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落了大雪，听顾言之院落的小丫鬟说起他早晨出门未带上伞, 韩玥灵让彦青带着伞去接人, 此刻应是要回来了, 她在门内翘首盼着来人。
马车在门前停下，她露出一丝笑意，带上斗篷帽子迎上去。
“言之, 你回来了。”话音刚落，她脸上笑容微僵。
从马车上下来的只有彦青一人, 他手里依旧捧着出门前, 她特意吩咐他带去的伞。
“表小姐，风雪大，快回屋去吧。”
韩玥灵看着他问道：“言之呢。”
“大人有事, 让我先回来。”彦青说道。
“什么事儿要冒着风雪天去呢。”她蹙眉道：“你怎么不把伞交给他, 万一着了凉可如何是好。”
彦青不敢说话, 缩着脖子由她说, 待她消了气才道：“您先回去吧，这一时半会大人也回不来。”
她垂下眸, 失落道：“罢了，绿岫扶我回去吧。”
长公主府的马车朝着东市行去。
这样的雪天若是来上一壶烧刀子最是过瘾, 李娇贪嘴临要回府又改了道说要去东市程观巷老陈酒馆买上几壶。顾言之闻言非要跟着去，无奈之下只得带着他一起。
鬃马打了个响嚏缓缓停下, 檀音掀开帘子道：“殿下, 顾大人先在车上侯着, 奴婢去买来。”
顾言之掀开帘子一角看了眼酒馆。“你怎知这儿有好酒。”
“燕师父年轻时就是在这儿遇见父皇和母妃的, 如今这儿已经是酒馆老板儿孙辈打理着呢。”她道。
他颇为感慨：“燕老那样无拘无束的人没曾想会在公主府当个管家。”
她道：“燕师父总说年轻时不懂事，有家不回总爱四处游荡，老了后想家却发现家早就没了，他说这话我亦是感同身受，燕师父就像我的亲人一样，他留在府上陪我，我为他养老。”
“娇娇还有我。”他道。
她但笑不语，望着不远处掮客遍街，姑娘倚门的迎春楼，问道：“不知顾大人可曾去过花楼？”
“花楼。”他抿唇摇头：“不曾。”
她扬眉，在她诧异的眼光下他的脸上可疑的红了起来，淡笑道：“我得为殿下守身如玉不是？”
李娇正在喝水，闻言差点喷了出来，她咳着声道：“顾言之，再说这话我就将你赶下去。”
他弯唇笑开。
檀音已买了酒回来，隔着半掀的帘子里看到，不知顾大人说了什么，殿下满脸通红，而他笑得柔意辗转。
车子又缓缓动起来，她递了壶酒过去，说道：“尝尝。”说罢，她拔开酒塞子，抱着酒壶饮了一口。
灼热辛辣的酒从喉咙烧到了腹腔，顿时驱散了周遭的寒意。
她满足地舔了舔唇瓣，抬起头，正巧与他对视。
他端着酒看着她，眼底有些淡淡笑意，见她回望过来，于是从她怀中取走酒壶饮了一口道：“不错。”
她扬唇，又从他那儿抢了回来。“本公主说好的，那自然是不能有错。”
“顾大人，丞相府到了。”檀音唤道。
他恋恋不舍地看着她：“我走了。”
“嗯。”她应道。
门帘再次掀开，她目送他下车，想起方才的话，忍不住露出轻笑。
檀音冷不丁探进头来，取笑道：“顾大人才刚走，殿下便想人家了。”
李娇伸手在她额上弹了一记响指，嗔怒道：“你这死丫头还敢乱说，本宫就把你嫁出去。”
檀音捂住唇，眨巴着眼睛佯装害怕：“奴婢再也不敢了，殿下饶了我。”
……
韩玥灵坐在床前喝着药，绿岫从外头进来，兴冲冲道：“大人回府了。”
她放下药碗，欣喜道：“回来了，快把我的斗篷拿来。”
绿岫为难道：“小姐，还是算了吧。大人若是看到你又出了门会不高兴的。”
她顿了顿，笑道：“没事。”能听他因为担心自己而轻责两句又有什么关系。
绿岫跟在她身旁，欲言又止的，最终还是开口道：“小姐，大人他、他是坐公主府的马车回来的。”
韩玥灵愣了下，看着她皱眉：“当真？”
绿岫点点头：“我去膳房时路过大门，碰巧看到顾大人从公主府马车下来。”
她心尖微涩，手攥着巾帕捂在胸前，紧紧咬着唇瓣，低声道：“走。”
绿岫一愣，叹息道，即使这样她家小姐还是要去，可最终受伤的还是她自己呀。
顾言之脱下大髦，拂去一身风雪。
彦青替他把暖炉升起，说道：“您先暖暖手，属下去让人烧热水。”
彦青关门出去，转头碰见韩玥灵，低声唤道：“表小姐。”
她淡淡应了声：“言之在吗？”
“在，刚回来。”彦青心道，表小姐一来，大人又该头疼了，彦青我还是赶紧溜吧。
她敲了敲门，里头传来他温润的声音：“进来。”
顾言之正在书桌前收拾几卷卷宗，以为下人端了热水进来，于是头也没回道：“放那儿吧。”
“言之。”她轻声唤道。
顾言之拿着卷宗的手顿了顿，回身道：“你怎么来了。”
她紧了紧手指，强扯一丝笑来说道：“我不能来吗？”
顾言之抿唇，似乎在斟酌怎么说话。
她佯装不知，开口问道：“你去哪儿了，这么晚才回来。”
顾言之淡淡看她，眼底幽深莫测，仿佛看出了她藏匿起来的那点小心思，令她慌不择路，不安无措。
“我、我今早问了下人，听说你没带伞，所以担心你受了寒……”
还未说完，顾言之开口道：“下了朝遇见长公主殿下，乘她的马车回来。”
她心上微痛，突然后悔自己开口询问。他就这么坦然的说出，可知她的心有多难受。
“言之。”她扬声唤道。
他淡然看着她，没了言语。
为何总觉得他的眼底似乎藏着话想说。可她有预感，他想说的话绝不是她想听的。
她突然害怕了，避开了他的目光，慌道：“既然你回来了，我、我先回屋了。”
顾言之轻轻叹息，走到门前，把微微开启的门掩上，然后对她道：“玥灵，既然来了你先坐下吧，我有话对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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