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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章

无心 茶茶木 3625 2021-03-30 09:44

  他不知道怎么谴责她的变心, 哪种立场都站不住脚, 垂袖身侧, 淡淡道:“笙帝坦荡, 我没什么可说的了。”

  虞淮说完便走, 在语调中压抑的怒意体现在行动上, 沧笙终于理解了, 在他侧身的刹那伸手抓住他的手臂。仅仅只是牵扯的力道,却生生让一位帝君停了下来。

  “帝君这一通脾气由何而来?”回念他问她的那些话,微妙起来, “你是在意白灵瑾的事?”

  沧笙伸手拉住他,给了他莫大的心安,像是绝处逢生, 有了片刻的光明。安分静候着, 只希望她能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虞淮在意白灵瑾意味着什么。沧笙心里再清楚不过,就好像近乎干涸的湖突然注入了大量清水, 刹那生机盎然。

  只不过时机不对, 她没能立马将欢喜表现得太过, 仰着头朝他笑, 耐心地柔声道:“我已经将他送走避嫌了, 帝君还有什么不满的吗?”

  沧笙的解释在他看来避重就轻, 送走白灵瑾是不是她的根本目的他不清楚。在十方镜,她对青灯将话说得那样直白,照着喜欢人的模样捏出偶, 一句送走, 哪里能算是在避嫌!

  “他不过是鲛人族送给你的贡品,值得你动用大帝的关系,一路照看他?”

  “值得”二字叫人印象深刻,分明青灯说了同样的话,沧笙不以为然,到了虞淮这就有了刺心之感。

  身份悬殊,她和虞淮何尝不是?

  “他人活生生在我身边待了这些年,我如何将他当做一个单纯的贡品?处久了自然会有感情。”沧笙淡了笑容,皱眉,“帝君介意什么?我的爱情只能给你一人,其他的感情却不能只维系在你一人身上。若帝君非要蛮不讲理,那就请便吧,但愿未来的帝后有这样的决心,只守着你一人过活。”

  虞淮难以置信,她为了这样一个理由,轻飘飘就将他推了出去,说出“未来帝后”这样的话来。

  沧笙面无表情说完,便要将地上的纸鹤捡起来,刚有个弯腰的起势,草丛中的纸鹤忽而自燃,单薄的白纸眨眼成灰,飘散开来。

  这一下彻底挑起了火,沧笙动作稍止,蓦然抬眸盯了他一眼。

  她也不总是笑脸迎人的模样,从秽土出生的人,周身的杀气该有的不会少,只不过被活泼的性子掩盖,未有旁人身上那样明显。如今眸中毫无笑意,那一眼足以冷彻人心。

  “帝君似乎格外喜欢掌控的感觉。你想要的,便得尽数属于你,哪怕你根本不那么在意。”她直起身,挥去裙摆上的灰烬,“若我还是当初的帝君,你敢这样对我么?”

  感情本应该相互尊重,如果失去平衡,可以被人任意掌控,那算什么?他居高临下,强硬的手段让她难以接受。

  虞淮看她的面色,隐约知道自己又做错了事,可怒火中烧掌控不了:“我比不了你多情,阿猫阿狗在身边带着也能养出感情来。倘或笙帝觉着彼此不合适,那就请你不要再来招惹我。”

  沧笙无甚表情看着他,不言不语。

  虞淮怒极反笑,被逼出了心底话:“若你还是当初的帝君,你还会这样对我?”怕是欲杀之而后快了吧!

  没有默契的人强行在一起,一点风雨都经历不了,沧笙不知道他在意有所指的说什么,心灰意冷,不想卑微祈求更不愿意松口。望向他的眸,就知道自己是割舍不下的,两面为难。

  她收敛起笑,冷静的模样,气场可怕,从乾坤袋中拿出一株冰绒花来:“这是我早些年就做好的冰绒花,保存至今,近年又在上头铭刻了空间阵,原本是要送给你的。”她将花托在手心,“你让我别招惹你,这个你管不着,是我自己的事。不过你说得对,我俩性子并不合适,你是帝君而我是废帝,身份也并不合适。你今日来若是特地想告诉我这一点,那我听进去了。该怎么抉择,我会自己看着办的。这花,要你便拿出,不要我可以转赠给别人,好过一直留在我这毫无用处。”

  “帝君?”

  遥遥传来一声呼唤,沧宁语带疑惑与不安,皱着眉从云上下来。

  沧笙下意识随着声音回头,只见眼角衣襟带过,虞淮从她身侧让渡,眨眼间走远了。回眸一瞥间看到他离开的侧颜,冷清入骨。

  沧宁与虞淮是两个方向,见人离开没有去追,停下来临近了上下打量沧笙:“帝君此番是来做什么的?”

