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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江月(5)

乱臣 蔡某人 3907 2021-03-30 09:38

  半夜就听见了落雨声, 啪嗒啪嗒, 打在乌油油的芭蕉叶上, 归菀梦魇, 猛地被惊起, 被衾裹身, 连带着晏清源也被吵醒, 睡意朦胧的,闹不清是几更天,他把人往怀中一掼, 手指无意滑过脸颊,一片的水泽。

  “做噩梦了?”他呢喃着把嘴唇往归菀耳朵跟前凑,归菀无言, 只从他怀里爬出, 下床穿鞋,摸索着点了灯, 一转头, 看晏清源已经安然无恙坐起, 哪是个身首异处的惨状?

  果然是梦。

  归菀摸了摸脖颈子, 一手的汗涔涔, 便又去拿手巾, 湿了水,轻轻擦抹起来,心口犹在悸动不止, 说不出是惧是悲。

  这一番折腾, 晏清源彻底没了困意,迷离的双眸,早如晨星般清亮了:

  “你这是故意让我睡不安生,舟车劳顿一路,你就不累?”

  归菀把手巾一折,挂了起来,刚走回,就被晏清源翻身压在了床上,归菀一下惊回神,眼角还有几点晶然:

  “我累……”

  晏清源把她碎发一撩,温柔问道:“方才怎么了?是不是做噩梦了?”

  他这双眼,裹着蜜糖一般,归菀一声哽咽,不知为何,只想流泪:“我梦见你被人追杀,到处都是血。”

  晏清源眉头一蹙,手指在她花瓣一样的唇上轻轻揉开,:“哦?那你在梦里,是伤心呢?还是欢喜?”

  归菀摇了摇头,伤感道:

  “我一点不想看人流血,也不想死人,什么时候能不打仗?”

  这个问题,她也曾问过爹爹,然而爹爹那里,是没有答案的。

  “这个啊,等我一统天下,自然就无仗可打了。”晏清源笑一声,自信十足,仿佛父亲的死,颍川的不利,危机四起的一切,都不能影响他的斗志。

  归菀一阵恍惚,眼里似有水光:“你一统天下,是要杀很多人的。”

  “那你跟我说说,青史上,谁一统天下,不用费一兵一卒,兵不血刃?”晏清源在她鼻间一点,看归菀又愣住了,分明迷惘,分明无措,他心头一阵怜惜,就去吻她,耳鬓厮磨片刻,压了几个月的爱、欲,就像猛兽一样从桎梏中挣脱了出来。

  “世子还在守孝……”归菀被他亲的昏头昏脑,身子发热,晏清源低喘中挤出一句,不答反问:“这么久,你就不想要我么?我不信……”

  他莫名就上来一股倔劲。

  手摸到要害,归菀一声娇吟,腰身就软在了他掌间,她臊得难耐,几个月未经他的边,身子愈发敏感,根本不是晏清源的对手,弯弯秀眉,突然一蹙,就承受了他施与的饱涨,麻麻涩涩的,两人都是久违的一声轻吁,晏清源却停下了,忍不住的笑意:

  “要不要这样呢?”

  归菀咬唇,一张小脸嫣红一片,腰身不易觉察地在他掌间动了下,把脸一别,埋进枕间,留一段雪白的颈子给他,晏清源咬噬上去,底下跟着动了起来。

  她被他肆意折叠,换着花样颠簸,归菀哭着告饶晏清源也浑然不听,最后,两人都没了力气,归菀下意识要避开他,晏清源不让,把人一拉,还是拥到了怀中,交颈而卧,归菀脸贴在他紧致的胸膛上,一阵出神,忽问道:

  “世子如果一统天下,就不会再杀人了么?”

  晏清源手里揉娑着她纤秀肩头,一时失笑:“你不恨我想要灭你故国?”

  归菀暗道,已不知有多少无辜性命丧你手,你真的就心安理得?她似有所动,只觉身躯沉重,深深的疲惫从魂魄里升腾而起,却只是低喃一句:

  “既是我生辰,世子再给我唱一曲《敕勒歌》罢。”

  晏清源不由一笑:“唔,是不是以后每年生辰,我都得给你唱《敕勒歌》?”他握着她的手,并没拒绝,沉沉地哼出了第一缕长调。

  一夜风狂雨骤,落红满地,等到一早,堪堪停了,晏清源便踩着一地的枝折花落走出梅坞,途经书房,隔壁后堂就是安顿七郎的地方,读书声传出来,晏清源微微一笑,负手踱进一看,小郎君正鼓着腮帮子,专注地盯在书上,可一旁,分明摆着整套弓箭,一副马上就能开弓射箭的阵势。

  与他年纪相仿的,还都在玩弹弓而已。

  “七郎,还住的惯吗?”晏清源走到跟前,把弓箭一掂量,压根也不是孩童用的小弓,他赞许一笑,“你拉得开弓么?”

  晏清泽二话不说,把书往案上一覆,走出房门,对准同样早起停在枝头正左右啄毛的灰雀,搭箭就射,只见那灰雀裹着箭羽,扑棱棱掉下来,挣扎两下,一双乌溜溜的小眼睛,无辜而又绝望地看向兄弟两人,定了格。

  十岁稚子的眼力又快又准。

  晏清源笑意更盛,点了点头,说道:“我要去你二哥那里,你也跟着来吧!”

