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还是头一回见着九皇子这般孩子气的样子, 她心中也有些动容,甚至还有一刹那的犹豫。
小九到底还只是个孩子。
她当初因为一时不忍就将小九带回了永宁宫,可现在自己却要离开永宁宫,又留下他一个人, 在这皇宫中无依无靠的。
长公主还记得自己第一次在景阳宫见到九皇子的时候,他正被宫里的老嬷嬷欺辱,便是那时饥寒交迫也不见他脸上显露一丝脆弱, 反而异常地倔强,也正是因为他眼中的那份倔强,长公主才决定将他带走的。
九皇子眼睛红红的,他小心翼翼地握上长公主的手:“是不是小九惹姐姐生气了姐姐才要走的, 姐姐你不要离开皇宫好不好, 要是姐姐不想见到小九,小九以后回景阳宫就是了。”
长公主闻言还是如往常一般轻柔地抚摸着九皇子的小脑袋,替他擦去眼角还没来得及流出的泪水, “傻孩子, 小九这么听话姐姐怎么会不想要见到你呢?姐姐只是离开皇宫,又不是要离开金陵城,小九要是想姐姐了也可以经常出宫去公主府看望姐姐啊。以后小九就是这永宁宫的主人了, 可不能再像现在这样轻易落泪了,姐姐还等着小九长大后来护着姐姐呢。”
安抚好九皇子之后, 长公主又将目光望向景帝, “父皇, 宫里的人都是些捧高踩低的, 小九出生在冷宫又没有母妃在身边照看,女儿怕自己离开了之后他又被那些个宫人欺负,所以还请父皇以后能多关照小九一些。”
景帝没有说话只是横眉冷眼地看着长公主,自己都还没有同意容安出宫的事,她倒是把这一切都安排好了,看来自己还真是把她给宠坏了。
长公主没有得到答复,也是目不转睛地盯着景帝,那模样显然是打定了主意的,景帝要是不同意她就一直这么看下去。
于是父女俩就大眼瞪小眼地看着对方,看谁先服软。
长公主脸上的红印还没有消散,景帝看着就止不住地心疼,容安刚受了那么大的委屈,他和她较什么劲......
两人也没对视多久,景帝就唏嘘一声妥协道:“哎,既然你执意要离宫那就走吧,不过那个张喻明,你也得一并带到公主府去,这些年也一直都是他在负责你的身子,有他在你府中候着,朕也能安心些。”
他这个女儿虽外表看着娇弱,可性子却要强地很,真是像极了当年的宁琬,要是宁琬当初肯......
罢了,不过陆怀钰的事景帝倒是有些诧异容安会轻易地就放过了他。
“至于这永宁宫......”
景帝这话还没说完,九皇子就猛地抬头急急地打断道:“永宁宫永远都是姐姐的。”
而后九皇子一脸严肃地看着长公主,那神情与刚才简直判若两人。
“我知道姐姐不可能因为小九而留下了,不过小九会替姐姐守好永宁宫的,永宁宫永远都是姐姐的,姐姐想什么时候回来就可以什么时候回来。”
长公主叹息一声想要再劝劝九皇子,毕竟九皇子要是做了这一宫的主位日后也就没人敢再轻待他了。
谁知长公主还没开口,景帝却也点了点头,“朕也是这个意思。容安,不管你在还是不在,永宁宫朕永远都会为你保留着,九皇子这你也不用担心了,他毕竟是朕的亲生儿子,是我大魏的皇子,朕还能亏待了他不成?”
不管他是不是看重九皇子,九皇子身上都流着皇家的血脉,是这宫里的主子,岂能被一群宫人给欺负了去?
以前的事是他不知道九皇子的存在,不过那些欺负九皇子的宫人他也一样会严惩不贷。
长公主离宫的事也就这样说定了,她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就让玉兰和紫珠吩咐了下去,将宫里的东西都收拾清点妥当,择日出宫。
不过在亲自送走景帝之后,长公主倒是在永宁宫外见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人穿着飞鱼纹暗紫色的官袍,一副行色匆匆的样子,穿梭在长长的宫道之间。
是谢谦。
长公主秀眉微颦,她有些疑惑谢谦今日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这条宫道可是只通往她的永宁宫。
小九说谢谦每过三日才会来永宁宫一次,而且他每次过来都是刻意地避开了自己,自打苏州分别之后长公主倒还真的没有再见过谢谦。
按照日子计算谢谦昨日才来过永宁宫,今日应该不是来找小九的,而且小九刚才也一直都和她在一起。
长公主看着谢谦渐行渐远的身影,也没有叫住他,反正等她搬去了公主府,到时候自己有的是时间和谢谦“叙旧”。
......
