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域的蜿蜒小绿洲上, 一个身穿绿袍的男子手里提个金笼子, 圆鼓鼓的眼睛一眨不眨的顶着圆盒子里的虫儿, 一旁的小厮瞧见了低低道:“王爷, 到了, 您且停一会子, 听说今儿个可是酒肆义女抛绣球的日子呢。”
那圆鼓鼓眼睛的男子, 心烦的瞪了小厮一眼,“你懂个屁,本王到看看这破落地儿, 谁敢跟本王抢女人。”说完便又一眨不眨的盯着那小金笼。
酒肆老板娘潘氏扭着细软的腰肢,一边儿朝着贵客挥帕子,一边瞄了一眼那金笼子里的物事。
我滴个乖乖, 还以为是什么金贵的, 还用金笼子装着。原来是一对交合的蚕蛾。这蚕蛾说起来也算是酒肆里的浑客们长提的,雄蚕蛾出茧后, 逢见个雌的就阴阳和合, 时辰长达一天, 随后就会干枯在雌的蚕蛾体内。如今瞧见这位一眨不眨的, 便笑着走上前去, “吆, 这位小哥,咱们酒肆开宴后,花娘比这还要蚕蛾还要凶猛缠绵几分呢。”
那男子听到这句话, 堪堪抬起眼皮, 随后又来来回回的在潘氏的胸口打量了几遍,“嗯,瞧着也是。得了,小德子,咱们去瞧瞧。”说完一把将那金笼子扔在了身后的小厮手里。
这潘家酒肆,虽说在胡地,那老板娘潘氏却是西唐人氏,性子精明能干,短短五年,就把潘家酒肆经营的风生水起。在挂满了红绸的厅堂内有一个紫檀的平头案,案上摆着一只巨大的鲛珠。相传这鲛珠是鲛人思念男子流下的泪,但凡能摸一摸,就能遇到毕生的缘分。广平王虽说家里妾室不少,但总觉得缺个得心的,所以千里迢迢的来了西域,只为摸那鲛珠一下,沾沾桃花运。
待走到那鲛珠跟前,两只肥肥的手上下交叉,过了足足半个时辰,还瞪着圆鼓鼓的眼珠子盯着。潘氏瞧见了,忍住心中的厌烦,笑着走过来,“公子,这鲛珠摸一下就能转桃花运了,您且到雅座来,后面还有等着的呢。”
这鲛珠在西域也算是有名的,饶是浪荡的公子哥儿还是酸腐的穷秀才,只要有机会来,绝不会错过摸鲛珠得美人的美差。所以广平王回头时,便看见了那些交头接耳,对他怒目而视的男人。
广平王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肚子,大摇大摆的坐在了厅堂正中的位置,左右得美人才是正事,且让这帮废物点心去摸鲛珠。听闻那潘氏的义女叫韩冷春,相貌生的温婉清媚,性子也好,心里的期待便又胜了几分。
厅堂里的奴仆忙忙碌碌的将红绸系成結,又将高台处的珠帘微微的放下,两排银珠灯微微的晃着,潘氏见广平王豪掷千金,便笑着过去客套了几句。
广平王一把搂过一个倒酒的花娘,正要亲个小嘴儿却见高台处,一个穿着紫衣的女子抱着琵琶羞怯的坐在了珠帘后。
他圆鼓鼓的眼睛一下便看直了,肥胖的身子不由自主的站了起来,喃喃道:“世间竟有如此钟灵毓秀的女儿……”
潘氏见他要往二楼上冲,便笑着一把拉住了他,“瞧您这个急性儿的,一会子我这干女儿就要抛绣球选夫婿了,您啊,就等着接绣球,接完绣球再洞房花烛也有些情趣不是?”
