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宫里来了人,向李娇绘声绘色道来。
昨日靖安王火冒三丈,带着一群朝臣进了宫,说要告淮阳公主一状。李曦任由他们在外头喧喧闹闹,他打定主意闭门不见,到了宫禁时分,他们也只得悻悻离开。
今早上朝,以靖安王为首的一干人又提到这事。李曦在朝堂上怒喝他们:“淮阳公主刚刚归朝,你们就污蔑她藏匿钦犯是何居心!”
皇帝袒护着长公主,这让他们无从下手。听说下了朝,靖安王和文国公脸色铁青愤然离去。
“殿下,难道事情要这么拖下去吗?”檀音问。
“只是拖延时间寻找更多证据罢了。”她叹息一声。
原本想着还能再拖上一些时日,没想到靖安王他们不知从哪集结了一群书生,跪在朱宣门外请愿,要德明帝下旨搜查长公主府找出朝廷钦犯顾言之,并宣庭开审。
这样大的场面让人不得不想起六年前轰动虞京的事来,五百多个灾民涌进虞京,一如现在这样跪在朱宣门前,签下了洋洋洒洒万人血书,请先帝下旨处死乔贵妃。
李娇倚在临香阁二楼窗台上冷眼看着他们,就是这样一群或愚昧无知、或贪图利益的人们活活逼死了她的母妃,如今他们又要以同样的方式逼死顾言之。
她放下纱帘,淡声道:“备驾,本宫要进宫面圣。”
乾元殿上
百官俱在,龙椅右侧又另摆了一张椅子,那是李曦特意为李娇准备的,原本后宫女眷是不得干政的,更别提在殿上垂帘赐座。但李曦力排众议非要这么做,众人敢怒不敢言。
文国公双手交合站在靖安王身侧轻声哼道:“小皇帝这么做摆明了要力挺长公主和顾言之,待顾言之罪名定下,老夫倒要看看他还有什么话说。”
“放心吧国公爷,陛下就是再拖着也无济于事。”
“陛下驾到、长公主驾到——”
“臣等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万岁!拜见公主殿下,殿下千岁千千岁!”众官叩首行礼。
李曦落了座,唤道:“传顾言之进殿。”
殿门开启,那人青衫长襦,温润冠玉的脸庞始终带着清淡的笑意,携着一丝清风缓缓走进,那从容的步伐全然不似身负罪名的人。
顾言之俯身道:“微臣拜见陛下、拜见公主殿下。”
“起身吧。”
靖安王皱眉:“陛下,顾言之是罪人,怎可起身?”
李娇坐在椅子里,漫不经心道:“庭审还未开始,顾大人怎么就被靖安王您擅自定罪了?您未免太过心急了。”
“你!”
“王爷息怒。”文国公劝道,他朝李娇笑了笑:“既然如此,那就请陛下开始吧,”
御史大夫念道:“开元二年五月十八,太师徐寅、靖安王李宏参奏首辅顾言之通敌卖国,并递呈证物三封首辅大人亲笔信与贴身玉符一枚。”
证物由傅公公亲自呈到顾言之跟前,御史大夫问:“顾大人罪证确凿可有话说?”
李曦牢牢看着他,放在龙椅上的手心微微汗湿。
顾言之看着面前的证物,默了默恭声道:“启奏陛下,这些书信俱不是微臣所写。”
靖安王冷笑一声道:“来人,把东西呈上来。”
宫人端着木案上来,上头放置两本书卷和几本尚未。靖安王道:“本王领着御林军去丞相府搜了一遍,把顾言之平日看过的书卷和留下字迹的宣纸都带来了。”
“呈上来,朕要看看。”李曦沉声道。
两卷书册翻开,上头写满了顾言之的批注,还有旁边的宣纸上的字迹,无论是撇捺竖钩都与那三封信的字迹无异。
李曦的手轻轻颤抖,他深深吸一口气问道:“顾爱卿,你有何话说?”
