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菀大约也摸得清他的性子, 说一不二, 便也不再说话, 脑中闪过一个念头, 身子发麻, 深提一口气, 把掌心中的汗, 朝身上轻轻抹了两下,这才扯住了马缰。
“还怕么?”晏清源看她一眼,归菀先是点点头, 很快,又摇摇头,也很笃定地告诉晏清源:
“我会专心学的。”
“好, 你不怕了很好, 就可以开始。”晏清源一手捉住归菀的手,做着示范, “上马的时候, 缰绳收短, 连带着马鬃一齐抓紧, 马镫要靠前踩。”言罢推开归菀, 自己一踩马镫, 矫捷上马,行云流水一般,归菀看他自然是非常轻松, 仰头对上晏清源的目光, 忽的脸一红:
“我没大将军个子高,踩不上去。”
晏清源忍不住哈哈一笑,翻身下来,眼风一扫,立即有牧人过来无声一跪,身如平桥,敦厚稳当,归菀不大好意思,见晏清源一个眼神会意,只得提脚踩上人背,照他所教,扯紧缰绳,正抓向那一丛鬓毛,却又犹豫了,回眸涨红了脸:
“会不会弄疼它?”
“不会。”晏清源果断回了两字,归菀一咬牙,右手抓住马鞍后侧,小马靴伸进马镫,找到前头着力点,猛地一发力抬腿,借势一口气就上去了,眼前陡然一阔,再去瞧草地,一阵晕眩,竟离地面是这样的高远,周身风声四起,空空旷旷,毫无依傍,归菀又生惧意,动也不敢动,人和马,雕像一般立着了,鼻间不知是热是怕,一层层细密的汗,在日头下看得清清楚楚。
晏清源见状,一个飞身,就落到了她身后,将人困在怀中一罩,接过马缰,策马徐行起来,骏马在他驾驭之下,安静又温顺,他一面不紧不慢教导,一面引着她,重新接过那缰绳:
“放低到马鞍的位置,重心务必朝下,马缰切不可提的太高,对,攥紧了。”
归菀眼睛都不眨,屏气凝神,注意力完全在马缰上,整个身子绷的死紧,不知不觉,本紧贴在后背的身子已经离开下马,她没工夫去寻他,马儿还在按着原先的步调走,归菀提着的那口气不敢松,暗自祈祷马儿你千万莫要把我甩下来才好。
日头冲破云霄,很快就热起来,归菀小脸被晒的发红,汗珠子直淌,好在马一早被驯服的好,只是载着归菀走了几圈,等她渐渐适应,晏清源却上前把马驭停,这一回,不张开手臂抱她,吩咐说:
“你自己下来,要领和上马时一样。”
话虽如此,却还是做出个以防万一的姿势,等归菀安全着地,才把胳臂一撤,携她到树荫下,坐在胡床上,见那黑睫都被汗打的湿透,笑着抚了下:
“热不热,来,喝口水。”
把随身的水壶一递,归菀本正拿帕子轻拭着额角,一愣,分明瞧见是他刚入嘴喝过的,摇了摇头,把目光投向也被拴到此间的马儿,瞧见那油亮亮的马臀,忽忍不住想去拍它两下。
正要起身,晏清源拉她坐下:“你要干什么?”
归菀有些羞赧:“我想摸摸它,也许,它能更愿意同我亲近些。”说着见牧人斜挂着个布囊,走到眼前来了,晏清源一接,把布囊一张,示意归菀:
“光摸一摸远不够,去喂它,还有,不要站在它身后伸手,小心它尥蹶子。”
归菀心中一凛,探进去手,抓出把东西,摊开一看,扁烂扁烂的,认不出是什么,奇道:“马儿不是吃草吗?”
“这是豆饼,它也爱吃的。”晏清源嗤的一声,笑眼里有几分揶揄。
归菀没好意思接话,立下觉得自己真是没见识,绕到前头,把手一伸,马儿头一低,温热的马舌舔舐着掌心,痒得归菀直想往后躲,另一手迅速地摸了它一下,方要撤回,晏清源按下了那只手:
“不是想摸吗?就好好摸一摸,让它知道,你是主人。”
果不其然,那脑袋在手掌里蹭了蹭,莫名就有几分亲昵的意思,归菀抿唇浅浅一笑,胆子也就跟着大起来,把个鬃毛顺了一遍又一遍,像往常爱抚小兔子一般。
“走了,明天日落之后,我再带你过来。”晏清源口中说着,踩蹬上马,把个归菀一提,弄到怀中来,居高临下吩咐牧人:
“好生照料着。”
说罢一夹马肚,驱马要回赶,归菀眼睛一瞄,转头怯怯说道:“我学的不好么?”
