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子里一时安静就下来。
三个人都没有说话, 只听得见淅淅沥沥的雨声, 啪嗒啪嗒地打在荷叶上。
沐萦之在沉思, 冯亦彻和苏颐都在等她思考的结果。
“嫂子。”远处传来了白珍的声音。
沐萦之转过头去, 见白玲白珍和春晴已经回来了, 站在廊下向她挥手。
“白夫人, 我俩先告辞了。”冯亦彻见状, 起身向沐萦之行了一礼,深深看她一眼。
沐萦之无奈一笑,转过头, 朝苏颐点了一下头。
今日一见,不觉得苏颐如传言那般令人厌恶,确有可交之处。
苏颐自然察觉得到沐萦之看自己时眼神变得柔和了许多, 扬眉一笑, “山长放心,这次会试, 弟子会全力以赴。”
这人说话……真是轻浮!
沐萦之再次沉了眼神。
苏颐却浑不在意的样子, 哈哈大笑着跟冯亦彻一起从凉亭另一边的栈道往外走去了。
沐萦之撑开伞, 往白玲白珍那边走去。
“嫂子, 那两人是谁?”白珍好奇的问。
“一个是冯先生的堂弟, 另一个是他带来的朋友, 他们俩都是爱读书之人,因此聊了一会儿。”沐萦之说完,打量了白珍和白玲一眼, “你们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白玲别过脸, 眼神看起来有些慌乱,沐萦之望向春晴,春晴微微动了动眼睛。
真是个傻姑娘!
沐萦之笑叹了口气:“如今下着雨,也不好出去再逛,先各自回房,等雨停了再做打算。”
“嫂子,咱们要在这里住几日?”
“明儿若还下雨,就回去,天气好便多住几日。大后天山门有庙会,咱们可以去看看。”
“好。”提到庙会,白珍和白玲都高兴了起来,各自由丫鬟领着回屋午休去了。
春晴亦扶着沐萦之回房,等关上房门,春晴才细细道:“二姑娘谁都没相中,就是大姑娘,我问她的时候她不说,后来看她一直瞧着一位韩公子。”
“哪位韩公子?”
“是户部侍郎的次子,今年十六,叫做韩帧,生得一表人才。”
沐萦之没见过这个韩帧,但户部侍郎夫人她是见过了,是位谈吐打扮俱佳的夫人,她教出来的儿子应当不差。
“她确定了是这个韩帧吗?还是说是你猜的?“沐萦之又问。
有了上次沐渊之的事,沐萦之不想再有半点差池。
春晴点头:“不敢瞎说,我是寻了个空儿,直接了当的问了大姑娘的意思,她虽没说话,但我敢肯定,她是默认了那位韩公子。”
沐萦之颔首:“等回京城,你去一下沐府,让我娘帮着打探打探,若是合适,便将事情定下来吧。”
白玲确实是个心思简单的姑娘,给她定下人家也算是了了一桩事,这么一比,白珍更不好办些,还得另想些办法才妥当。
左右白珍比白玲小,时日还长。
“是。”春晴恭敬道,侍奉着沐萦之更了衣,扶她睡下。
每日午后都是沐萦之最困的时候,今日因为冯亦彻和苏颐的到访,耽搁了时间,这会儿她已是倦极,躺下没多久便睡着了。
迷糊糊地做了一个梦。
梦见她独自在花园里散步,走着走着,前面就出现了一个人影,那人影模模糊糊的,看不清是谁,但她很确定那不是白泽。
她敏锐地察觉到一丝危险的气息,不想再靠近那人。
那人却直直向她跑来,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一直站到她的近前,朝她咧嘴一笑。
沐萦之猛然睁开眼,眼前赫然有一张黝黑的脸庞。
她大惊失色,从榻上坐起来,手臂“砰”地一声撞到床边,阵阵地刺痛提醒着她,这不是在做梦。
“你醒了?”来人咧嘴一笑,露出了白白的牙齿。
冒裕!
他怎么会在这里?
沐萦之并未立即尖叫,而是用眼角的余光瞥到了歪歪倒在桌子上的春晴。
也不知春晴是被他打晕了,抑或……
沐萦之不敢想,她看着眼前这个看似笑得天真烂漫的少年,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惧浮上心头。
“王子,你怎么会来这里?”
冒裕又是一笑,“吓到你啦?”
沐萦之没有吭声,努力让自己平静。
“这里是我的卧室,我正在午睡,王子突然出现,我自是觉得惊讶。不知王子前来,有何贵干?”
“我没什么贵干,就是在山门碰见你了,想看看你。”
这么轻飘飘的话语从他嘴里漫不经心的说出来,令沐萦之气急却又无言以对。
他是蛮不讲理又不通风俗的北桀王子,能跟他说什么呢?
“王子,我的丫鬟她怎么了?”
