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铎面上恰到好处地流露出几分怒意, 拉着美妾的胳膊, 将人拽到身后, 问, “到底是怎么回事?”
周围的武将也支棱着耳朵, 只听美妾不住哽咽, “昨夜妾身想要回房歇息, 谁知经过庭院门口时,竟被吃醉了酒的曹将军带进了厢房,妾身拼命挣扎, 却没有半点成效,眼下失了清白,无颜苟活于世了。”
“曹将军怎能如此糊涂?还真是粗莽无礼!”
“指不定他从一开始就动了歪念, 否则为何要将咱们请到赵府?”众人胡乱猜测着, 院外一片嘈杂。
恰在此时,曹旭悠悠醒来, 他只觉得头痛欲裂, 握拳捶了几下, 待看到乌泱乌泱站在门口的那帮人时, 当即便愣住了。待他回神, 刚毅面庞青白交织, 浑身颤抖,显然是气得狠了。
“赵铎,你敢算计我, 你不要命了吗?”曹旭怒吼一声, 翻身从床榻上跳下来,他只穿着亵衣亵裤,衣襟大敞四开,露出满是红痕的精壮胸膛,那副模样明显就是经历了一番激烈的鏖战,委实不堪,莫说赵铎了,就连那些武将都面露鄙夷,认定此人品行不堪。
分明是他做出了奸.淫恶事,不认罪也就罢了,反而倒打一耙,连自己的远房表哥都不放过,曹家人的狠辣可见一斑。
曹旭行事虽然鲁莽,却不是个傻子,将众人的神情收入眼底,他知道自己无论怎么辩驳,都不会有人相信,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
眼中爬满血丝,曹旭死死瞪着赵铎,将衣衫穿好,随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赵府。
第二日上朝时,等朝臣启奏完毕后,曹旭突然出列,跪在地上冲着明仁帝叩头,“微臣有一不情之请,还望陛下应允。”
明仁帝坐在龙椅上,眼底隐隐透着几分不耐。
赵家的事传的沸沸扬扬,已经到了人尽皆知的地步。先前曹旭刻意放出风声,想毁了昭禾的清誉不算,自己还立身不正,淫.人妾室,当真卑鄙极了。
周良玉站在文臣一列,此刻亦是拱手上前,还没等他开口,便见帝王皱起眉头,冷声道,“既然是不情之请,就不必再说了,曹旭,你好自为之。”
曹旭瞪大双目,心中尽是不可置信,陛下为何会说这种话?难道昨日发生的事已经传到禁宫中了?心里咯噔一声,直到下朝他都没有缓过心神,一直忐忑不安。
周良玉走到他身边,凤目中透着一丝寒意,压低声音开口,“曹将军,曹家得势不假,却不能为所欲为,你过了。”
闻言,曹旭急喘了几声,面庞涨紫,盯着近在咫尺的文弱书生,恨不得掐住他的脖颈,直接要了他的性命,昨日之事,肯定跟周良玉脱不了干系,他们一个两个都要谋害自己,简直该死!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莫要含血喷人!”曹旭边往前走,边咬牙切齿地开口。
周良玉抬手抚平袖襟上的皱褶,冷笑一声,“曹家所做的一切,都瞒不过锦衣卫,也瞒不过圣上,曹将军如此自以为是,还真是令周某大开眼界。”
说罢,周良玉也不愿在这种人身上浪费时间,兀自甩袖而去。
回府后,曹旭将在朝堂上发生的事原原本本告诉了曹夫人,浓眉皱紧,“母亲,儿子根本没有碰过赵铎的妾室,是他们设下陷阱,存心诬赖!”
即使知道这一切都是假的,他也是百口莫辩。毕竟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当时有不少武将呆在赵府,亲眼看着他跟美妾睡在同一张床榻上,且二人身上都留有痕迹,人证物证俱在,又有什么办法?
