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明看着下方的王佑呈, 纠结地挠了挠头, 好在裴瑄确实是一时抽风, 倒没有真铁了心要下头的王大人摔个狗吃屎。
身边的主子抿着唇一脸严肃, 决明打了个呵欠, 摇了摇头, 可怜的男人啊。
一局棋了, 王佑呈起身告辞,楚意目送着他离开后又琢磨起了方才的棋局。
“决明,你下来。”楚意不疾不徐地收捡着棋子, 启声道。
决明微怔,依言跳了下去,往上看了一眼裴瑄后才拱手与亭中之人请安, “太后娘娘。”
“你退下吧, 离得远些。”楚意将最后一颗棋子丢进了棋篓子里,他手挥袖。决明知晓她这是不想有人打扰, 颔首告退。
角亭里十分安静, 穿着月白色长裙的女子托腮凝视着亭外随风泛波的碧色湖面, 裴瑄扒着树叶, 抿了抿唇, “楚楚……”
楚意侧头, 如画精致的眉眼上渐染笑意,她看着树叶里冒出来的脑袋,调侃道:“哎呀, 小皇叔在那上面做什么?不下来坐坐吗?”
裴瑄有些尴尬地眨了眨眼, 回道:“下、下不来。”这树太高了,他又不会武功,决明也被她使走了,他这一时半会儿还真的下不去。
“这样啊,那哀家就先走了。”楚意掸了掸衣裙上并不存在的尘土,施施然起身,举步踏出了角亭,“时辰不早了,也该去用点膳食填填肚子。”
她当真是说走就走,裴瑄急了,他连叫了几声楚楚,楚意抿着笑回道:“小皇叔是不想我走?”
裴瑄忙不迭地的点头,却见那人扬起一笑,意味深长道:“可我实在是饿的慌。”
她说完话,一个转身便跃至树梢,正正好立在他身边,抬手揽腰将人带到树下抵在粗壮的树干上,她凑上去含住他的唇瓣舔了舔,笑嘻嘻道:“小皇叔味道这么好,想吃。”
裴瑄满脸通红,似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了低头,好一会儿才端正了目光,扯着楚意的袖子,一本正经道:“好,给楚楚吃。”
楚意:“……”
突然就调戏不下去了是怎么回事?这个时候不应该像以前那样严肃地拒绝,然后像朵风中摇曳的小白莲坚强地表示白日宣淫不好,咱们晚上再约的嘛。
楚意到底还是没吃,她牵着她的小白莲去了永宁宫,一起用了午膳之后便在榻上小憩午休,下午无事,宫人也没来叫醒他们,两人一觉睡到日跌之时方才转醒。
楚意起身接过温水浸湿的帕子擦了擦脸,一口清茶刚入口,王太后便使了小太监来请她过去一趟。
王太后也没说什么事儿,只叫她过去,裴瑄也不好跟着,缠着楚意亲亲抱抱了一会儿,先一步离了永宁宫出了宫城门。
等到楚意慢悠悠地跟着小太监到了西北边儿的冷宫见到了外面轿撵上吃着瓜果的王太后,挑着眉下了轿,走近捻了一颗葡萄,“叫我过来是有什么事儿?”
王太后听见她的问话,挥退了身边捶腿的小宫女,叹了一口气道:“我最近打算清清这后宫人手,今儿个轮到了冷宫里面的废妃,叫了人过来给她们挨个理册子,没想到撞见了事儿。”
楚意听她慢慢叨叨也不急,嗯了一声示意她继续往下说。
王太后日日闲得慌,便瞎找事儿,叫了人给冷宫里面的废妃们登记造册,负责这事儿的宫人奉了命到这冷宫,没想到一进门好巧不巧地遇上了冷宫废妃大乱斗。
等到这一群人好不容易散了,那宫人便看见了躺在地上半死不活的辛悦和已经只剩一口气吊着的佩儿。
宫人吓了一大跳,喘着气儿跑回了王太后的寝宫,立马将这事儿上报了。
王太后前些日子忙着潇洒,倒是把辛悦和佩儿忘在脑后,经人这么一提起,她瞬间便来了兴致,坐着轿撵往冷宫来瞧辛悦的笑话,只不过,她还来不及看笑话,那头小太监来报佩采女快要挂了。
无论怎么样,佩儿名义上好歹也是幼帝的生母,那凄凄惨惨的样子也是可怜的很,她求着要见楚意这个旧主子一面,王太后犹豫了半晌还是应了。
“她人就在里面,你要见便去见,不见的话咱们便接着说其他的事儿。”她叫她过来最主要的还是另外的事儿,佩儿的请求充其量只占了十分之一。
“我去看看。”佩儿就要死了,她说什么也得去看看。
两个太监推开冷宫的大门,引着她往佩儿住的地儿去。冷宫很大,比起其他的宫室要大得多,这一路走过去还费了些脚程。
窄小的屋子里摆着一架破旧的木床和一个掉了漆的矮柜,床脚歪着断腿的凳子,上头缠着一条破布。
床上的人蓬头垢面,沾了泥灰的头发绞在一起紧贴着她的脖子,脸上残留着不少抓痕和污渍,颇为狼狈。
她看到走进来的人,目光亮了亮,竟是一个翻身坐起来。楚意就站在离门口稍近的地方不愿往她跟前靠,“这是回光返照?”