“差强人意罢。”晏清源忽的喝停了马,归菀一拒,猛地攥紧了马鬃,晏清源已经掏出块帕子,将她脸一蒙,眼前登时变得雾里看花,归菀要扯下来,晏清源笑着阻了:
“别动。”
从腰间解下个匕首,把用来拴水壶的黑绳一割,水壶顺手塞进褡裢里,才把绳子给归菀往额头上系了,弄出个让人啼笑皆非的模样来,晏清源满意颔首:
“好了,这就晒不到脸了。”
湖里正是开花的时候,一条碧玉带子,下头绿水藏的严密,上头白荷花开的冰清,实在诱人,归菀心里存着几分惦记,要出口的话,都被风给反贴到脸面上去了。
如是几回,骑术见长,晏清源终于想起来带着归菀坐了回船,有心从荷花荷叶中挤过去,擦的船身窸窣作响,花叶不断绷进船窗,扫到面上,晏清源随手掐了两朵,蓬蓬的,给归菀往鬓间一边别一个,倒像个小童子,他忍笑不提,只撑腮看着她。
荷花太大,根本戴不住,归菀头一偏,把险险要落的花一抽,拈在掌心里低头不语,晏清源凝视她片刻,察觉到她有心事,一点归菀鼻尖:
“基本功,已经差不多了,我事情多,不能时时照看,找了个人再教教你,多练几次。”
归菀心头一跳,难为情道:“大将军找了什么人教我?是那罗延吗?”
晏清源将手伸到窗外,撩乱湖水,惊的摆尾游鱼四下逃散,对着归菀的脸上就是两下弹洒:“是个女人,物尽其用吧。”
听了这话,归菀也不甚在意,忽的鸥鹭被惊起,格格价飞,归菀目光被吸引,朝外瞧了几眼。行到疏阔处,橹声水声变作清脆,靠着船窗的位置,绿影被日头分的浓淡有别,照在归菀换上的襦裙上,明明灭灭,她攥了攥,小心翼翼看着他:
“大将军让我学骑马,不怕有一日,我跑了吗?”
晏清源心领神会,眉头一挑:“你可以跑一跑试试,看能跑出几里地。”
口中明显的不屑,归菀看看他那似笑非笑的模样,本娇怯的一个表情,就滞在了脸上,晏清源见状倾过身来,手往她膝头一搁,摩挲笑道:
“怎么,在东柏堂里养着你不好?天下纷乱,你一个姑娘家能跑到哪里去?半路被人劫去,”他语调忽变得暧昧,又吓她一吓,“可再找不出第二个像我这么怜香惜玉的人。”
归菀从他眼神中听懂其间意味,含羞地把脑袋一垂,不再多说,跟着晏清源回东柏堂,一路上,心思重重,临近城了,忽闷雷翻滚,转眼间,雨点子箭一般射下来,本来被日头晒出一层耀白的官道,此刻,又变作起了一层腾腾的白雾。
两人被一场雨浇得湿透,到了东柏堂下马,彼此一打眼,皆有几分狼狈,晏清源不以为意,把归菀送到梅坞,自己沐浴更衣,招来名侍卫问道:
“李文姜这几日可还老实?”
“很老实,只是时不时打听打听世子爷的消息,倒也没说什么。”
晏清源头发还湿着,拿干手巾又擦了几把,眼中笑意渐深:“走,去看看。”
走过窗前,李文姜一眼看到了晏清源,精神猛地抖擞,却依旧裹着问侍卫讨来的披风懒洋洋趴在窗前继续听雨。
晏清源推门进来,她也不动,只是一抿头发,把个柔软身段给他留个侧影,晏清源则盯着那件披风,良久没有说话,忽然折身,一脚踏出来:
“谁给她的衣裳?”
慌里慌张跑过来个身影,迎上晏清源不咸不淡的目光,侍卫心底一阵发怵,话都结巴了:“是,是属下,她老来求,属下被她缠的没法,就给了件……”
晏清源手一挥:“雨里站着去!”
