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过三巡, 众人兴致高昂,话头也足了些, 场面一片热闹。
张皇后坐在李曦身侧温声道:“这次没能让二位王子、公主选上合适的王妃和驸马委实可惜。”
哲茜笑了笑说道:“万事讲究缘法,光哲茜看对眼也不行。”
“哲茜公主倒是爽利的性子。”张皇后赞赏道。
桑纳此前喝了不少酒,此刻云里雾里并未听清张皇后的话,只是扯着唇朝上头笑了笑。
冷不丁的不远处的李妍却开口了, 只听她含笑道:“皇后娘娘,听闻桑纳王子近日和皇姐走动甚频, 不如问问皇姐,或许她会知晓王子是否有中意之人呢。”
李妍说罢看向邻座的李娇, 面上是毫无矫作的笑意,仿佛是认真的询问她此事一般。
李娇似笑非笑地回视她, 直把她看得心慌移开了目光才作罢。
李娇摇晃着酒觥里的玉露琼脂, 漫不经心道:“是否有属意之人, 那是王子殿下的私事, 殿下愿说便说,不愿说便作罢,皇妹如此在意这个做什么?”
李妍一时语塞, 讪讪噤了声。
座下众人暗暗观察她们, 从前便听说二位公主关系不太妙,如今在宴席上看了这一出颇为感叹。那玉德公主说出这话,明里是询问, 暗里却是昭昭明示着长公主和桑纳王子关系不一般, 虽说长公主在这一方面到也没啥名声可言, 但当着众人的面说出这话,也给她下了不少脸面。
李曦在座上给了李妍一道警示的目光,李妍抿抿唇夹起一道凉菜送入口中,抬袖掩唇却是露出一抹冷笑。
张皇后也未曾想到会引发这一出,清咳一声温婉说道:“无妨,就算没有和亲,本宫相信两国情谊也是延绵不断的。”
“皇后娘娘说得是。”诺森说道。
宴会过了一半,桑纳却已喝醉,趴着桌案前酣睡过去。
身旁侍卫扶着他摇摇晃晃去了附近的景和殿休息,李曦含笑道:“王子殿下今日怎地如此不胜酒力。”
哲茜亦是奇道:“王兄往日可是能和东俊壮士连喝三坛子酒呢,今天怎么……”
不多时,宫人端了宫廷特制的团圆丸子上来,众人叩谢了皇恩纷纷食下。
李娇放下碗,方才喝了不少酒,在加上一碗软糯的甜丸子,此时有些饱腹,再加上宴上琴筝、人声交织嘈杂,便想着去外头走走消消食也好。
李妍见她起身,问道:“皇姐,到哪儿去呢?”
李娇顿了顿,看着她扬眉笑问:“玉德,今夜是吃错了何药。”
李妍不甘示弱地看着她:“皇姐说什么呢?”
李娇低下头,细长微挑的美眸露出一丝凌厉直探入她的眼底。李妍不自觉咬了下唇说道:“皇姐是怪玉德方才言语不当吧,玉德不是有意的,一时失言还请皇姐莫怪。”
“玉德,那年你因嫉妒父皇给了我一面紫竹镶玉琉璃屏而推我入湖,幸而我被傅公公救下才大难不死,那时父皇大怒将你关在落颜宫时你是怎么求我的还记得吗?”
李妍脸上煞白,她当然记得……
那一年父皇偶然得了个紫竹镶玉琉璃屏,美得让人移不开目光。不光是她喜欢,就连母后亦是赞不绝口。她多次向父皇暗示她的喜爱,可父皇不知是真不懂她的意思还是有意不做声。后来,她在暗处听宫人说那一面屏风父皇竟然送给了韶阳宫的,她顿时妒意丛生,恨不能把李娇连同那扇屏风一把火烧个灰飞烟灭。
那日她在景和湖畔与李娇狭路相逢,想起了那日宫人们背着她的窃窃私语。
“淮阳公主真是得陛下喜爱。”
“那屏风玉德公主可喜欢了,若是被她知晓了,不知是何脸色。”
“玉德公主虽说归入皇后娘娘名下,但生母到底是个宫女,那乔贵妃是七大世家中乔家的嫡小姐,又是陛下所爱之人,她所出的帝姬自然是尊贵无比,我瞧着即便玉德公主是皇后娘娘亲生,也不见得会比淮阳公主受宠。”
……
那些话如同走马灯在脑海一遍又一遍重复着,她望着李娇的背影终于伸出了手。
十二月的湖水刺骨寒冷,她木讷地站在桥上看着水里挣扎着的李娇,看着她渐渐失去力气沉入湖里。
周遭是宫女们的失声尖叫,却是无人敢下水救人。正在慌神之际,只听另一侧一声噗通之响,原来是陛下身旁的傅公公偶然经过这里,听见了尖叫声才看见了水里的人。
他顶着寒冷奋力游向李娇,救下了她。
永安宫中,李妍第一次看到父皇如此狰狞可怖的脸,他狠狠给了她一巴掌,厉声道:“来人,给我把她关进落颜宫。”
她吓得浑身冰凉,那落颜宫是什么地方……那是一处废弃的冷宫,在那儿不知死了多少人,听闻那儿时常闹鬼,白日靠近了都会起一身战栗。
她哭着求父皇,她用力磕着头,求他饶了她这一回。
父皇咬牙切齿道:“你这心肠歹毒的竖子!胆敢谋害长姐,要磕头给我去韶阳宫磕去。”
“父皇,玉德错了,您饶了我吧。”
“你给我进去落颜宫待着,娇娇什么时候醒来你就什么时候出来,她若有个万一,你就一辈子在里头待着吧!”
