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时苏妁的马车早已连背影也瞧不见了, 谢正卿这才转身往皇极殿走去。
世人皆知大齐与那伽国乃是友好邻邦, 且这友谊是自先帝那辈儿便积攒下来的, 与朱家的情谊自然格外深厚。何况如今那伽国的王后还是朱誉晏的亲妹妹。
谢正卿上位前, 自然也极看重与邻国的关系, 该离间的, 也绝不能客气。
当伽国王萨纳尔得知自己派来督查的亲使被杀, 又得知皇上不顾两家友谊而宽宥庆怀王,萨纳尔国王必会生心怨愤!而这些怨愤便会让萨纳尔国王转而投向谢正卿的怀抱。
***
马车停在苏府门外,平竹几人先行下来, 将门打开。
许是这道大门太久不曾开启的缘故,如今打开了声响便格外的大,连隔壁的苏妁二伯一家都能清楚的听到。
不等苏妁下车, 二伯家的门先开了。苏明远与柳氏一同出来, 看着苏妁踩着步梯下马车。
“妁儿这是要搬回来了?”柳氏问道。
苏妁先给二伯二娘行了个晚辈礼,抬头时才发现二人皆瘦了一圈儿。苏妁明白, 他们定是日夜担忧苏婵所至, 便先将谢正卿的意思主动告之, 好暂时宽宽二伯与二娘的心。
“二伯, 二娘, 我爹娘和大伯大娘他们眼看就要回京了。首辅大人说是要在宫外设个接风宴为他们洗尘, 今日已发贴子邀了杜晗禄和苏婵。”
听到这话,苏明远和柳氏的眼中齐齐放光,终是看到了一线希望!柳氏立马上前抓住苏妁的手, 泪眼扑簌, 早已顾不得长辈尊严:“妁儿,这次可多亏了你……”
柳氏不傻,心里自然明白谢首辅若只是接风,宴请苏明堂一家便是了,怎会特意拖上他们?显然是听了苏妁的意思,让他们与婵儿有机会见见面。
“二娘,您别哭了,被人看到还以为怎么了。”柳氏这样让苏妁心里更加难受,可实情她又不能告诉他们,只能先如此搪塞着。
柳氏拿袖子擦擦脸,点点头:“好,妁儿你先进去,二娘回去换身旧衣裳过来帮你一起拾掇。”
说罢,柳氏拉着自家老爷回去。
见那扇门关上后,苏妁心下终于舒了一口气。苏婵虽任性,贪慕虚荣,可并未杀人放火十恶不赦。若是苏婵真出了事,她也必不会饶过杜晗禄。
带着平竹等人回了苏府,苏妁同她们一起收拾屋子,以求在爹娘回来时,可以直接休息住人。之后不多久,换好旧衣的柳氏也过来帮忙。
众人齐动手,好不麻利。
***
两日后,苏妁尚未醒,便听到三声轻而缓的叩门声。
她恍恍惚惚的睁开眼,心中最先想到的却是宫女果然和霜梅不一样,就是温柔。
“什么事?”苏妁略显懒怠的问了声。
“苏姑娘,是苏老爷与苏夫人他们回来了。”
听闻此话,苏妁的眼睛顿时瞪大!人也麻溜的自床上起来,边从木施上取下衣裳来自己穿着,边向外面吩咐道:“唤平竹来帮我梳洗。”
“是。”那名宫女应着便去唤平竹。
待平竹伺候苏妁梳好头洁好面,苏妁便急急往前堂跑去。才到院子里,苏妁便见大哥苏博清和云娘正带着几个下人在卸行李。
便激动的唤道:“大哥,大嫂!”
回头见是苏妁,苏博清心头顿时涌出来无数疑问。但最终他只先问了最为急切的一个:“妁儿,你与首辅大人……和好如初了?”
苏妁迟疑了下,最后点了点头,接着便带着一脸羞赧之色的转过话题化解尴尬:“大哥,妁儿先去看看爹娘和大伯大娘了。”
说罢,便兀自跑开了去。
苏博清脸上泛起笑容,转身走到云娘跟前,小声道:“妁儿和首辅大人和好,我便放心了。”
云娘也笑笑,边笑着却眸中噙起了泪,认真的点点头。
因着大仇得报,在冀洲时苏博清便将当初汪萼如何害了云娘爹娘之事,如实告之了她。云娘知道是谢首辅派人处置了汪萼,故而心中感激不已。
虽说首辅大人做这些时并不觉得与她有关,但云娘却是实打实的将谢首辅当成了恩人!是以,自然一心盼着妁儿能与大人和好。
如今,她也了了心愿。
这厢苏妁进了大堂,见爹娘和大伯大娘这会儿正坐在椅子里喝茶歇脚。
“爹,娘!”苏妁先是笑着向苏明堂与桐氏行了个礼,接着又对一旁的苏明山及杨氏行礼:“大伯,大娘。”
“妁儿乖,来,快坐。”大娘杨氏最先开口,指了指身旁的位子。
苏妁看了看那张椅子没有坐下,她知道一但坐下,接下来的话题便是她与谢正卿之事,可那么多长辈面前她不想细说这些。
便推拒道:“大娘,妁儿不忙着坐,妁儿先去让人给您们备饭!”