明显是对自己之前自作主张的警告,侍卫忙应声冲出廊下,跑到个院子中央,淋起了暴雨。
“大将军也会生气呀,”李文姜格格的笑声响起,“妾倒是想穿大将军的衣裳,无奈没有啊!”
说着大大方方起身,这段日子,风吹不着,雨淋不着,就是透毒的日头,都晒不进来,吃的饱睡的饱,她那颠沛流离间丢去的好颜色,已经回来了八九分,此刻,迈着两条结实修长的美腿,似有若无露出个开叉,把一截白腻闪出又隐的,走到了晏清源跟前。
“贺赖北邙新败,几十年攒下的家底折腾光了,中枢正商讨怎么处置晏慎的家眷乡党。”晏清源开口,眼睛在李文姜脸上瞥一眼,见是个不为所动,毫无波澜的表情,哼笑一声:
“夫人,就不问问晏慎如何了?”
李文姜脑袋一摇,把个眼睛里堆起一缕幽怨:“妾问了又如何?他能逃过一死?这件事,本就是他咎由自取,大将军不会真以为我几句耳旁风,就能把他吹歪了吧?”
话一说完,晏清源的手伸过来了,捏住她下颌抬起,李文姜分毫不惧,一双眼波流动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看着他,晏清源手上猛地用力,在她晶莹的肌肤上留下几点淤红,李文姜眉头轻蹙,红唇嘟起,还没说上话,晏清源就淡淡一笑说道:
“夫人才是大丈夫,拿得起,放得下,可堪重用,眼下,正有件事,要劳烦你。”
李文姜一愣,纤手攀上来,想要移去晏清源的手,她是真的吃痛了,偏还笑的妩媚:“妾能效劳的,大将军说就是,何必用粗?”说着泪花子一转,“大将军弄疼妾了!”
趁着他手劲一松,把个脑袋终于挣出来了。
“夫人擅长马术,你去教陆归菀骑马,她已经有了些底子,多加训练几次也就差不多了。”晏清源直截了当提出,李文姜这才彻底怔住,眼波一动,捂嘴笑起来:
“大将军就不怕我使坏,摔死了她?”
晏清源半笑不笑地轻吁口气,摇了摇头:“你既然知道她这么个人,就该好好上心,一点闪失都不能有,她学会了骑马,日后跑回江左容易,不正好给夫人腾地方?”
说着扬起手,轻薄地在她胸前蹭了蹭:“你聪明,我才考虑留你,可如果耍些自以为是的小聪明,别怪我不客气。”
这模样,三分带笑,七分阴寒,俊美的眼角眉梢隐约藏着风暴,跟外头的天,倒有说不上的契合,李文姜盯着他那张过嫌英俊年轻的脸,心里一阵盘算,把胸脯又往手里送了送:
“妾都听大将军的。”
晏清源笑着颔首,把披风一扯,光溜溜的一个美人就毫无遮挡地立在了眼前,李文姜娇呼一声,却也没拿胳臂去挡,知道这是徒劳,索性让晏清源看个够。
他走近两步,欣赏似的上上下下看了两遍,李文姜幼时有过一段锦衣玉食的繁华日子,底子养的好,诗书骑射皆精,是赵郡李氏一支出名的厉害美人,后因卷入拓跋一案,男丁尽死于此难,家道自此败落,李文姜也辗转于多人之手……那双腿,不是寻常白嫩,肌肤紧致异常,更富有弹性,晏清源看出这是勤于骑射所得,再去看那细腰,却又异常的纤细,他便附在她耳畔狎昵一笑:
“有些日子没男人操你了罢?想要么?”
李文姜媚眼一横:“那要看大将军给不给了。”说着把身子往他怀里一扑,晏清源作势抱住,两手在她娇嫩臀瓣上重重的掐着:
“你祖父父亲,都是一时人杰,李氏门风不俗,教诲你想必花了番功夫,他们也知道你在男人跟前是这个样子么?”
胸口被那颗心猛然一撞,竟是久违的作痛,李文姜一怔,极快地拂去往昔记忆,在他怀里娇娇笑道:
“谁叫我是个女人呢?我要是个男人,指不定能投在大将军麾下,挣个一分半分功业,可投生错了,也只能,”她撩起他手,直接往花径深处送,声音忽的打颤,“只能这样来向大将军讨功业了。”
半掌的水,晏清源蹙眉低头一看,笑了两声,忽把人往榻上狠狠一掷,欺身压下来,把樱唇一捏,手指送进去,命令道:
“舔干净,我还有话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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