  沧笙滞了一下,低头望着手里的冰绒花,笑不出来:“谁知道。”

  ……

  当夜酩酊大醉,沧笙抱着酒坛仰躺在山丘赏月,孤身一人,却有肆意洒脱的自由。

  爱错了人要怎么办,谁也帮不了她,沧笙最不需要的就是旁人的同情。脑子里乱极了,一会儿恍惚浮现虞淮与别人成亲的画面,带着锥心之痛。一会又自我开解,喜欢一个人并不非得要同这个人在一起,这些年她单相思不也有苦有乐么?

  沧笙瞧出来了,在她一步步迁就的时候,虞淮仍在一步步的后退。一面保持着自身的高洁,不肯被她拖下云端,一面又不动声色接受着她的示好,将她步步往泥淖里头带,恃宠而骄的提出要求。

  这样的傲娇听上去像是皇子对穷姑娘的感情,可以动心,却在意彼此之间的鸿沟。他有顾忌,怕是觉得她配不上他吧。

  她可以反追,但这样的倒贴真的很没意思。

  ……

  虞淮此后半月都没出房门一步,从起初的怒火中烧,到慢慢冷却,一点一滴凉彻下来,整个人像是淡了生息。

  他想到白灵瑾二十余载与沧笙在石中世间孤男寡女的朝夕相处,心尖就像是嵌进去一枚针,哪怕是好好待着不动,也会随着心跳而尖锐的刺痛。他迫切地想要解释,沧笙却一副理所应当、不过如此的模样,将他当做无理取闹。

  妒火焚身,两人都绝不低头,结果就是相互试探的中伤,越演越烈。

  吵过一次,隔阂就会多上一层,譬如当年沧笙对他说的分道扬镳。自那以后,两人之间的见面愈发的少了。

  虞淮从没想过沧笙会真正的放手,只是觉得难过,他与沧笙总是在微妙的点错开,明明拼命的想要贴近,结果不得要领,越走越远。

  待他出关,石族消息传来,沧笙因为替须臾宫布下主阵,心神大为损耗,避世修养。

  ……

  又七月,须臾宫落成。

  虞淮受沧宁所邀前来参加“乔迁”宴,席上沧笙的数位好友,包括戚玄皆在,唯独主座空了一个,沧笙迟迟没有出现。

  虞淮静默不语,只字不提。

  鹿言则毫无顾忌地发问:“阿笙仍是在闭关?怎的行宫落成这样大的喜事,也不见她出来露个面?”

  戚玄闻言侧目,沧宁默了默:“她去第四天了。”

  虞淮豁然抬眸。

  戚玄哦了一声:“去那做什么?”

  沧宁蓦然笑了:“阿姐说,是去接一个人。”

  “嗒”地一声,是玉佩撞击桌角的脆响。虞淮站起身,脸色发白,眸色沉得可怖:“她人在哪?”

  “帝君说笑了,我阿姐出门向来不会给我精准定位的。”沧宁神情很淡,这些日子沧笙的不开心他都看在眼里,如何能不迁怒,刻意道:“帝君不用担心,她接了人是要带回来的,不出半月就能到须臾宫,不会有事的。”

  鹿言刹那便明白过来其中的因果,把玩着折扇,状似漫不经心:“哦,是阿笙的那位小面首吗?妙得很,还能叫她甩下我们这些老友,亲自去接,魅力无边啊。听说是鲛人族?从前没仔细看过,模样当是顶好的了。”

  话语未落,扫眼主座,空置的座位变成了两个。

  鹿言望着空位与沧宁一齐陷入沉思,这是铁证了,帝君忍了这么多年终于还是露出了马脚,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谁也说不清楚。

  ……

  虞淮心乱如麻,后脑像是被人猛然敲了一闷棍,耳边嗡嗡作响。

  不该是这样的。

  沧笙说过,她的爱情只会给他一个人。

  眼前发黑,路像是走不到尽头,人到了哪,他毫无知觉,只一心朝第四天去。渡过通往第三天的结界,忘记压制仙力,强行闯过,喉间一甜,竟至于尝到铁锈的腥味。

  她要接他回家吗?

  明明他们同处第二天,当初她却说要与他分道扬镳,因为她做不到跨越那么远的距离。

  第二天到第四天的距离有多远?她却亲自去接他!

  虞淮咳嗽起来,像是带刺的空气钻入肺,突然撕心裂肺。咳出了血,云却半点没慢。

  整个人像是拉开的弓一样,浑身肌肉都紧绷着,轻轻发颤。

  她更爱白灵瑾了吗?

  彻彻底底,被抢过去了吗?

  路太长,长到能让他慢慢冷静,但滔天的杀意有增无减,越凝越深,潜藏在眸底。

  他有毁灭一切的念头,对一个曾叫他轻视的对手产生了莫大的恐惧,乃至,入骨的仇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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