随后,她便被关进那暗无天日的宫殿中,夜夜听着寒风‘鬼哭狼嚎’,听着虫鼠凄厉尖叫,整整三日她过得生不如死。
三日后,殿门开启。李娇坐着步辇出现在她面前淡淡看着她。
而她像看到了生的希望一般,狼狈不堪地扑在她身旁痛哭流涕道:“皇姐,救救我。”
李娇静静看着她,问她为何这样做,她无言摇头,她说不出口,她知道她那阴暗的小心思一旦被李娇知道,李娇只会笑她的愚蠢。可李娇不知道,自己拥有的一切是别人求了几辈子都求不来的。
“玉德,这已经不是你第一次害我了。往日你那些拿不出手的小动作我都不当回事,可这次你过了。”李娇轻咳了两声道:“今日我可以向父皇求情让你出来,但日后,你我二人间我不会再顾念一丝姐妹情谊。”
李娇居高临下看着她,淡声道:"莫再招惹我,听见没有。"
那一日,她跪在李娇身前低声下气的起誓,若是再生害心,日后便不得善终。
……
李妍看着她,仿佛又回到那日。
“玉德,别忘了你当初的誓言。”李娇轻飘飘扔下这句话后转身离开。
李妍看着她,咬牙轻声道:“李娇,一切都要结束了。”她朝身后使了眼色,青萍立刻会意悄然离开。
青萍甫一离开,一直默默看着她们的顾言之挥手召来彦青……
李娇撇下檀音独自在御花园的小径子里闲散透气,身后是逐渐变得隐约的嘈杂声。
她扫开石头上的落雪,倚在上头看灯笼。夜色静谧美好,没有了乱糟糟的人气,没有了明争暗斗,只有她一人这么待着,格外舒心。
她放松了心神在这儿稍事休憩,殊不知背后身着宦官衣袍的瘦小男人正在慢慢靠近。
他慢慢靠近李娇,把手中的巾帕摊开,正准备扑上前捂住李娇口鼻时,右肩搭上了一只手,他蓦地一惊回首看去,那一袭玄衣白髦的人正风轻云淡的看着他。
李娇让身后的动静着实惊了一下,只见顾言之一记利落的手刀便把那男人劈昏在地。
“怎么回事?”她问道。
顾言之从他手中拿过巾帕,上头是些黄色粉末,他取了一点放在鼻口轻闻,冷声道:“是迷香中的粉末。”
她顿时身上起了一层薄薄的冷汗,竟不知在这深宫中有人想要害她。
他看出了她的失神,柔声安慰她道:“没事了。”
“是谁?”她蹙眉轻喃。
顾言之抚了抚她的发丝,轻声道:“你呀,太大意了。”
“什么意思?”
顾言之道:“你从来都是这样,不屑于比你弱势的人争斗,总认为他们不具威胁,殊不知这些人若是下了狠手,比起你所正视的敌手更加可怕。”
“你是说……”她闭上眼想了想,冷然道:“李妍!”
她拂袖转身朝宴席上走去,顾言之拉住她问道:“你要怎么做?”
她脸上余怒未消,清丽的面容因生气显得更加娇媚。“我倒要问问她,这么做究竟有什么目的。”
“娇娇。”他伸手揽着她靠在石头上,低笑道:“别让怒意左右了你的神思。”
她拧眉瞪视他,渐渐地缓下了怒气。她如今这般去质问,李妍必定不认账,若是倒在地上这个小太监打死不松口,那除了这一方巾帕当物证根本不足以说明背后之人是李妍。
“那先把这人关起来吧,我要亲自审问。”她说道。
“玉德公主几次陷你于不义,我委实生气。”他在她耳畔道:“我已经替你教训她了。”
她诧异看着他,只见他勾唇轻声道:“多行不义必自毙。”
彼时,宴席上青萍急匆匆走来附在李妍身侧轻声道:“我去景和宫瞧过了,刘奔还未带着人过去。”
“怎么回事?”李妍低斥道:“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殿下,如今怎么办?”
“来不及了,再过一会宴席结束了,本宫亲自去瞧瞧。”李妍道。
假山后的洞穴里,李娇皱眉道:“你怎么连桑纳王子都算计。”
顾言之惩罚似的轻噙她曲线优美的脖颈,低低道:“你当我不知那桑纳王子的心意?”
李娇抿唇道:“即便如此……他是好人。”
他在黑暗中凝视她,轻声道:“我不喜欢他对你动了心思。”
她脸上燥热,起身嘟囔道:“你这人怎么变得如此坏了。”
他跟着她起身,扣住她的螓首轻轻吻了吻她冰凉的唇瓣,说道:“你当那东俊王真是让他们来游玩的?”
她捂住他的唇,问道:“何意?”
他伸手从唇边包裹住她的柔荑在掌中轻轻摩挲,轻笑道:“东俊被北襄频频骚扰,东俊王急于求个靠山,若是能和大虞和亲再好不过了。这次两位王子、公主或许是心思单纯,一心只道是游历大虞,可诺森却是老谋深算之人,这次来势必是要求一门亲事的,不论是求个王妃还是驸马,也无论和亲人选是公主皇子还是贵胄世家。”
“那今日在席上为何不提?”
“定是二位和诺森意见不合,诺森不敢贸然提起。”他道:“走吧,算算时间,该出去瞧瞧热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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