广平王一把将潘氏推在地上,正要往二楼上迈腿,却见那女子莹润的眸子厌烦的扫了他一眼,只一眼,他那迈出去的脚又收了回来。
“这女子当真是你的义女?”广平王一把揪住潘氏,眼底闪过一丝犹疑。方才这女子抱琵琶时的确是温柔有度,可是方才瞪他那一眼,却让他一下想起了那个三公主。
记得幼年时节,她母妃还是宠妃,那小妮子可是刁钻任性的紧,自己不过是捏了她屁股一下,那小妮子便一把将他摁在了长信宫旁的荷花池里,那次若非崔皇后过来,自己就被那小妮子弄死了……
也是一朝被蛇咬,他府里的美妾环肥燕瘦,个个都是绝色,可是唯一一个特点就是绝对跟那三公主相貌举止相左。
再后来那三公主嫁给了权臣周璟,本来以为不会再见到她,却不想在除夕时节,那周璟竟然为她放了一夜的烟花,他那时还在江南,听说这件事后,就纳闷了许久。
广平王抬眼扫了那韩冷春一眼,肥嘟嘟的脸不由的一拧。
这广平王是先皇第二子赵王的嫡子甄建,先前赵王差点夺了甄明玉父皇的皇位,被权臣李氏一族刺杀,只留下这一子。可惜甄建胸无点墨又天生荒淫,皇帝便故作大度的让他袭了赵王的爵位,改封广平王。
这广平王平日不去上朝,整日在妾室堆里鬼混,前阵子还迷上了炼丹,还给父皇和那些荒淫的朝臣送去了一盒。这喜欢逛妓馆的没有一个不与他交好的,甚至有些还专门询问他房中术。
当年,他和周大将军还交好了一阵子,当时还是这广平王甄建传授给周璟的追女之法。说来也是奇怪,好端端的纨绔,娶了一个小瘸子公主后,竟然生生的折断了眠宿花柳的爽事,他不由的揉了揉胖脸,兴许这三公主的确是身带瑰宝。
他受不了三公主,但是找个大致相似的亵玩一番倒也能报报当年被那小妮子推到荷花池里的仇恨。想到此,便大咧咧的坐在了最前面,玩味的盯着抱琵琶的韩冷春。
鼓乐奏起,几个婆子把一个五彩绣球交到了韩冷春手里,她立在高处,柔纱的罗裙被风吹的高扬,昂头看去,倒真的如天上仙女儿一般,那些男人不由的吹口哨孟浪起来。
广平王心烦的转身,扫了那些男人一眼,“瞧瞧你们这个损色!肚子都凸出来了,还好意思抢绣球!”
刚说完,潘氏就转过头来,眼风落在了他肥胖突出的肚腩上,心里暗道:还说别人损色,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公子,咱们这儿是小店,您站这般高仔细摔了。再者我那义女若是看中了您呐,就算您站在门口,她都卯足了劲儿的往您怀里扔……公子还是下来,仔细摔伤了。”
广平王听到后面那些男人怨声载道,便扭了扭肥臀大喇喇的站在了最前面,左右矮子里挑将军,自己荷包里都是钱,他还就不信这小女人会不爱钱。
待想通了,便从袖子里掏出一锭金,猛地扔到了高处,“小娘子,我是广平王,你把绣球扔给本王,本王保你吃香的喝辣的,来年生个大的!”
甄明玉正在后花厅看着热闹,听到这样一嗓子不要脸的言语,便拿过驸马给的万华镜,对准了那台下的男子一看。呵~原来是这个小胖子,她不由的看了韩冷春一眼,为何她穿着自己的衣裳?
待见她转身,那张脸竟与自己相似七八分,再看她的着装打扮,分明就是另一个三公主……她心里一凉,周璟可是要李代桃僵?
再说那广平王,这荒淫的性子起了,心气儿也随着水涨船高,他将一张银票扔在了潘氏的脸上,不屑道:“这小娘子既是你的义女,敢问她的纤腿可有残疾?本王上只飞鸟穴,下知游鱼臀,用腿支的事儿,你只能糊弄那些土包子!”
