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安宫
太医们屏息而立, 等候着面前的人发话。
李佋面容冷峻,静静看着紧闭的殿门。半晌, 他开口道:“陛下病情如何?”
“回王爷,今早诊脉,陛下的脉象逐渐平稳了,看样子是要转好的迹象。”刘太医战战兢兢道。
李佋冷冷看了他一眼, 低声道:“好,有赏。”
刘太医心上一颤, 哆嗦着谢恩。
“你们都退下吧。”
寝宫中,李曦缓缓醒来。
他环顾四周, 屋子里冷清空荡。连日来,未进油水, 他的喉咙干渴无比, 哑着声唤道:“傅元。”
才喊出口, 他便愣住了。
两个月前, 傅公公已被李佋当着他的面杀了。
李佋,李佋!原本最阴狠的人竟是他!
他捂着胸口剧烈咳嗽起来。
帘子外,一道身影缓缓靠近。
“你醒了。”李佋冷淡的声音响起。
“你!”李曦指着他, 喘着粗气。“你为何这样做, 朕平日待你不薄。”
他扯出一丝极淡的嘲弄,哂道:“真是世事弄人,李昶和文家做了这么多的事, 为的就是坐上这个位置, 可到头来却被他最看不起的人轻易得到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我本是这宫中的可怜人, 可不同的是你有身份尊贵的母亲,而我没有。你不争不抢、甚至平庸懦弱,可最后你却轻而易举登上龙位。而我努力过、争取过,最后却只换来双腿残废这样的下场。”李佋冷笑道:“人人都觉得残废做不得皇帝,那我就要让世人看着,我是怎么一步一步坐上这个位置的。”
“痴人说梦。”李曦咬牙道。
李佋淡淡督了他一眼,勾唇道:“原本你昏迷着,我以摄政王之位掌管朝政,想着等你‘病死’后再登位。如今你醒了也好,写下退位诏书,交出玉玺,我可以饶你不死。”
“不可能!”李曦咬牙道。
他好整以暇道:“不着急,我会慢慢将你身边的心腹大将一一拔除,到时候你自然会同意。”
“卑鄙无耻。”
“哈哈哈哈……”李佋大笑两声,上前扣住他的脖颈,目露阴狠。“所以,在此之前,你给我好好活着,你的命可是婉娘拿命换来的,她不惜舍命救你,好啊,那我就让你眼睁睁地看着这个江山怎么颠覆、看着你珍视人一个个死去!”
……
小香山上一队黑衣人马悄然逼近。
鹿弥坐在后院门口石阶上发着呆,突如其来的寒剑覆上肩头。
“淮阳公主在哪?”韩湘盯着他低声问道。
锋利的刀刃抵着他的脖颈,割破他细嫩的皮肤。他止不住的颤抖,却将头扬起,咬唇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不知道。”韩湘细细琢磨着轻笑了一声,收起了剑径直越过鹿弥想要进院子。这样孱弱的人,他并不屑过多纠缠。
“你想干什么。”谁料鹿弥从阶上跃起,拦住了他。
面具下的脸庞轻挑起眉头,单手拎起他的领子冷笑道:“不想死就给我滚。”
害怕和恐慌在鹿弥心头萦绕,可他不能退缩,他要保护殿下。于是他扯开嗓门大喊着:“来人呐,有人闯进后院啦。”
下一刻,鹿弥颈上一痛,陷入了昏迷中。韩湘像是拎着小母鸡似的拎着他进了院子。
李娇闻声赶来,厉声道:“放开他。”
“公主殿下。”韩湘唤道。
李娇看着他,冷声问:“你是韩湘。”
“哦,殿下认识我。”他饶有兴致问道。
“你们韩家世代忠义,没想到出了一个你,连累得韩家上下满门抄斩。”
面具下的目光淬了毒般望着她。他沙哑着声冷笑起来:“你懂什么,这一切不过成王败寇。当初跟着八王爷若是成功了,我韩家就能重登高堂,享尽荣华富贵。”
她忿声道:“可是你败了,最终落得家破人亡的下场还不收手。”
“败又如何?”他大笑起来:“当初永乐王救了我,给了我新的生命,我就得好好把握着。只要永乐王能够登上皇位,日后我便能封王封侯,我们韩家后代依旧能永享荣华。”
“无耻之徒!”她啐道。
“哼。公主殿下,在下也不想和你多说废话,识相的话就跟我走吧,否则……”他看着手上昏迷不醒的鹿弥,狞笑起来。
“殿下,你不能跟他走。”檀音和墨梨在身后急声道。
鹿弥……李娇看着他,闭了闭眼,咬牙道:“好,我跟你走。”
“殿下。”
“檀音、墨梨,照顾好他。”李娇轻声道。
言之,此刻她好想他。
希望你平安无事。
长公主回来了的消息在京城里传开了,听说她失踪了许久,好不容易回来,永乐王对这位皇妹格外珍视,请她进宫去住上一段时日。
周丞将消息带给顾言之时,担忧道:“顾大人,这永乐王是在拿公主殿下逼您现身呢。”
顾言之静默地站着,面容平静如水,只是藏在袖子里的手早已暗自成拳。
良久,他沉声道:“周大人,你继续与凉州那边联络,务必让他们等消息再行动。”
周丞道:“下官明白。”
“告诉宫中内线,有任何风吹草动立即将消息传出。”
周丞迟疑道:“大人,您有何打算?”
