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菀不懂, 一双水雾雾的眼睛看着晏清源, 拼命摇头, 把一枕的青丝弄的摩擦作响, 这副样子, 可爱极了, 晏清源无奈一笑, 就着烛光,似有所思盯向她微张的樱唇,伸手揉两下, 他也不敢太放纵着自己,胸口的伤,毕竟没好透。
眼看他没了动作, 归菀就要从榻上起身, 晏清源又把她按了下去:“害怕是么?”说罢翻身下榻,在具三格雕漆绘着金色仙鹤的小屉里, 拿出个扁圆银壶, 回来把坐起探看的归菀一揽, 两人同倒在枕上, 口唇相接时, 归菀才发觉一股绵甜被渡进了腔内。
外头雨声又大了阵,檐角铁马也跟着叮咚作响,窗子没关,透的一室微凉,归菀时起了层细细密密的颗粒,她触到晏清源胸前尚未去的绷带,还是摇了摇头:
“大将军能为我姊姊请最好的大夫吗?”
“什么?”晏清源又气又笑,说着惩罚似的把人一转,顶到了腰上,归菀香肩半露,星眼迷蒙,猛地被他这么一带,清醒许多,晏清源哼笑问她:
“你姊姊那里用不着你担心,眼下,你应当担心担心我才对。”
归菀忙点点头:“大将军的箭伤不能掉以轻心,疏忽了,会留后患的。”
晏清源“哦”一声,丝毫不以为意,摸了摸她滑嫩的小脸,“日后有机会,我带你去怀朔骑马?”
归菀听得心底轻呸一声,暗道谁要跟你去骑马,可耳畔忽的响起了敕勒川,一字一字的,仿佛又重新荡漾在周身,正是晏清源的嗓音,惹的心房涟漪乍起,她脸上一红,嘀咕着:
“我不要和你去骑马。”
“那你要和谁一起去?和你的情郎?”晏清源把青丝在指上缠了个圈儿,觉得顶有趣似的,不住把玩着,笑逗她兴致十足。
雨打芭蕉的声音,再度清晰,归菀侧耳聆听片刻,声音便灰灰的:
“我只想回故乡,哪儿也不稀罕。”
晏清源笑意转淡,鼻间哼出一声,把人松开,起身剪了剪烛花,屋子里一霎间变得明亮起来,转而走到窗前,“哐”地一声阖上了,窸窸窣窣一阵响,把衣裳穿好,玉带却不见了,正要寻,归菀已经伸手递过来,晏清源看了她两眼,索性往床前一站,伸展开两臂,轻飘飘吩咐她:
“你来罢。”
记得他说过,戎马生涯里,很多事情都不惯假手他人,这会偏要来使唤她,归菀无法,只得跪坐到他腰前,低眉低眼的,将他腰肢一围,给系好玉带,素手纤纤,比最上等的玉器还要剔透。晏清源又一把捉住了,放在唇边挨了挨:
“你睡罢,我还有几样军务没看。”
那也犯不着又这么衣冠整齐的,衣冠禽兽,归菀腹诽一句,却还是打起精神,再次努力一把:
“大将军会给我姊姊请最好的大夫调理身子罢?”
晏清源微微一笑,漫不经心应了声,转身出来时,却瞥见一点金光从眼皮子底下倏地闪过,一错目,看清是孔雀纹银妆奁半开,那枝金簪,赫然躺在那儿,才泄出的这份光芒,就摆在他进来时没着意的,临窗的案上。
书房外头廊下,那罗延早在那立了许久,正抱肩倚墙,不知在想些什么,衣裳被洇湿一角也浑然不觉,见晏清源近身,极有眼色,立马迎上来接伞,眼睛里一闪一闪的,晏清源冷哼一声,拂袖进屋:
“我知道你想问小晏的事情。”
那罗延讪讪跟进来,眼睛骨碌碌一转,开口道:“世子爷,顾媛华滑胎了,小晏一整天气不顺,世子爷也别和他计较。”
“你就看出了这?”晏清源语气里有了不满,那罗延搔了搔头,神情一滞,看他抄出沓公文来,逐字逐句地看起来,也没了后续。
提起枝笔,蘸了朱砂,晏清源快速书写出一行小楷,头也不抬:“你我都小看了顾媛华,她今日好壮的胆子,诬陷我调戏她,她自己把孩子摔没了,这么一招,我都不知该说她是勇是蠢。”
那罗延听得嘴巴大张,反应过来,觉得自己这副模样也够显蠢,赶紧闭嘴,想了一想,苦笑道:
“小晏不会信吧?”
想到小晏拉着自己说要当爹的那个兴奋劲儿,晏清源手底一顿,沉吟片刻,说道:
“你明天去杨延祚府里一趟,把禁军的名簿拿来,他那有存档。”
这里头话风明显,那罗延一愣,迟疑看着晏清源:“世子爷不会因为这点事,就想把小晏的卫将军给撤下来吧?”
说到这,心里微酸,更是悔不迭该早点杀了顾媛华,遂心一横,脖子一扬:“世子爷,我这就杀了她!”
晏清源眉头微蹙:“杀谁?杀她也不能是这个时候,小晏脑子跟灌泥浆了一样,我会给他时间,让他清醒清醒,可我的纵容,也不是没有限度的。”
那罗延便把那颗心又放到肚子里去,晏清源把信笺一推:
“明日正无朝会,我得去趟淇水,你去杨侍郎府里走一趟吧。”
“那世子爷的意思……”那罗延只觉轻薄便笺有了千斤重,不安地看了一眼晏清源,晏清源淡淡一笑:
“我是要给晏九云奏请加官,再升一级,他不是一直勤于操练,恪尽职守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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