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位大人, 如今京城和皇宫遭北桀人洗劫, 多位重臣被杀, 百废待兴, 非常时期行非常之道, 如今活着的人都是朝廷股肱, 大家仍以从前所司部门行事, 如今品级最高者即为一部之首。如何?”
金銮殿中,白泽身着朝服,对着众人道。他表情肃穆, 声音沉凝。
京城如今总算是安定了,朝中诸事都应该渐渐恢复。皇帝避不见人,如今朝中没有比白泽品级更高的人还活着, 因此他暂时主持朝会。
“臣等无异议。”众臣齐声道。
如今还活着的, 都是四品以下的官员,哪有质疑白泽的底气。都是刚遭了难的人, 心有余悸, 白泽说什么, 他们就应什么。
白泽微微颔首, “仍以从前朝会为例, 六部各述其事, 先从兵部开始吧。”
兵部尚书和两个侍郎都被北桀人杀害,如今兵部品级最高的是一个员外郎,听到白泽发话, 便站出来准备将兵部事务上奏。
正在这时候, 外面走进来一个人,高声道,“没想到我的女婿除了会行军打仗,还会处理政务,真是后生可畏啊!”
众人听到这声音都觉得十分熟悉,回过头,见到沐相,纷纷朝他一拜,“相爷,您回来主持大局了!”
沐相在朝中多年,势力虽不如温相强大,威望并不低。更何况温相已死,树倒猢狲散,如今前朝后宫都被白泽控制住了,谁敢不敬沐相呢?
不过白泽见他进来,却是微微拧了拧眉。
“沐大人为何突然从福建回来?”
沐相如今已经不是丞相,他主政福建,按照朝廷规矩,封疆大吏未经传召不得入京。
众人听到白泽如此质问,顿时感觉到了一点火药味,不知这翁婿二人为何会如此。
沐相却不意外白泽的发难。
他筹谋了那么久,计算了那么久,却被白泽和渤海王打翻了算盘。
好在温相已死,不算一无所得,他至少能把控住朝政。
“镇北侯在家养病多时,不是还站在这金銮殿里发号施令吗?”
“沐大人错了,我并非在此发号施令,只是皇上命我暂理朝政,等到朝中平稳,我自然还要回乡养病的。”白泽沉声道。
沐相冷笑了一声,“皇上呢?谁也没见过,圣旨呢?你也拿不出来,你的兵守着皇宫,皇上说什么,还不是你红口白牙说了了事?”
这话一出,朝堂中的众人均是窃窃私语起来,
的确,他们谁都没有见过皇帝,任由白泽发号施令,除了因为他是镇北侯之外,也是因为这城里城外都是他的兵。
“那么沐大人到此,是想自行复了相位吗?”白泽冷声问。
沐相阴着脸没有说话,旁边却有一个低阶官员壮着胆子说,“侯爷,先前您说非常时期行非常之道,沐大人突然回京虽然不合规矩,可京城遭此大难,渤海王、豹韬卫均是自行驰援,沐大人也无可厚非。”
“我并无责问沐大人之意。诸位大人是否认为我应当将朝政还于沐大人?”
白泽这话一出,众人纷纷道,“沐大人为相多年,若此时有他坐镇,定然能尽快平乱。”
“是啊,沐大人可是能臣。”
沐相听着众人的言语,一抹冷笑渐渐浮上脸。
他相信白泽用兵如神,但他绝不相信这小子能处理好朝政,“我急着进京,并非是为了讨要相位,而是因为我得到了小皇子的消息,着急寻找小皇子才回京的。”
原来小皇子落到他手里去了。
白泽脸色一沉,“我会去禀明陛下,若陛下同意为沐大人复位,我自然会谨遵圣旨。”
“不必去禀明陛下了,陛下的圣旨在此。”一道清丽的声音从龙椅后面传出来。
金銮殿上的众臣抬起头,便见一个绝色佳人从屏风后走出,手上捧着一方金印,站在了龙椅旁边。
“这是谁啊?太美了吧。”
“好像是沐相的女儿,我远远见过一次。”
“她怎么来了?是来帮亲爹还是夫君的?”
“圣旨在此。”正在众人窃窃私语的时候,小春子拿着圣旨走了出来。
众臣急忙跪下,沐相表情复杂地看了沐萦之一样,对着圣旨跪了下去。
“奉天承运,皇帝召曰,今逢突变,朕龙体欠安,感念朝臣之逝,朕心甚伤,未免朝中大乱群龙无首,亲封沐萦之为相,钦此。”
“臣接旨。”沐萦之跪下,从小春子手中接过了圣旨。
与此同时,金銮殿里的众人像炸开了锅一般。
“什么?封沐萦之为相?皇上怎么想的?一个内宅妇人怎能为相?”