“找机会,救殿下。”他淡声道。
李娇再次回到韶阳殿中,偌大殿堂四周重兵把守着,每日仅有一个小丫鬟来送三餐。
乾安宫近在咫尺,听说李曦醒了,她想去看看,外头的守卫说没有李佋的命令,她不准踏出房门半步。
唇瓣微扯出一丝苦笑,谁曾想她也有这么一天,她的皇兄、曾经那样温柔的皇兄会想着谋朝篡位。
还有顾言之,她知道她连累到他了,李佋想以她作诱饵引顾言之现身。若不是她非要回来,也许事情不会发现成这样。
“你那么聪明,千万不要出现。”她喃道。
殿门外,众守卫齐声唤道:“参见王爷。”
李佋来了。
她抬头望去,殿门大开,韩湘推着李佋进了殿。
“淮阳,好久不见。”李佋勾起一抹笑意。
他的笑容还是和从前一样温柔,可现在却让她心生寒颤。
“皇兄,你为何这么做。”
李佋默了默,嘲弄一笑。“你是父皇的掌上明珠,想要什么手到擒来,你又怎么会明白。”
她试图唤起他对于昔日的回忆,说道:“皇兄,你还记得当年你带着我还有陛下去林子里认花草吗?那时候陛下太小了,摔进了泥潭里还扭伤了脚踝,是你背着他,腾出了手拉着我回去的。曾经的你去哪了,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说到这个,李佋闭上眼冷笑起来,陷在轮椅里的身子微微坐直,说道:“你看到的是一派和睦、兄友弟恭的景象,你可知当日回去后,皇后派人去了母妃那儿,命母妃和我跪在殿中三个时辰。我母妃身份卑微不敢有任何怨言,第二日又让我再次去中宫请罪,皇后却狠狠将我羞辱一番,并让我日后不许再靠近李曦一步。”
“不可能……”她微怔。
那天他们三人回来后,李曦哭泣不已。皇后却温言道:“曦儿,男儿有泪不轻弹,这一点儿小伤要坚强点。”随后好言宽慰了她和李佋,还派人送他们回宫去。
“当年皇后失势,后宫最得宠的就是乔贵妃和文淑妃,她自然不敢怠慢身为贵妃之女的你,而我的母妃一介美人,在后宫毫无地位可言,她想捏死我和母妃,如同捏死一只蚂蚁般易如反掌。”
没想到原来温情融融的背后竟是这样的事实,当年的皇后、如今的太后,在她心目中一直是温柔亲和的模样啊……
李佋看她犹自不信的样子,心生痛快又道:“怎么,不相信?也是,她这副虚伪的面具戴得久了,恐怕连她自己都信了,还有更加令你不敢置信的事,淮阳你要听吗?”
“你别说了。”她道。
“你这几年为他们母子做了这么多的事,直到现在还这么维护他们,可到头来却不知自己帮着的正是害死乔贵妃的真正凶手。”
“你说什么!”李娇冲上去,娇艳的面容露出一丝凶狠。
韩湘快步上前,挡住了她。
“你到底在说什么!”她厉声道。
“你一直认为是父皇赐死贵妃娘娘,甚至不惜离宫、在外离经叛道作为报复,就连父皇都觉得是他一时错念害死了贵妃。可你们都不知道,真正害死她的正是现在这个虚伪的太后娘娘。”李佋道:“淮阳,我没有骗你,至于信不信,你自己斟酌。我只是希望你不要再傻下去,若是能说服顾言之放弃李曦,你依旧是大虞最尊贵的长公主,而顾言之还能当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首辅,你看如何?”
“你走。”她哑声道。
“你好好考虑。”
“滚!”她将四周瓷器摔碎,尖声道:“你骗我,想用这种低劣的谎言说服我,你比李昶还不如。父皇遗诏传位于曦儿,朝元殿的龙椅唯有他有资格坐上,想让我帮你,痴心妄想!”
该说的话他已经说完,他微微冷笑,吩咐韩湘送他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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