说罢,便转身出了大堂,往厨房去吩咐。之前一家人离京时遣走的那个厨子,昨日又被谢正卿给送回来了,今日正好可以派上用场,在谢正卿的接风宴前,她要先让爹娘好好吃一顿。
午饭时,一家人围桌而坐,苏妁打算先向家人们坦白苏婵之事。有些话不能对二伯二娘说自然是怕他们关心则乱,可对爹娘和大伯一家便没什么好瞒的了。
见饭菜已下的差不多了,苏妁便开口道:“爹娘、大伯大娘、大哥大嫂,有件关于苏婵的事儿,妁儿要先和你们说,但请你们先做好心理准备。”苏妁将筷子放下,一副正式且严肃的表情。
一听这开头大家便知不是什么好事,一个个也跟着放下了手中筷子。
“婵儿到底出何事了?”苏明堂问道。其它人也皆是一脸担忧的看着苏妁。
苏妁略微低了低头,有些不敢直视众人目光,低声道:“苏婵……不见了。”
“不见了?”柳氏一时没意会到这意思,纳闷儿的追问道:“从哪儿不见了?”
“娘,苏婵从杜家不见许久了,但究竟是如何不见的,我也不知道。”苏妁回道,接着又详细解释了一遍始末。
从二伯二娘告诉她几次上门都见不成苏婵,到她赴约去了留香馆听小婉说的那些,再到锦衣卫们查出的结果,一一给大家说了遍。
听完苏妁的话后,众人低头沉默了许久。最后苏明堂起身,一拍桌子忿然道:“我这便去杜家要人!”
毕竟如今他有四品官阶傍身,与杜淼尚且平起平坐,杜晗禄一个无功无名的晚辈还能像待二哥二嫂那般,不让他进府不成?
“爹,您先别急着去!”苏妁伸手扯住苏明堂的胳膊,先将爹阻拦下来,再细细解释其中利害:“爹,若是直接撕破脸去要人能行得通,妁儿早便这么做了。但是您想想,若是婵儿如今还活着,只是被杜晗禄关在了府外的某个地方,那么您去找杜大人要人,杜晗禄最有可能做的是什么?”
“哼!杜晗禄既然当初能仅因三叔被调离京城,便认定苏家就此失势,而对婵儿翻脸无情!可见他是个目光短浅,且琐屑必较之人!这种人最会算计得失,如今婵儿便是不死也必受了非人的折磨,一但撕破脸面,他便不会再留下这个事后能告状的活口!到时干脆去官府报个走失,一推六二五!”
苏博清一番细解,苏明堂重新坐回了椅子里,彻底放弃了硬生生找上门的念头。
的确,杜晗禄当初敢那样对苏婵,便是料定了苏家失势,单凭二房一家无力追究,故而才敢那般折磨□□!
而如今杜晗禄得知苏家复势,他却已无退路。与其留着苏婵回来告状,等着苏家复仇,倒不如干脆灭口,说苏婵走失,如此一来杜家便也算是苦主一方。
“那如何是好?”苏明山看看苏明堂,两家之主拿不出一点儿办法。
这时苏妁便继续说道:“首辅大人业已包下了明日的登高楼,以为大家接风为由头,给杜家也下了贴子。”
初听之下,苏明堂未能听出此举与直接找上门去有何不同,细细琢磨了一番,便领悟过来,遂点头道:“好,这是眼下最好的安排了!”
直闯杜府要人,便是苏家人已然认定了杜家的恶行,只会逼得他更不敢将苏婵交出。而宴请,则会让杜晗禄心中存有一线希冀,认为搞妥苏婵,苏家便不会生疑。
如此,大家便各自回房,期待着明日的接风宴。
***
冬日正午的阳光,带着暖暖的香气。登高楼以高著称,似乎连太阳都更亲近一些。
因着心中挂念苏婵之事,苏明堂一家与大哥一家皆出门极早,比首辅大人拟定的时间早了足足一个时辰!
马车停在登高楼的门前,苏妁最先下车,见二伯二娘业已等在门外了。看到柳氏冻的竟有些红肿的手,苏妁知道他们定是一早就来了。
“二伯,二娘,不如咱们先上去吧。”苏妁伸出手往木梯处引了引,楼上有暖炉,比下面四敞八开的大堂相比要暖和上不少。
这时苏明堂与苏明山下了马车,也朝着苏明远夫妇请了请。原本还想在下面继续等的苏明远便拉上柳氏上楼去了。桐氏与杨氏还有苏博清云娘他们,便跟在后面也上了楼。
苏妁昨日已给爹娘提过醒,二伯一家尚不知苏婵遇险之事,故而他们也不敢提,只如往常那般闲话着家常。
几杯热茶下去,雅间的门开了,进来的是杜晗禄。众人忙往杜晗禄身后看去……
苏妁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儿!她果然见到了苏婵,只是苏婵的脸上带着面纱,将眼睛以下全遮挡了个掩饰。
饶是苏家人昨日便预料到了这种可能,但亲眼看到苏婵出现,还是不免觉得诧异!之前生死未卜之人,竟活生生的出现了。不过活着便好,活着便好。
“婵儿!”柳氏一见女儿便崩不住眼泪,急急跑上前去将苏婵揽入怀中,好一通哭。
哭完,柳氏纳闷于苏婵的冷静,见她不哭不喜,眸色如冰。
“婵儿?”柳氏唤了声,又不知如何问,最后问道:“为何戴着这个?”说着,柳氏便抬手想去帮女儿取下面纱,毕竟已经进了屋子,这样如何用饭。
孰料苏婵一把推开了柳氏的手,“娘,婵儿脸上刚刚生过疹子,不方便见人。”
闻言苏婵先是心里咯噔了一下,既而又释然了。她随口撒谎糊弄二伯二娘的话,想不到却与苏婵的谎言不谋而合。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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