潘氏笑了笑,将银票塞到了袖里,“瞧您说的,我家义女原本是潮州人氏,祖上还是个七品官爷呢。可惜庙会上走失了,被人牙子贩卖到西域,奴家瞧着可怜,就买下来养在身边,不仅腿儿长的细嫩,这嗓子也好,唱的一手的小曲儿呢……”
说完,还打了个响指,示意韩冷春吟唱一二。
听到潘氏这般讲话,广平王心里那颗石头就落了地,这般也好,他周璟娶个夜叉三公主,他广平王娶个更悄的,那娇滴滴的嗓子,唱的小曲儿就是好听。
五彩的绣球抛下,广平王跳着肥胖的身子一马当先,一把抱住了那绣球,引得那些男人抚掌叹息,一支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广平王心里爽快,想着回上都炫耀一番,便扔给潘氏千金,说半月后过来迎娶,要让寒冷春做正妃。
广平王一回上都,便大摆了七日的流水席。那些荒淫的朝臣都知道广平王得了一个小娇娘,容貌跟周大将军家的三公主有七分相似。他们的夫人听到这些话后,那躁动的后宅长舌便翩翩起舞,不过三日的光景,整个上都就传成了广平王□□,偷偷娶了三公主。
本来该上朝的日子,谁料几个股肱大臣竟相继告假。
西域潘家酒肆倒是热闹,前一周把绣球抛给了广平王,后三天又把绣球砸到了户部尚书脑袋上,再后来抛绣球竟成了潘家酒肆盈利的有趣项目……
待上朝时,言官就喷着吐沫星子说了此事,皇帝扫了广平王一眼,又看了看周璟,吹胡子瞪眼道:“罢了,这是爱卿的家事,等处理妥帖了再来上朝,简直没个成器的!退朝!”
广平王小步走在九重宫阶上,正迈着胖腿,却不想肥臀上猛地被周璟飞来一脚,直接在百官面前摔了个狗吃屎,他转头懊恼的看着周璟,一抹眼泪道:“只许你有,就不许我有,我娶的娘儿们,你睡你的公主,各玩儿各的,你有什么心气儿不顺的?!”
周璟抬脚踩着他的手,“嗯,你走你的路,本将伸本将的脚,各走各的,本将还未说你镉到本将的手,你倒是先喊冤了。”
广平王蹦起身子来要飞扑周大将军,却被周大将军三拳五脚的踹到了荷花池里,这件事被一闹,彻底的炸锅了,上都的老百姓都在嚼舌根子,说西域有个长的酷似三公主的女子,惹得权臣和王爷大打出手……
皇帝嫌脸面上过不起,便当着百官的面儿,重重的训斥了广平王一顿,随后一张圣旨,把那韩冷春也一并赐到汾王府给周璟做侧室去了。
***
西域潘家酒肆,韩冷春一身凤冠霞披风风光光的抬到了汾王府。上都的百姓茶余饭后又有了新的嚼资,说日后三公主就成了脚底泥了,那侧室马上就逆袭上位……周璟听了,扬唇一笑,不管外人说什么,日后自家那小金枝就可以满城的跑,再也不用顾及什么劳什子腿疾。
谁料汾王二老听了这些传闻,却被气的不轻,忙拄着拐棍去看小金枝儿媳,却不想府里的婆子说公主出游散心了。
汾王二老越想越觉得自家儿媳妇儿可怜,便拍着桌子大骂生了个不孝子,甚至还让新晋的侧室罚跪了三日……
甄明玉坐在绣墩儿上拿着小银剪,一脸平静的剪着茉莉花,其实也挺好的,那韩冷春有七八分像自己,日后有些事,她就可以代劳了,自己也能安心待在西域,日后专门开办个疑难杂事的铺子,逍逍遥遥的。
她想着美事儿,那九头昆仑兽却红着眼快马加鞭的来了西域。
一脚踹开房门,原担心那小东西会想东想西的伤心忧愁,却不想人家乐的清闲,一双莹润的眸子微微的弯着,小手耐心的拾捣着茉莉花,纤细的腿儿也俏皮的点着地……
甄明玉正想着如何在酒肆开办疑难杂事铺子,却不想周大将军猛地扑过来,将她重重压在身下,见他孟浪手重,便挣扎着推开他,喘着气儿道:“驸马……你……你不去洞房花烛,为何来了我这儿……”
“洞房花烛?本将可不就是来洞房花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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