陆怀钰被流放关外的那一日,没有人去送他,就连陆远山和陆夫人都不曾出现。
不,应该说是自陆怀钰被景帝关进天牢之后,陆远山和陆夫人就没有现过身。
那日,陆远山在亲眼见着陆怀钰打了长公主之后,便知晓大事不好,于是他心下立马有了决定。
陆怀钰实在是烂泥扶不上墙,目前只有弃了陆怀钰才有可能保住他们陆家,才不至于让皇上因为陆怀钰的事而牵连到他。
在知道陆怀钰竟还敢跑到宫门外跪求退婚之后,陆远山便不敢再犹豫,他将一直哭闹个不停的陆夫人关了起来,当即对外宣布要把陆怀钰逐出陆府,陆怀钰不再是他陆远山的儿子。
后来陆怀钰被判流放,陆远山当真见死不救,他非但没有出面替陆怀钰求情甚至还直接大开宗祠,抹去了陆怀钰在族谱上的名字,其态度之坚决可见一斑。
陆远山原本还有些担忧,自己如此对待陆夫人母子定是会得罪定北侯府,陆夫人可是定北侯的独女,又是皇上亲封的诰命夫人,他也不好擅自处置陆夫人,可是景帝的一道休妻手谕却让陆远山所有的问题都迎刃而解。
这可是皇上让他休弃陆夫人,是陆夫人自己不识抬举得罪了长公主,如此他也就不用再顾忌着定北侯府的威势了。
就算现在没了陆夫人,没了定北侯府的支持,他还可以再续弦,这金陵城中可不止定北侯府一个侯门贵府。
同时陆远山也万分庆幸自己当机立断,及时和那母子俩脱离了关系,皇上才没有一并问罪于他。
而陆夫人在被休弃回定北侯府之后似乎接受不了这样的事实竟一病不起,连床都没法下了,定北侯四处为她求医甚至将这金陵城中的名医都请了过去,可那些大夫却都只说陆夫人这是心病,是她自己不想要活了,旁人也无法。
陆夫人恐怕时日无多了......
没人知道陆夫人在回到定北侯府之前究竟遭遇了什么,才会令她心如死灰,竟连半点求生意志都没有。
定北侯夫妇俩听后更是终日以泪洗面,恨不得提刀冲到陆府,活剐了那个薄情寡义的陆远山。
外人在知道陆怀钰的结局之后,只感叹这陆家公子当真是痴情地紧,竟为了一个青楼女子怒打金枝,最终落得个流放万里的下场。
相较于陆怀钰,他们倒是对陆远山的绝情更加感到脊背发凉。
这陆怀钰可是陆远山的亲生儿子,在陆怀钰身陷囹圄的时候,陆远山非但不施以援手反而落井下石,当真就放任自己儿子的生死于不顾。
真是可悲啊......
谢谦站在城楼上,冷眼看着陆怀钰和那个女人一身囚服,带上重枷,被两个衙役押解着离开金陵城。
走过城门之后,陆怀钰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眼中似有不舍,可随即他又牵起了玉烟的手,两人相视一笑。
即便是被流放,只要他们能在一起,那也就足够了。
谢谦冷笑,眼中满是轻蔑之意,有眼无珠,这样的人根本就不值得自己动手对付他。
他先前让人在金陵城中散播有关陆怀钰和这个青楼女子的流言,没想到却差点害了长公主,那些人竟敢将长公主在苏州城被绑架的事拿出来污蔑长公主。
还好此事他发觉地早,及时阻止了那些谣言的散播。
陆怀钰虽然被处置了,皇上也取消了长公主和陆怀钰之间的婚事,可谢谦心中依旧还是觉得有些不安。
长公主她迟早都是要嫁人的,现在他还可以以陆怀钰配不上长公主为由破坏这门婚事,那要是以后呢?如果对方足以匹配长公主,如果长公主真的喜欢上那个人了,他又该怎么办?
还有在苏州城发生的事......
长公主一向厌恶宦官,现在她也知道自己心中那些不堪的心思了,不知道长公主又会如何作想他。
呵,谢谦忍不住自嘲,还能怎么想?她现在一定也很厌恶自己吧,这些日子自己一直刻意避着长公主,不敢见长公主,就是怕长公主见到他会露出那种厌恶的表情。
直到那日,他刚从东厂出来便听闻陆怀钰打了长公主,于是他连衣服都来不及更换便心急如焚地跑去了永宁宫,可等到了永宁宫门口他才猛然反应过来自己这是在做什么?
现在他哪里还敢见长公主,而且皇上和九皇子此刻都还在永宁宫,他要是进去了又该如何说?
明明知道自己应该立刻离开的,可最后他忍不住躲在外面远远地望了长公主一眼,就像是以前长公主还没有注意到他的时候一样。
谢谦一路无言地从城门口离开,可却在谢府门前撞见了长公主身边的紫珠。
紫珠见着谢谦总算是回来了,她忙拦下了谢谦的脚步,“提督大人,我们公主想要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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