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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奴娇(8)

乱臣 蔡某人 4169 2021-03-30 09:38

  被引到碧落轩时, 几个小丫鬟都在园子里忙斗草, 吊小虫, 就一个不忙的喜鹊, 却是在廊下托腮煮茶, 两只眼睛, 滴溜乱转, 一旁小丫鬟换水慢了,立刻劈头盖脸骂起来,指挥半日, 高声大气。眼角忽瞥见归菀那一抹水葱绿裙角近了,才懒洋洋起身,将人往屋里一带, 又折身出去了。

  媛华跪坐榻上, 手中一串佛珠捻得清脆有声,觉得乏了, 正要起身松一松筋骨, 一抬眼, 见归菀进来, 立在那儿, 又好奇又高兴地看着自己笑呢, 她一愣,忙把佛珠一掷:

  “菀妹妹,你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话音一落, 喜鹊端着两碗煮沸的热茶进来, 无精打采地又出去了,媛华皱了皱眉,却也没说什么。

  这个丫头,整日浑浑噩噩,总是跟没睡醒似的,若不是因为听说跟府中管事婆子有些亲戚关系,媛华早换了人。此刻,见了归菀,欢欢喜喜,不愿因琐事烦恼,把她扯过来一坐,两人说起话来。

  “姊姊,你拿佛珠做什么?”归菀手一伸,捧在掌心看了看,忽的想起晏清源房中也有这东西,无聊错了两下,那声响,蓦然和寿春城外初见他时听到的动静重合了,原来,当日他手里拿的是佛珠呀!

  归菀立下冷了脸,只觉讽刺,火钳子烫手似的,把佛珠丢开,媛华在一旁说的什么也没听见耳朵里去。

  媛华目光在她脸上停了一瞬,见她出神,也不多问,岔开话说:

  “他怎么肯放你出来?”

  方才漳河滩那一幕,还萦绕眼前,归菀做错事一般下意识就去抚唇遮颈子,唯恐留了他什么印记,被姊姊看到,腼腆一笑:

  “他带我去了漳河,回来时,顺路就放我过来了。”

  然而,这一副情态,落在媛华眼中,早看得心知肚明,心中一阵窒痛,顿了顿,见归菀还是含羞坐着,文文静静用了口茶,旋即又放下了:

  “姊姊,我听他说,涡阳打了胜仗,柏宫没被抓着,而是往淮南逃去了,”归菀心事重重的语气,又十分不解,“怎么慕容绍没有捉他立功呢?我本怀疑是晏清源有意为之,再一想,也不对,柏宫给他闹出那么大乱子,肯定要除之而后快,这一下,柏宫南逃,以他那个豺狼性子,就怕南边再难得安宁了。”

  听归菀娓娓道来,媛华面色一阵白,一阵青,垂眸思忖半晌,忽冷笑一声:

  “慕容绍还真是晏清源的杀手锏,从柏宫反,不知派了多少拨人去打,果然是一将难求,”说着说着,目光飘忽,暗暗攥紧了衣角,隔了一阵,面上平静下来,笑看归菀:

  “看来慕容绍是没有继续挥兵南下,贺赖的人还在河南呢,晏清源睡不安生的,我猜,他铁了心要拿慕容绍当奇兵,去打贺赖的人。”

  “姊姊,你说,慕容绍不捉柏宫也没杀他,是真的没追上,还是有心的?”归菀则费神费力琢磨了半天,也没弄明白,见媛华却是个浑不在意的神色,“无心也好,有心也好,慕容绍这一仗都已经算是交了差,如果能再把颍川的高景玉拿下,他大约,就能做晏清源手下第一猛将了。”

  说完,嘴角露出个讥笑的意思,独自出神,等对上归菀征询的目光,笑了笑:

  “有件事,我弄巧成拙了,再悔恨也无用,不过,事情不到最后一刻,谁又知道是什么样呢?”

