅舅的惨死,就是本王日后的下场了......本王必须得......”
庄子安一听,面色大变,惊愕地拦住临淄王,震惊道:“王爷三思,王爷不可啊!......废太子的前车之鉴,这才多久,您就忘了么?”
临淄王咬牙切齿道:“那是二哥他太过糊涂轻敌,若是换了本王,搞那么多的幺蛾子做什么,先冲进皇宫杀了皇帝,一了百了!”
“殿下,”庄子安严肃道,“那您又觉得,在承恩公大人已死的现在,我们手中......又能调动多少兵力?......那些人,又够我们一鼓作气冲进皇宫么?”
临淄王咬了咬牙,扔下剑,跪了下来,痛哭流涕道:“子安救我!子安救我啊!......非我一心要背君弑父,实在是,实在是父皇他要杀我啊......”
临淄王手里的那页纸轻轻地飘落下来,上书着一个血红的大字......
杀。
庄子安顿了顿,蹲下去把那页纸拾了起来,捏在手心,面色凝重。
“王爷,”庄子安缓缓道,“为今之计,也只有一个办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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