“小姐,你是我的小姐吗?”佩儿凝视那眉眼,只觉得熟悉又陌生,她沉沉道:“我总觉得你不是,小姐她不是这个样子的。”
楚意呵了一声:“不是这个样子该是哪个样子?”
“小姐不会功夫,不会制药,她温柔善良,最疼我的。”佩儿眼前浮现出那个笑意温柔,清雅顺和的女子,定定道:“小姐不会这么对我的。”
“为什么不会?”楚意觉得好笑,“你到底是怎么好意思说出这一番话来的?”
最疼她,是啊,柳楚意当初可是心疼她身边这个丫头了,可她是怎么的做?叛主栽赃,踩主上位,和辛悦一起磋磨的原主不成人样,那个时候她怎么就没想起,柳楚意对她有多好,素日有多疼她?
“佩儿,你到现在都还不明白吗?”楚意抬了抬下巴,冷声道:“先变的不是我,是你。有因才有果!”
佩儿怨恨地盯着她,道:“我不过一时走错了路,多年情分,你不说拽我一把,反倒将我往死里推。”
“你找我来就是想说这些?”楚意兴致缺缺,“早知如此便不特意过来瞧你一趟了。”
“柳楚意,你这般作害我,就不怕死后下地狱吗?”佩儿阴气森森道:“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楚意算是明白了,这佩儿想要见她,倒不是真心想和她说什么,完全是为了死前恐吓她一番,用鬼神来唬她?
啧啧啧,楚意取出袖口里的手帕包裹在右手上,她一步一步走近破旧的床,掐上了佩儿的脖子,手指慢慢的收紧,看着她的生命在她手中消失,目光凉薄,“那我便早一步送你下去,也好叫你早些做鬼,快点儿来找我。”
“你、你……”佩儿瞪着浑浊的眼珠子,艰难地蹦出了这两个字便彻底断了气,脸上还残留着因呼吸不畅的狰狞。
楚意收回手,任由她栽倒在地上,丢掉手帕,大步走了出去,“鬼?那玩意儿有什么好怕的?”
佩儿的尸首被太监裹了一床烂席子丢往乱葬岗,幼帝生母又如何,一个不到半岁的奶娃娃,有两宫太后宠着,哪里会记得有这么个生母?
楚意本打算离开冷宫,这个时候王太后又叫人请她去了裴赋住的那半边院子。
王太后和几个丫头正扶着墙干呕,房门半开的,离的近的人全都捂着唇鼻,一副难耐的模样。
楚意有叫人一直关注着裴赋这儿,自然知道辛悦和佩儿日常偷懒不管裴赋拉撒的事儿,她虽知道却也没管,反正辛悦怕他饿死平日里也会给他喂一次饭,死不掉就行,至于过的有多惨关她什么事儿呢?
“这污糟的可不成样子!”王太后顺了顺气儿,好不容易压下满腹的恶心,一抬眼看见那半开的房门,想起方才走进去看到的场景闻见的味儿,转身扶着墙又干呕了半天。
“谁让你想不开进去看他的。”楚意道。
“我这不是想去看看他怎么样了嘛,谁知道……”不行了,不能再说了,再说下去,她今天得恶心死。
“所以你还要进去看吗?”楚意站到墙角。
“当然不。”王太后捏着鼻子,“哀家可不喜欢折磨自己。”
这三言两语下来,裴赋便被两人丢到了脑后,转而说起辛悦来。
“我今日叫你过来,主要还是因为辛悦。”王太后和楚意并排往外走,一边走一边道:“你是打算让她继续呆在这儿伺候裴赋?”