曹夫人愁得头发都白了,犹豫道,“如今京里已经生出了不少流言,要不就算了吧,娶不了郡主,别的高门闺秀也成。”
两手死死握拳,曹旭既是愤恨又是不甘,缓缓点了点头。
过了几日,听说周良玉已经去郡主府下聘了,又有明仁帝下旨赐婚,满朝都是恭贺的声音,无人胆敢提出异议,曹旭也不例外,他老老实实站在武将中,目光阴冷,像毒蛇一样,落在周良玉身上,思索着该如何报复。
他自觉丢了颜面,便让曹夫人快些张罗亲事。
最近曹旭诸事不顺,感觉所有人都在与他作对。这天喝了酒,他打马回府,主街上的人并不算多,他索性加快速度,不欲在路上耽搁时间。
哪曾想,道边突然冲出了个四五岁大的小孩,离他还有十丈远,若及时勒马也不会生事。偏曹旭怒火上头,竟不闪不避地迎了上去,眼见着马蹄即将落在孩子身上,有一名穿着飞鱼服的锦衣卫跃到近前,一脚将双目猩红的男人从马背上踹了下去。
马儿受惊,长长吁了一声,随即停下,倒也没有伤着别人。
穿着布衣的妇人满脸泪痕,猛地将自己孩子紧紧抱在怀里,她男人不住口地跟锦衣卫道谢,原本对镇抚司的畏惧早已抛到脑后。
要不是这位大人,他孩子的性命就保不住了,如此大恩,就算是做牛做马也偿还不尽。
瞥见双目红肿的夫妻,谢崇并未开口,也没收他们递过来的钱袋,态度十分冷漠,倒是跟在他身后的刘百户主动出言安抚,这对夫妇才肯离开,边走还边往回看,似是要记住恩人的模样。
曹旭从马背上摔下来时,正好撞到了道路两旁的石阶,磕得鼻青脸肿,点点血迹洒在地上,与灰土混成一团。
黑眸中划过一丝阴鸷,谢崇只觉得此人品性极恶,委实令人作呕。
刘百户走上前,压低声音问,“指挥使,是否要将宣威将军押到诏狱中?”
“不必。”曹旭与周良玉生出龃龉,现在虽不遵律令,却也没有铸下大错,要是强行将人处置了,只会让别人怀疑镇抚司处事是否公正,谢崇虽不在意旁人的想法,却不愿牵连了自幼一起长大的兄弟。
“他已经得了教训,咱们无须插手。”
刘百户偏头一看,眼神落在曹旭身上,就算他陷入昏迷,依旧用手死死捂住裤.裆,今日他穿着靛青色的长袍,那处居然湿了一片,殷红暗沉的血色在衣裳上逐渐蔓延开来,就算伤口愈合,日后恐怕也不中用了。
曹旭被送回府中,曹夫人几欲疯狂,她怎么也没想到独子会遇上这种劫难。
用力攥住大夫的胳膊,她双目血红,急声问,“旭儿到底如何了?能否痊愈?”
按说妇人的力气并不很大,但这会儿情况特殊,老大夫的胳膊好险没被掐断,他好不容易才挣脱开来,捏着袖口擦了把汗,才道,“宣威将军身体强健,若只是普通的皮肉伤,很快就能愈合,但他坠马时伤着了命根子,将那处撞得血肉模糊,小老儿又不是神仙,实在没办法让他恢复如初。”
“那、那可会影响子嗣?”曹夫人声音都打着颤儿。
老大夫面色沉痛地点头。
身为男子,就算他已经年过花甲,看到这样的伤势依旧觉得心惊胆战,甚至周身也隐隐泛起几分痛意。
曹夫人无法接受事实,踉跄着往后退,嘴里低声喃喃,也不知究竟说了什么。
旁边的丫鬟见状,不免叹了口气。夫人心气儿高,又重规矩,为了维护曹府的名声,将军身边的通房全都被灌了避子汤,也没有产下庶子的机会。
谁知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将军遭了这样的灾祸,怕是连行房都难,哪还能传宗接代?
老大夫开了方子,拿上银钱,便头也不回地从曹府离开。
傍晚曹旭从昏迷中醒来,周身翻涌着的疼痛几乎要将他逼疯。面色黯淡的曹夫人守在床边,看到儿子醒了,她双目红肿,神情无比悲戚。
身体是自己的,曹旭自然能察觉出不对,他颤巍巍掀开锦被,闻到了浓郁的血腥味,瞳仁骤然一缩,嘶声问,“母亲,我这是怎么了?”
曹怡然立在旁边,不住抽泣着。
“只是受了点轻伤罢了,你莫要忧心,安心将养,要不了多久就能好全。”
曹旭咬了咬牙,一个字都不信,他心里绝望极了,不明白老天爷为何要这般不公,将他一辈子都给毁了?
偌大的曹府被愁云惨雾所笼罩,奴才们行事谨慎,生怕自己触怒了主子。
自打知晓自己成了废人,曹旭性情变得无比阴沉,稍有不顺,便毫不留情地责打下人,以此发泄心中的怒火。
曹夫人认为儿子有了残缺,可怜至极,对他越发纵容。
随着时间的推移,曹旭并没有改好,反倒变本加厉地施以酷刑,还特地收拾出来一间房,其中摆放着巨大的火炉,里头装满了炭块与烙铁。
他用烙铁折磨了无数奴仆,终有一日,其中一个暴起反抗,也不知这奴才从哪来的力气,竟挣脱了绳索,一把将曹旭扛了起来,扔到炉子里。
刺耳的惨叫声让人不寒而栗,骨肉焦糊的味道更是令人作呕。
自此以后,曹家一蹶不振,全族搬离了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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