“敢问王爷,在微臣府上可有搜到南楚的回信?”顾言之问道。
“依顾大人谨慎小心的个性,只怕回信都被销毁了吧。”
顾言之笑了笑:“王爷说得有理有据,臣差点都信服了。只是王爷许是不知,臣的隶书是当年进宫伴读时太师教的,而臣的父亲偏爱行书,所以平日书信皆用行书来写。”
宫人把他平时与顾朝平往来家书呈到御前,李曦看了眼,这才舒展开眉眼道:“是行书。”
“呵,强词夺理。”文国公冷眼看着顾言之:“就算如此,这又能证明什么?字迹是你的,玉符也是你的,顾大人还是乖乖认罪吧。”
“要说天下谁人能认出臣的字迹,非徐太师莫属,微臣恳请陛下召徐太师觐见。”顾言之说道。
靖安王和文国公对视一眼,为何顾言之在这个时候会想让徐寅过来,这不是自寻死路吗?两人顿时觉察一丝不妥。
“徐太师这几日抱恙无法上朝……”文国公开口道。
话未说完,门外响起中气十足的声音:“臣徐寅求见陛下。”
“徐爱卿,快进来。”李曦忙道。
徐寅穿着暗红朝服进殿,行至顾言之身旁,深深地看了顾言之一眼,眼底有歉然和愧疚。
顾言之轻点了下头,朝他淡淡一笑。
“老臣今日进宫,一是为了给顾大人平反、二是特来向陛下请罪。”
“徐大人,你在说什么?”文国公压着怒气道:“你及时告诉陛下顾言之勾结外敌,功不可没何罪之有?”
徐寅没有看他,跪地磕了一记响头,道:“臣,愧对虞朝先祖皇帝,愧对陛下厚望。顾大人他……没有勾结外敌,臣犯下弥天大错,诬陷朝廷重臣,其心可诛!”
“徐大人言重了,请你把事情当着陛下的面说清楚吧。”李娇说道。
徐寅点点头,把徐仲先贪污粮饷、户部侍郎送来证物一事娓娓道来。最后他轻叹一声:“高棋把书信送来时,我一眼便看出那字并非出自顾大人之手,字迹虽像,可却少了一点不羁之味。”
隐在人中的户部侍郎高棋忽地跪地惊慌道:“陛下明鉴,臣、臣冤枉啊!徐大人你怎能污蔑下官。”
“臣所言句句属实,请陛下明察。”徐寅道。
靖安王和文国公怎么也想不到徐太师竟会临时倒戈,文国公咬着牙槽硬是扯出一抹虚笑,低声道:“徐大人,你可要想清楚了再说。”
徐寅睨他一眼,淡声道:“老臣前些日子做错了事,所幸现在醒悟为时不晚。上阳太守徐仲先贪污粮饷理当依法处置,臣包庇徐太守、诬陷朝廷重臣死罪难逃,求陛下降旨赐臣一死。”
文国公说道:“陛下,徐太师分明是被顾言之收买了,请陛下下旨将二人关押起来依律处置。”
身后的大臣们纷纷跪地高呼:“臣等附议。”
大学士张泯站出身道:“文国公此言差矣,您如何得知徐太师所言非实?臣建议先将户部侍郎高棋带入大理寺接受审讯。”
张泯身后大臣也跪地齐道:“臣等附议。”
朝中两拨大臣各持己见,剩余的大臣零零散散地站着,低着头不作声。
李曦脸色郁郁,沉声道:“如今你们各执一词,叫朕如何做决定?“
双方僵持不下时,靖安王道:“臣还有一名人犯可证实顾言之的罪行。”
侍卫羁押着凉州刺史冯宽上了殿。
顾言之看着他默了默,扬唇道:”冯大人。”
冯宽面如死灰,不敢看他,哆哆嗦嗦跪下:“凉州刺史冯宽拜见陛下、长公主殿下。”
“冯宽,把顾言之怎么和你联络,你们又是怎么和南楚勾结的事情说清楚!”靖安王低喝道。
冯宽瑟缩一下道:“顾大人一直都是用飞鸽联络下官的,只要飞鸽一来,下官就去凉州城外五里亭等候,会有专人送来密信,我再想办法与南楚联络。”
“你说顾大人会派专人前往凉州送信,那他为何不直接与南楚联系,而要通过你来多此一举呢?”李娇问。
冯宽把头垂得更低,结巴道:“因为、因为……总之下官确是依照顾大人的命令办事。”他对着李曦道:“陛下,臣知错了,饶臣一命啊。”
顾言之开口道:“若没记错,本官只与冯大人你在凉州有过一面之缘,你为何要诬陷本官?”