楚意道:“怎么。你是有什么其他的想法?”
王太后:“那倒没有,我只是觉得这女人是祸害,还是尽早解决的好,免得夜长梦多。”
“就留他们在冷宫自生自灭吧。”楚意道:“有时候活着可比死了难过呢。”
从那日起王太后便再也不管冷宫这边的事,冷宫大门紧闭,辛悦每日伺候裴赋饭食以免他饿死,她一点儿也不想踏足那个脏兮兮的房间,可没办法,她如果不伺候他,监视她的太监便会狠狠教训她一顿让她涨涨记性。为了不吃苦头,她只得每天按时给裴赋喂饭喂水,当然也就这两样活儿,至于其他的……想都别想!
裴赋自觉活的连猪狗都不如,刚开始的时候还会吵会闹会大骂,到后来连出声儿的心情都没有了,他有想过咬舌自尽,结果牙齿咬着舌头磨了半天,到底是狠不下这个心。
他想活,却怕这样活着。
他想死,也怕就这样死了。
也只有每日辛悦来喂水喂饭,他绞尽脑汁破口大骂的时候才觉得自己是个真真切切活着的人。
裴赋大骂的时候,辛悦也不会忍着他,他骂一句她就回骂十句,两看相厌,多瞅一眼都觉得对方伤眼睛。
辛悦看裴赋,这男人简直就是从粪坑里爬出来的,比垃圾都不如。
裴赋看辛悦,这女人脸上皱褶子能夹死苍蝇,一块块黑斑比她眼珠子都大,丑的还不如条癞皮狗,癞皮狗都比她可爱。
裴赋比辛悦先死,在冷宫凄凄惨惨地活了两年,终于还是没能熬过冬日,他眼神放空,死的时候,一生好似走马观灯在眼前闪过,在最后他看见了柳楚意,多年前的柳楚意。
辛悦是被冷宫的废妃们磋磨死的,往昔她还是辛淑妃的时候,整倒了不少嫔妃,如今她落魄了,那些个有仇的报仇有怨的报怨,活生生地弄死了她。
这一前一后的消息传来,中间只隔了不到一个月,楚意接到消息之后只笑了笑便没再过多理会。
倒是昔日的永宁宫掌事姑姑,现今的浣衣宫女云翠知道后,连着几个月惴惴不安,就怕自己遭了牵连,结果思绪过重,不过半年也去了。
仇人死了个干净,楚意每日教导小皇帝,时不时和王太后拌嘴,调戏调戏她的小白莲,过的也自在。
“楚楚,你看!”穿着素色长袍的男人手里拿着糖人,在她面前挥了挥,“像不像你?”
楚意从他手中接过含在嘴里咬了一口,嚼碎了咽下去,抿了抿有些发黏的双唇,嫌弃道:“一点儿也不像。”
裴瑄也不恼,尽看着她笑,她的眉梢眼角都印在眼里,刻在心里,他道,真好看呢,楚楚真好看。
裴瑄的身子老早便康健了,可不知道为什么,面色一直都是偏向病弱的那种苍白,楚意喜欢亲他,亲的他面红耳赤,瞧着方才觉得正常了些。
夜晚灯烛下的男人一直抿着唇笑,楚意偏头,不知道为什么也有点儿想笑,嘴角微微带了笑意。
他见她笑了,他笑的便更开心了。
她朝着他笑的时候,他觉得心里头开着花,喉咙里泛着甜,他飞快地亲了亲她的脸,欢喜地握住她的手。
周边人群挤挤攘攘,他心里头却很是宁静,直到立在桥头的桃花树下,头顶不知道是谁放的孔明灯,他突然有些疑惑,攀着她的肩,温声问道:“楚楚,昔年马车相遇,你与我吃的真是药吗?”
楚意不知道他突然又抽什么风,捏了捏他的脸,道:“嗯?”
他侧了侧头,再次低喃问道:“不是毒吗?”
毒入肺渗入腑,就连他那三魂六魄都沾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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