  弓箭一收,晏清泽吐了吐舌头,一想到二哥那张脸,难能亲近,这才露出个稚童的表情,怪难为情的:

  “阿兄,我还没见过邺城的皇宫呢,想去城墙根溜达溜达。”

  见他左顾而言他,又是那个神情,晏清源也不勉强,出了门,一人一骑,给晏清泽的,是匹上好的乌骓,通体乌黑发亮,唯四蹄雪白,故唤“乌云踏雪”,完全是成年男子所配良驹,晏清泽丝毫不惧,从晋阳到邺城,这一路,都是骑着乌云踏雪来的,上了马,视野开阔,颇有个睥睨脚下的劲头,跟着晏清源,一前一后驰出了东柏堂。

  等到司马门附近,勒住马,晏清源扬鞭一指:“尽情溜达罢,刘响,你陪七郎!”

  说着带那罗延,朝晏清河的公府去了。

  日头明媚,惠风和畅,晏清泽抬手遮目,另一只还紧扯着缰绳,东看看,西瞅瞅,略觉失望,论规格气派,似乎稍逊晋阳宫呀,天子脚下,不过如此,他到底小孩子心性,把嘴一撇,对刘响说道:

  “不怎么样噢,我听说,小晏将军就掌管着禁军?”

  “本来是,可小晏将军啊,随韩将军他们去打柏宫去了,现下不在宫中。”刘响爱煞了乌云踏雪,眼睛里全是它油亮亮的毛,心不在焉答着话。晏清泽一打眼,瞧见了他那个倾慕的模样,倒没说什么,扭头一瞅,说道:

  “刘扈从,咱们拴好马,你陪我走一圈吧!”

  他起了玩心,想步量这禁宫外城,到底比晋阳宫小了多少,正翻身下马,几团杨花随风扑簌簌直打脸,无意一吸,鼻间痒透,晏清泽忽打出个惊天泣地的喷嚏,落地不稳,一下摔趴在了地上。

  这么一出动静,似乎连那边的守门宫卫也惊动了,不禁朝这边看了几眼,刘响赶紧要把人扶起,却见晏清泽趴那动也不动,手一扬,竟是个不要靠近的意思,刘响看得一头雾水,只好站着问:

  “七公子,你没事吧?”

  晏清泽不语,只把屁股撅得老高,耳朵紧贴地面,一双乌黑的眼睛,眨都不眨,好半日,刘响搞不清他这是什么名堂,又不好催,抱肩沉住气,忽见晏清泽一个起身,也不管衣袍上的灰土,径自问他:

  “这附近有枯井吗?”

  刘响手一挥,拂去眼前的杨花,惊奇道:“七公子找井干嘛?自然是没有的啊!”

  “那有个坑也行,嗯,”晏清泽朝城门看了看,小手托着下巴,两只眼睛,一闭一睁,直对城门,似在盘算着什么,忽往后退几步,转过身,眼睛顿时亮了,一仰头:

  “对,就是这个方位,刘扈从,你快随我顺着这条线,找个坑出来!”

  刘响一脸的懵然:“嗯?什么线啊?”

  “别说啦!你跟着我走!”晏清泽翻身一跃上马,命刘响带路,不出几丈远,在前朝废弃的金缕台旧址那,果真寻到个还未规划的深坑。

  因年代久远,本朝又无修葺,除却蔓草乱长,再无他物。晏清泽很有法子,他身量不够,便顺着土坡,骨碌碌滑了下去,弄得一身肮脏,刘响急的在上头叫:

  “七公子,你这是干嘛?快上来!”

  “刘扈从,你给我弄一口大缸下来,再要块薄牛皮!”晏清泽根本不搭理他,一脸的果决,只管下命令。

  真是个小煞神!刘响叹气,按他所说,找来几人帮忙,从最近一户人家借了大缸,又回府库取牛皮,好一通折腾下去,一个时辰过了。

  晏清泽却很有耐心,待大缸一摆,把薄牛皮一罩,屏退闲杂人等,吩咐他们莫要出声,就伏在了缸上。

  上头围着的众人,谁也不知道这稚童要做什么,纷纷好奇看着,等他开口,一盏茶的功夫,晏清泽才起身,长长吐出口气,一扫众人,露出个嘻嘻笑脸:

  “我闹着玩呢!这牛皮好臭呀!”

  那副小儿无赖的笑脸,令他在这一瞬间,从机敏早慧的相国府庶子,一下变作了寻常人家的顽皮稚童,不管众人如何反应,刘响哭笑不得,一摇头,哭丧脸道:

  “七公子,你这是寻我等的开心呐!”

  晏清泽“嘿嘿”笑两声,把手一伸,俨然要他拉扶的意思,刘响只得先把他弄上来,上下噼里啪啦一阵,替他掸起衣裳。

  等把缸还了,人也散了,晏清泽脸一沉,面上一点笑意也无,忽问刘响:

  “咱们是从北边来的对不对?”

  刘响见他翻脸的速度,堪比世子爷,那刚才的一脸烂漫笑容,哪里还有半分踪影?

  “是。”刘响更搞不懂他的明知故问了,正在思索时,晏清泽早一个箭步上马,雄赳赳的,环视一圈才问:

  “你知道二哥的公府在何处吗?带我去!”

  世子爷让去时,不去,这会又来了兴致,刘响被他小孩子脾性弄的无所适从,暗道陪七公子果真是件风险极大的事,一边应话,一边也踩蹬上马,引着他朝晏清河的公府,一路喝马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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