冯宽默默不言,只听他继续问道:“是不是有人逼迫你这么说呢?”
“没有,没有。”冯宽连连说道。
“陛下,请容臣传几位证人上殿。”顾言之道。
李曦点头同意。
“草民张七拜见陛下。”一名穿着粗布麻衣的男子出现在众人眼前。
靖安王和文国公顿时一惊,暗道不好。
这人便是丞相府负责洒扫顾言之书房的下人。
二人心惊无比,明明派人斩草除根了,可是他怎么还活着……
“大约在三个月前,有人来找草民,让草民偷取顾大人的贴身之物和写下文墨的宣纸,并承诺给予草民五百两黄金。”张七道:“可是草民只是负责书房院落的下人,平日的文墨倒是好拿,顾大人的贴身之物却不好下手。后来草民想起顾大人放在书房木柜上头的盒子里有一枚玉符,于是拿了那枚玉符应付了那人。”
“你可知那人是谁?”张泯问道。
“草民不知。”张七摇摇头,又继续道:“后来我把玉符和文墨交给那人,带着银两连夜逃出京城却遭人追杀数日。草民被逼逃往山顶,心一狠从山崖上跳下,侥幸落入溪中逃过一劫。可是草民在跳下山崖前听那黑衣杀手说了句话,他说‘王爷要你三更死,谁敢留你到五更。’”
“王爷……”李曦眯起眼念道。
文国公心突地一跳,指着他骂道:“你这贱民,简直胡说八道。”
“文国公,少安毋躁。”李娇淡淡道:“张七可还没说是哪个王爷。”
靖安王面色苍白道:“绝对不是本王!”
紧接着侍卫又带着彦青和一名妇人,那妇人一进殿就跪地哭道:“求陛下为民妇和民妇的相公作主。”
“你有何诉请说来听听。”
“民妇的相公在屋子里被人杀了,呜呜呜……”妇人只说了这么一句后便哭得不能自已。
无奈只得一旁的彦青替她说下去:“启禀陛下,这妇人的相公赵峰在苏南做的是倒卖名人字画的生意,可那些字画经查实皆是赝品,且全都出自赵峰之手。属下在赵峰屋子里搜到许多临摹顾大人字迹的宣纸,经询问,这位妇人告知属下,皆是赵峰所写。”
妇人止了哭声道:“相公接了一笔大生意,那人要他临摹一个人的字迹写下三封信,一开始我们并不知道那人的目的,直到相公按他的话在信后落款顾言之,我们才陡然惊醒,这是当朝首辅的名讳。”
“后来,有一日我外出归来发现相公死在了房里。”
彦青道:“陛下,我们家大人确实是被冤枉的,还请陛下明鉴。另外,冯宽冯大人的家眷正在殿外等候见驾。”
冯宽抬起头,惊喜道:“下官的家眷可还安好?”
彦青笑了笑:“放心吧冯大人,如今你的家眷已平安,是不是该把实情告诉大家了。”
冯宽作揖道:“多谢侠士救命之恩,下官无以为报。”
冯宽一改之前低头垂首不敢多言的模样,先是向顾言之重重磕了一记响头,然后说出实情。
冯宽年初时在边境救了个人,在府上住了个把月,一来二去两人有了交情,后来才知道那人竟是南楚京城来的商客。南楚近年与大虞关系甚差,边境皆是重兵把手着,更遑论通商或其他。这事无意中却被人发现,有人以他妻儿性命胁迫他认下与南楚勾结的罪名,并让他说出是首辅指使的。
“谁胁迫你的?”李曦问道。
“下官只知道是一位德高望重的皇亲国戚,其他一概不知。”
“冯大人说是皇亲国戚,张七说是王爷,看来要找出那人并非难事。”御史大夫道。
张泯趁热打铁道:“陛下,请下旨把户部侍郎高棋押入大理寺审讯。”
靖安王与文国公一群人惶惶不安,原本今日是要置顾言之于死地,可现在他的罪名脱得一干二净,他们反倒惹得一身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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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章没有构思好,写得一言难尽呜呜呜
大家可以跳过看,大体就是顾大人洗脱罪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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