“阴谋,我看沐相说得对,这一定是镇北侯的阴谋,他带兵控制了朝廷不说,还让他的夫人为相,简直是丧心病狂!滑天下之大稽!”
“可笑之至!可笑之至!”
在一片质疑谩骂之声中,唯有一个人站了出来,朝沐萦之一拜,高声道,“臣遵旨,必以沐相马首是瞻!”
沐萦之与他的目光两相对接,心中的疑虑与顾忌顿时在一刹那就消散了。
有他在身边,有他护着,她何惧之有呢?
白泽话音落后,又有一个年轻官员站了出来,对着沐萦之行了一个大礼,“臣遵旨,必以沐相马首是瞻。”
金銮殿里的众人不敢去骂白泽,对他却是毫不留情,“方文!你这个狗腿子!”
“见风使舵,真是枉为读书人!”
原来他就是方文。
沐萦之不理会那些谩骂质疑,朝方文微微点了一下头,她举起手中的宰相印鉴,高声道:“我既领了金印,从今日起我便为本朝之相,六部三司皆归我管辖,若有不服者,此刻便可离去。”
白泽眸光一紧,转身面向众人,目光逐个扫过。
他与生俱来的一股威慑之力,顿时叫刚才那些鼠辈都噤了声。
“哼,服!老夫服了!”却是沐相冷笑了一声,准备拂袖而去。
“慢着!”沐萦之喝道。
她话音一落,守在门口的两名天策军便拦在了沐相跟前。
“你想如何?难不成你要弑父吗?”沐相满脸狰狞,怒向沐萦之道。
白泽正欲发话,却是沐萦之抢在了他的前面,“女儿如何胆大得过爹爹?”她不敢弑父,她的爹爹却敢弑君。
她的目光直直看着沐相,并无任何畏惧。沐相如何能责问她不孝?若她当真不孝,便不会向天下隐瞒他通敌卖国的真相。
或许,这是她为人子女最大的孝道了。
沐萦之轻轻舒了一口气,方才缓缓道:“听闻沐大人那里有皇子的下落,如今皇上正记挂着皇子,沐大人自然不能离开,带领侍卫早些去将皇子寻回来才是。”
沐相死死盯着她,半晌方才将目光移开。
“老子输在了女儿手里,我也是千古第一人了。”
沐萦之心中黯然,“将沐大人请下去吧。”
沐相离开金銮殿后,沐萦之面向着站在大殿里的众人道,“朝中事务太过繁杂,六部三司都不可无人牵头,我会在今日定下各部首脑,暂行职责,方文!”
“下官在!”
“从今日起你便是副相,协助我处理朝中所有事务。”
方文猛然一震,旋即跪下,高声道:“下官必不辱使命。”
“荀瀚卿。”
站在众官后面一个矮壮黝黑的年轻官员顿时一愣,旋即站了出来,“下官在。”
“从今日起你暂领礼部尚书一职,我要你在三日之内将所有空缺官职都拟出一份新名单来。”
“下官必不辱使命。”
“章之淳。”
“下官在。”
“从今日起你暂领户部尚书一职,清点在京城粮仓中的所有存粮,并计算好京城现在的所有户籍……”
沐萦之一一指派了六部三司的头目,分派好了各个衙署当务之急,经过这一番安排,众人忽然明白了皇帝赐她相印绝非是得了失心疯,而是因为她拥有为相的能力。尤其是在知道她安顿了京郊流民之后,深知她不是普通的女流之辈,而是才德兼备的能人。对她的质疑和猜忌也才真正的变成了深深的佩服。
等到所有事毕,朝臣们退下,已经是一个时辰后了。
沐萦之站在空空荡荡的金銮殿里,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双腿忽然有些发软,情不自禁地往后退了一步。
身后刚好站着一个人,稳稳将她接到了怀中。
又是目光相接,两人俱是一笑,可又有些无力。
“沐相,你还未给我指派事务呢?”
沐萦之听着他如此称呼自己,顿时忍不住一笑,他俯下身,在她的唇上印了一个吻。
“白泽,这件事我一直没有告诉你,因为我不知道我究竟能不能做到。”
“你的萦萦,这世上没有你做不到的事。”
“可……本朝从未有女子为相的先例。”
“前朝倒是有女子为帝。”白泽道。
“你倒是通晓历史。只是,我如何能与则天女皇相提并论?”
白泽搂着她的腰,“如何不能?”
沐萦之对上他的目光,只觉得他的眼眸深似海,包藏着万千的情意。他的眼睛仿佛就是一片星辰大海,他离她那样近,仿佛就是告诉她,只要她愿意,手可摘星辰。
她伸手摸了摸他冷硬的下巴,笑着闭上了眼睛。
“镇北侯,本相腿软了,你替本相捶捶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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