  说毕,在归菀越发看不懂的目光里起身,这半日,说的嗓子发干,想叫人送些新榨的甘蔗汁润润,一搭眼,见喜鹊歪在明间的榻上睡的昏天暗地,终忍不住怪道:

  “喜鹊,你夜里是去做贼了么?”

  一声下去,榻上人毫无反应,媛华气不过,上前朝她肩头揉搡一把:

  “喜鹊!”

  “嗯?”喜鹊把两只呆滞的眼一睁,忽的,一个激灵灵起身,嘴里胡乱开始赔罪不迭,媛华懒得去听,直接吩咐说:

  “你真是走哪儿睡哪儿,去,把甘蔗汁端来。”

  听媛华在教训小丫头,归菀也跟着出来,定睛一瞧,是刚才来时在廊下煮茶的瘦尖脸丫头,两颊点着几粒白麻子,很是醒目,见她这会耷拉着个脑袋,垂头丧气抬脚走人,才轻声问道:

  “姊姊怎么了?”

  媛华没好气道:“她仗着和府里管事有些亲戚,做事总懒懒散散,每日只一件事,就是困!”说着,又被气笑,摇了摇头,拉着归菀还是回稍间说话,归菀却笑道:

  “可刚才煮茶的时候,我却见她精神的很,也在骂小丫头呢。”

  媛华目光一闪,一笑而已,等喜鹊再进来,两只眼睛在她身上一掠,什么也没说,只端起碧青的碗,噙了满嘴的甜。

  “菀妹妹,咱们去外头说话。”媛华把碗一撂,随即起身,一掀绣帘出来,廊下不远处却是聚了三五个小丫头在那穿花闲聊,里头也有喜鹊,却是倚着个栏杆,半寐半醒似的,一手无聊绕着腰带,有一搭没一搭和站着的个丫头憋着嗓门嘀咕。

  媛华一愣,暗道是不是自己想太多了,忽就自嘲起来,以往在家里,几时操过半点心。如今,动辄风声鹤唳,一个脑袋瓜子恨不能掰作两半用,这么一想,心底酸楚,也就恹恹的没了精神头。

  于是,慢慢将当日眼中看见的倒影世界又过一遍,等这颗心,又冷硬如石,才一振精神,忽附在归菀耳畔私语了几句。

  归菀腮上一热,难堪地捏了捏掌心,小声反问:“姊姊,你问这个做什么?”

  媛华面上却是半点难堪的意思也无:“那好,我换个问法,他待你有没有比往日好些?”

  这下就犯了难,归菀踟躇,不知如何说,很窘迫地看了媛华一眼:“我不知道算不算。”

  媛华怪异笑道:“那就是算了。”眼神一动,似有所醒悟的样子,附在归菀耳畔又悄声说了几句,两人凑一起,倒像两个闺中小儿女,说不完的体己话。那边的婢子们不约而同的都把目光飘过来,看在眼里,默默笑了。

  日光稀薄时,归菀被刘响接回东柏堂。

  进了大门,本要回自己的梅坞,想了一想,步子一折,朝他书房走来,却远远见侍卫都在园子外头带刀立着,一丝不苟的挺着个背,这阵势,弄得归菀倒不好上前了。

  一回头,后面跟来了刘响,归菀问道:

  “侍卫怎么都在这站着呀?”

  刘响待她客客气气:“世子在议事,陆姑娘先回吧。”说着,那边走来两个下人,端着瓜果和奶酪子,同刘响一道进去了。

  只留个归菀,若有所思地看片刻,扭头回了梅坞。

  这边刘响刚一露面,入目的,就一个靠在檐下的那罗延正抱肩发呆,两人目光一对上,那罗延随即把嘴撇开了:

  “接回来啦?”

  刘响低笑两声,斜瞟他一眼:“你别老是气鼓鼓的,世子爷稀罕就稀罕了,不知哪天就不稀罕了,你管那么多做什么?”

