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南, 瑞王府。
瑞王沉着脸, 看着桌上摆着的两封信, 这两封信, 一封是前不久乐平派人送过来的, 一封则是来自元嘉长公主, 刚刚跟着送钱粮的队伍过来的。
然而两封信的内容却是南辕北辙。
若论亲疏, 瑞王自然应该相信乐平,可事实上他却更信任元嘉的说法。
元嘉的信中,不仅如实说了之前在淑惠大长公主的宴会上发生的事情, 还有近几年来,乐平做的种种的事情。有几件与他留在京城的人回复的差不多,分开看尚且不觉得什么, 但如元嘉这般, 一件件这样列出来,只觉得触目惊心。
相比之下, 乐平却是一味诉苦, 说陈皇后和元嘉对她的轻视, 对母妃的慢待, 话锋一转, 又说到之前救灾的事情, 言语之间更是隐隐透出对他这位兄长受到待遇的不平。
每一句话都看似替瑞王抱不平,可细究她的用意,却让瑞王觉得齿冷。
若是没有之前皇兄恳切地亲自写信来, 又有王妃在一旁的劝导, 恐怕瑞王真的会对萧湛产生怨恨。乐平这封信无异于火上浇油,若瑞王又有一两分野心,后果如何不堪设想。
不管乐平这封信是真心还是假意,这番心思都何其狠毒。
王妃正好过来给他送点心,见他神色不对,连忙关心道:“殿下怎么了?”
瑞王闭上眼,微微摇了摇头。
王妃便让伺候的人下去,坐到瑞王身边,看到桌上的两封信,顿时猜出了什么:“可是乐平在京城又闯了什么祸了?”
瑞王睁开眼睛,冷笑一声:“闯祸?那王妃可真是小看她了。”
听瑞王的语气,这可不像是夸奖。
王妃见瑞王没有阻止,便拿起桌上的两封信,看完之后,她也震惊了:“殿下,这……”
“我从前觉得她只是冲动鲁莽,如今看来,她这番心计可并不简单。”瑞王声音冰冷,“她从前分明最怕我这个皇兄,如今为了设计我,居然不惜给我写信,也真是难为她了。”
瑞王话语里都是愤怒,可王妃却听出了里面的心伤。瑞王表面上对乐平各种嫌弃,其实心里还是很关心这个妹妹的,之前收到乐平的信时,他还很高兴,打趣说天要下红雨了。
而当时有多高兴,如今就有失望。
王妃有些心疼地握住瑞王的手:“殿下……”她犹豫了一会,“其实,乐平或许并没有想那么多,这封信也未必是出自她的本意,说不定她也是被人怂恿的呢?”
听到王妃这么说,瑞王的表情也严肃起来。
“这几年我的人一直在查乐平的奶娘,可她的身世极为简单,而且京城的人监视她几年,发现她很少出门,似乎也并未与外界有什么联系。当然,也不排除她利用旁人联系,或者联系方法极为隐秘,所以让我们查不到。”
王妃皱眉道:“可谁又会费这么大的功夫去对付乐平呢?就算要利用她来对付殿下,这也太过于迂回曲折了吧?”
“这就是我一直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瑞王淡淡道,“我一直都觉得奇怪,当年敏妃能够将乐平托付给这个奶娘,定然是信任她的,这奶娘又有何深仇大恨,竟要将敏妃唯一的子嗣给养废了呢?”
王妃听见他语气有异,忍不住奇怪地看着他。
“我们一直都陷入了一个盲区,或许根本不是奶娘有问题,而是敏妃……有问题。”
王妃一脸震惊地看着他,毕竟这个想法未免也太过匪夷所思了,但是细想,却又不是没有可能。
然而,王妃还是不敢相信:“若是敏妃,那乐平可是她的亲生孩子啊,她怎么会这么做?”
瑞王摇摇头:“这只是我的猜想,我也不敢肯定。”他沉吟片刻,“这件事不简单,恐怕我得亲自进京一趟才行。”
“可殿下,王爷不经奉诏,是不能随意进京的,你这般过去了,万一被人知道了,恐怕……”王妃担忧道,“您不如将这件事原原本本告诉陛下,由陛下来彻查,不是比您更方便合适吗?”
“不可。”
瑞王看向王妃,“如果没什么事情,只要把那奶娘杀了便是。可若这后头还有牵扯,不管最终结果如何,乐平肯定是逃不过的,就算我不认这个妹妹,但这些年我远在湘南,一直都是她进宫陪母妃说话,我不能不承这个情。”
“可咱们在京中人手不多,就算真的查出了什么,殿下独木难支,也无法处置啊!”
瑞王却早有准备:“你放心,我不是那等逞强的人,实在不行,我还可以去找元嘉帮忙,元嘉虽然性子冷淡,但行事很有分寸,我相信她会帮我的。”
听到瑞王这么说,王妃便知道劝不动他了,只得叹口气帮忙给他收拾行装。
几天之后,瑞王借口要出去打猎,带着人离开了王府。
韩侧妃在院子里焦急地走来走去,过了好一会,婢女才回来。
韩侧妃焦急地问道:“怎么样?”
婢女神色慌张道:“我们的人一路跟着王爷出了城,因为怕被王爷发现,所以隔得很远,但他也看到了,王爷根本没去野外打猎,而是往京城的方向去了。”
韩侧妃满脸冷汗跌坐在椅子上。她不由得想到了之前从京城来的那个消息,她本以为自己想尽了一切办法逃离了京城,就算得不到王爷的宠爱,至少也能安稳过完这下半生,没想到……
婢女焦急道:“娘娘,咱们该怎么办?”