冒裕撇了撇嘴,并未回答她的问题,“别叫我王子,叫我冒裕。”
沐萦之见他没有对自己动手动脚,料想他未必是想行周公之事,心底稍稍平和,努力与他周旋,寻求生机。
因此依着他的话,喊了他一声,“冒裕。”
冒裕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才斜斜地睨了春晴一眼:“下雨了,我碰巧进来躲雨。怪她运气不好,我刚从窗户跳进来就被她看见了。”
沐萦之的心突突直跳,不敢往下想。她自是无法去质疑冒裕的躲雨之说。
冒裕见她紧张,又是一笑:“她没死,只是睡一觉。”
没死就好。
沐萦之的心里终于松了一口气。
前世春夏秋冬四个丫鬟的死是沐萦之最为饮恨的憾事,若这一世春晴倒在了这里,她的心里将永远过不去这个坎儿。
“既然来了,我请你喝杯茶吧。”
沐萦之支撑着从榻上起来,走到桌边将倒在那里的春晴扶到旁边的美人榻上,悄悄摸了摸春晴的鼻息,确定她还活着,这才转过身,坐到桌边,给冒裕倒了一杯茶。
“这是天顺朝的名茶信阳毛尖,你尝尝。”
冒裕坐到她的身边,接过茶,一饮而尽。
茶是已经放凉了的,但冷茶有冷茶的风味,吃在嘴里,回甘更浓。
“比我在宫里喝的好。”冒裕道。
他整个人几乎在趴在桌上的,只支着一个脑袋看着沐萦之。
他的年纪小,面孔十分稚气,但他的眸子深处,仍然闪烁着北桀人的狠厉和野性。
正是这个眼神,让沐萦之觉得害怕。
“茶无好坏,只能说这茶更合你的味罢了。”
冒裕似乎在认真听着她讲话,又好像根本没再听。因为他立即说了一句毫不相关的话,“你为什么要嫁给白泽?”
沐萦之愣了一下,没想到他会突然提起白泽。
“你喜欢能打的男人?”
“我和将军是陛下赐婚,我也不知他为何要赐婚,你若见了陛下,替我也问一声罢。”
“赐婚?”冒裕的眼珠转了转,又瞄向沐萦之,“这么说,你根本不喜欢白泽?”
“将军是我的夫君,我岂会不喜欢?”
“你喜欢?”冒裕又咧开了嘴,“你喜欢白泽,你还在这寺里偷偷跟那两个男人幽会?”
沐萦之的心口又突突跳了起来。
这个冒裕难道一直在监视她不成?躲在暗处偷偷见她会客,一直等到她进来午睡,才溜出来现身?
“我是跟朋友聊天,哪来的什么幽会?你要是没什么别的可说,我就出去了。下午我还得去寺里听大师讲经。”沐萦之说着,便站起了身。
她看似风轻云淡,行动随意,心里却紧张得不行。
想用余光去看冒裕的反应,又怕被他瞧出破绽。
“你要走?”冒裕幽幽地问了一句。
沐萦之没有继续走向前去开门,而是回头看着他,“你还有别的话要说?若是还有话,我就听了再走。”
她仍旧是顺着他的话说,以免激怒他。
冒裕显然对她的回答很满意,只是笑笑,托着下巴打量着沐萦之。
“那我问你,你到底是怕我,还是不怕我?”
“你说呢?”沐萦之叹了口气。
冒裕哈哈大笑了起来,挠了挠脑袋,又问:“那你觉得是我可怕还是白泽可怕?”
“我是白泽的妻子,怎么会怕他?”
“这样啊,”冒裕的眼神又变了些意味,“看来你是很喜欢白泽的咯?”
沐萦之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她怕自己答了实话,会激怒他,但她也不能否认。
冒裕伸了一个懒腰,漫不经心道:“那要是白泽没过多久死了,你岂不是会很难过?”
一股怒意涌上沐萦之的心头,不过她并未彻底被冒裕激得失常。
因为前世她记得很清楚,一直到她死的时候,白泽都活得好好的,是镇北大将军。
这一世,他也一定会安安稳稳的。
只是,这个冒裕平白无故地咒白泽,让沐萦之实在愤恨。
她也如冒裕一般,淡淡笑道:“若是你死了,想来你娘也会难过的。”
冒裕脸上的笑容突然就收殓住了,两道目光如雄鹰一般盯着沐萦之,那种杀戮之气又渐渐显了出来。
沐萦之面上淡然,心里也是自嘲。
想好的不要激怒他,偏生他一开始咒白泽她就沉不住气了。
“不用你管。”冒裕丢下这句话,从窗户口翻身就跳了出去。
沐萦之愣愣看着窗口,没想到冒裕如此轻易地离开,她的心甚至比方才他还在的时候跳得更快。
“来人!快来人!”沐萦之回过神来,推开门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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