  “还说我?”那罗延把两只眼一瞪,呲着个牙,跟被惹毛的狗似的,“你之前不也颇有微词?看她不惯?”

  刘响两手一摊,肩头耸起:“可世子爷喜欢她,再说了,世子爷还能镇不住个女人?我不信这个陆姑娘能翻出什么花样来!”

  两人在廊下嘀嘀咕咕半日,等送茶点的人一出,瞧了两眼,见里头还没什么动静,不由又把目光一碰,倒没什么话说了,刘响面上一肃,毕恭毕敬打起十分慎重,守在廊下了。却见那罗延忽一跃翻过栏杆,径自出去,刘响看那道身影极快地跑没了影儿,自知定是身负要务,也不再相管。

  书房里,沙盘摆出,晏清源在上头已经划拉了半日,几个心腹,崔俨李季舒都是文臣,对军国大政并不擅长,一时间对晏清源刚接大捷军报就火速拿出的征战主意,难能消化,只得都把目光投向李元之--他做了大相国多载参军,这样的事,说给他听正好。

  “参军,你胡子都要捋秃了,有没有在听我说话?”晏清源笑责李元之一句,把个小旗子朝洛水上游一插,目光随即泄了道锋锐光芒。

  李元之目有忧色:“太尉已经和大行台相会,这就西移打高景玉,晋阳加邺城,已经调出去十二万大军了,世子如果打算攻新城,晋阳还有多少精骑可调呢?自去岁彭城一战,又有谯城涡阳打柏宫,粮草辎重,世子还能跟得上吗?”

  这么一通计较下来,听得晏清源哈哈大笑:“参军在这金人三缄,原来是担心这些,不错,我就是要双线作战,”说着,手指一点,“洛阳虽在,可洛水上游的两座要塞都在贺赖手里,他趁火打劫的城池,我要他全部给我吐出来,不还,我就打到他还为止。”

  说完轻蔑哼道,“关中穷的叮当响,打春以来,一滴雨也没下,我就看他饿着肚子,要怎么跟我耗。”

  舆图上一目了然,洛阳无险可守,贺赖霸占的上游诸城,尤其是黎阳新城两城,垒堡高筑,厉兵粟马,一旦沿河而下,洛阳门户大开,朝不保夕,此间和颍川,都是真真正正的如鲠在喉。

  李云之见惯他这种底气十足,从无畏惧的情态,朝崔李两人一看,这两人这会是醒过神了,把案上帑簿朝李元之跟前一推,崔俨随意捞出一本,一边笑,一边翻给李元之看:

  “参军还不知道,就连百里司空,都亲自跑去冀州丈地括户去了,呶,这正是司空遣人送来的户薄。”

  不用看,李元之也知晏清源最得意处便是钱粮不愁,兵源不断,将星如云,沉吟片刻后,遂也果断拿定主意,目光一掠舆图:

  “既然这样,世子就先回晋阳,召集三军,拔了黎阳新城这两颗钉子!”

  说着,不大放心补道,“虽有太尉大行台十几万大军压境,就怕高景玉,要比他学生王叔武还能抗啊!”

  两人皆是西边数一数二最擅守城的赫赫名将,这一点,晏清源听得心领神会,却只是笃定一笑:

  “慕容绍稳得很,连胜萧器柏宫,士气正盛,他有本事拿下高景玉的,我不会看走眼。”

  说完,在新送的军报名簿上,把柏宫作乱的协首三五人名字一勾,处以极刑,余者皆一并赦免了。

  这个时候,李元之正要提醒,见晏清源把朱笔一丢,蹙眉笑起,便先噤声,等了半刻,几人观他那个神情,斯斯文文的,却一时都参不透他思绪所寄何处,末了,才闻得一道温和声音响起:

  “柏宫的女眷,悉数充作营妓,至于他那几个儿子,唔,都油烹了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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