韩侧妃咬着牙齿道:“以王爷的性子,若真的查到了什么,我们还有命吗,反正他不仁,我不义,去,写封信回京,把王爷回京的消息告诉他们。”
“是。”
-
京城。
原本清冷的元嘉长公主忽然决定开始办菊花宴,也是惊掉了满京城勋贵的下巴。更别说,为了办这场宴会,陈皇后还特意将宫中的一些珍品菊花送了过来。
若不是萧衍之的年纪还太小,恐怕都要被人以为是元嘉要给自己挑儿媳妇了。
就在所有人都议论纷纷的时候,唯一知道内情的顾清宁却有些无语。
“合着我操心完了儿子,如今还得操心孙子了?你们就不能让我消停点?”
“您若还是太后娘娘,难道不会操心这些事情吗?”元嘉笑着道。
顾清宁便没话说了。
元嘉又继续道:“我当然也不想麻烦母后,奈何我挑人的眼光远不如母后,自然得请您来掌眼了。”
这却是说她当年自己挑选的驸马谢浙了,这几年元嘉同返老还童的母后待在一起,心态也年轻了许多,好多事情都放下了,从前这些让人讳莫如深的话题,也能被她拿出来调侃了。
顾清宁看她那理直气壮,一点也没有不好意思的模样,暗暗地叹了口气:“如果要这么算的话,我挑人的眼光也没比你好到哪里去啊……”
“母后说什么?”
“没什么。”顾清宁觉得,还是给还是给孩子保留一点她父皇英明伟岸的形象吧。
顾清宁和元嘉这次也只是初步挑选,两人坐在阁楼里,远远地看向花园的方向,因着大半个京城的贵女们都来了,花园里头衣香鬓影,竟是人比花娇。
不过也能够看出来,花园里的姑娘明显分了好几个圈子,陈敏之前虽然出了事,但她的身边依然围绕着最多的人,其次便是几个文官家的小姐,两方壁垒分明。除此之外,还有顾家几个姐妹和孙兰沁,很明显是在战局之外的,十分佛性地在一旁吃瓜看戏。
这么一时半会的自然看不出什么来,但顾清宁还是提了几个人选,元嘉也都一一记了下来。
其实顾清宁是有一点私心的,她选中的人家,就算不是与威国公府关系好的,也都是没有什么仇怨的,而威国公府的政敌,一开始就被她排除掉了。
元嘉也不知道是不是看出来了,但却一个字都没有说。
顾清宁倒是很坦然,完成了自己的任务便离开阁楼去找自家姐妹和孙兰沁了。
顾清芷是第一个看到顾清宁的,随后便是孙兰沁。
顾清芷好奇地问道:“元嘉长公主找你做什么?”
顾清宁含糊过去,又转移话题:“清姝和清薇在看什么?”
顾清芷叹了口气:“看戏呢!”
顾清宁顺着她们的目光看过去,却正看到陈敏和张明萱正在对峙,张明萱之前因为跟谢长风退婚的关系,一时之间成了京城的笑柄,如今好不容易风声平息一点,这才重新出来。只是她与陈敏并无冤仇,怎么会对上的?
顾清姝此时终于发现了顾清宁,连忙招了招手让她过去,压低声音道:“听说陈家要与谢家结亲呢。”
顾清宁一惊,虽然陈皇后已经不打算让陈敏嫁给太子,但怎么会这么快就放出消息来,陈家甚至也这么轻易就接受了?
顾清姝看到顾清宁的表情就知道她误会了,连忙道:“不是陈敏,是陈家的庶长女。”
顾清宁就更吃惊了,就算陈家是陈皇后的娘家,谢家也不至于落魄到娶个伯府的庶长女啊,更别提之前与谢长风谈婚论嫁的还是侯府的嫡女,也难怪张明萱咽不下这口气,这不是生生地在打她的脸吗?
孙兰沁在一旁开口道:“我倒觉得这个消息应该是假的,谢家毕竟是世家,文官以名声安身立命,永寿候府毕竟是老牌勋贵,但荣安伯府只是外戚,谢家是绝不可能同意的,就算谢家真的拉下面子来,也不可能娶个庶女,这就不是结亲,而是结仇了。”
孙兰沁说得有理有据,顾清姝和顾清芷都恍然大悟。
“我就说,这消息听起来怪怪的。”顾清姝摸着下巴道。
顾清薇嘲笑她:“二姐,你之前分明跟我说得信誓旦旦的,现在倒来放这马后炮了。还不是听了孙姐姐的话才明白过来的?”
顾清姝拧了一把顾清薇的鼻头:“要你来嘲讽我!”
“我又不是陈家或者谢家的人,我哪里会知道的那么清楚?”顾清姝用下巴示意了一下还在吵得跟斗鸡一般的陈敏和张明萱,“她们自家人都分不出真假呢!你只能说兰沁厉害,却不能说我不行,听到吗?”
孙兰沁看着她们两姐妹打打闹闹的,脸上忍不住露出笑容来。
顾清宁看着孙兰沁的侧脸,其实无论十□□份、容貌、才学还是性情,孙兰沁都很适合太子妃这个位置,只有名声略逊一些。
换做从前,顾清宁可能会和元嘉提议,但自从她和孙兰沁做了朋友,知道她想要过的生活后,便不这么想了。宫中的生活再光鲜,也只是给外人看的,而苦楚却是要自己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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