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拉城一战, 贺言春不仅把带去的人完好无损地领了回来, 与之随行的还有一群战俘——匈奴右贤王部的莫干小王和一百多位贵族子弟。此外, 这位将军还发扬了自己一直保持的节俭风格,把圣城里能带走的财物都带上了, 包括汗血宝马二十匹、上等皮草若干车、战马若干匹、牛羊一千余头等等。
在和邱固等人会合后,贺言春率领骑兵,带着战俘和众多战利品, 连夜向边境进行了撤退。就在他们离开营地的第二天, 匈奴右贤王部的主力部队抵达圣城。在看到一扫而空的圣城尤其是被烧毁的圣坛后,右贤王胡木朵惊恐万状,跪在地上连磕长头,乞求长生天继续保佑部族,并发誓要捉拿住夏狗, 将他们在神灵前开膛破肚以示自己的虔诚。
然而, 狡诈又无耻的夏人没有给他这个机会。胡木朵这辈子受到的最大的侮辱,都来自这帮该死的夏人!他们在大漠中设下无数迷魂阵, 把匈奴骑兵耍得团团转。在穿过乌角山的那条羊肠小路上,夏军设下埋伏, 生生把匈奴大军阻了一天, 等第二天, 胡木朵指挥骑兵兵分几路大举进攻时, 却发现对方连夜把路堵死后, 一声不吭地跑掉了。他们还故意把匈奴人马引到夏岔尔河边, 追了一路、饥渴交加的匈奴兵去河道边饮马时, 连人带马掉进了陷坑,坑里还丢了铁蒺藜!上百匹战马就这么被废了。失了战马是小,问题是自此以后,匈奴人再到河边饮马时,无不心惊胆战,——天知道那些诡计多端的夏人又会施出什么下三滥的阴谋?
就这么胆战心惊、挨打受气地一路追到白石郡边境,胡木朵最终也没有追上这拨夏军,眼睁睁看着他们进了城。而白石郡守军早就收到了线报,正对匈奴人严阵以待。耿直的胡木朵率领五万大军,在离白石郡几十里外的地方遛达了两天,牙龈都气肿了,打又不能打,又不敢多逗留,最后只得一咬牙,悻悻退了兵。而在退兵之前,他恨恨地记住了这帮夏人首领的名字——贺言春。
此时的胡木朵还不知道,终其一生,他都没能从这个阴险狡诈的夏人首领那里讨到一丝好。这一仗后来在历史上被统称为圣城大捷,成为大夏军事课上必讲的经典案例,而整件事情最富传奇的地方,在于统帅这一年刚刚满十八岁。
贺言春部在白石郡休整的同时,得胜的捷报被八百里加急送往京城。一路跑死了两匹马,终于在十天后抵达京城。在听到捷报上写的“斩敌八千余人、俘虏一千余人”时,整个朝廷都沸腾了!
这可是大夏立国以来,对匈奴作战的头一次胜利!头一次啊!连皇帝都忍不住起身,夺过捷报自己看,险把案子都撞翻了,一边看还一边手直抖。等看完后,一向伶牙利齿的皇帝,也说不出话来了,单知道颤着声音说好。连说了十几声好后,皇帝虎目蕴泪,扫视着群臣,这回腰也直了,气也足了,声如洪钟地开了口,道:“上回是谁说,对付匈奴只宜守不宜攻?是谁说,对蛮子要以德服人?放!屁!要我看,朝中要是多几个像言春这样的将领,早就天下太平了!蛮子们不是不服吗?打到他们服,不就行了?”
平时动不动把祖训抬出来教育皇帝的几位老臣,此时都不敢作声,程平李更等人却喜气洋洋,都撩起襟袍跪下,齐声恭贺皇帝。皇帝越发心情大好,也不追究以往那些烂账了,只让众人商议如何赏赐立功之人。
朝臣们从最初的震惊中恢复过来后,自然是有人欢喜有人妒,有人纳闷有人愁。历来大夏对匈作战,从来没讨过好。别的不提,就说这回,一同出征的邝、姚、程三位将军,谁不是资历深厚守边多年?不都折进去了?可偏偏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子去大漠遛了一趟就立此大功,说起来真是没天理啊!
但再想不通,赏肯定是要赏的。毕竟砍了这么多人,还能全甲兵而返,这可是实打实的战功,这立功之人还是皇帝的小舅子。所以不止是要赏,还得是重赏。于是,经过一下午的商议,皇帝在大朝会上宣布,册封贺言春为平虏侯,赐千金,赏食邑一千五百户。程孝之、邱固为关内侯,赐五百斤,赏食邑两百户;其余人等如胡十八、齐小白俱有封赏。皇帝还下了旨,骑兵营回京那天,自己要亲自出城迎接,并让大鸿胪寺提前准备,一回来就要行册封之事
之前被一片愁云惨雾笼罩的京城,此时如同拨开云雾见青天,茶坊酒肆、闺阁秦楼,无人不在议论那位十八岁的将领及手下几位年轻校尉。贺言春离奇的身世也迅速在京城传开了。出生时为私生子、幼年在父亲家放羊、少年时独自进京寻找母亲……,种种往事说起来,只给他增添了更多传奇色彩。
而在得知此人家中尚无妻妾时,那些有女儿的豪门大户们,更是生出多少花花心思来!白老夫人托病不出,不便拜访,浩命夫人们便频繁进宫拜见皇后,宫里门槛都险被踩断。皇后欢天喜地之余,对此事也乐见其成,暗地里留意了好几个人品相貌家世不俗的闺阁女儿,请人把自己老娘叫进宫来,要商量兄弟的亲事。
谁知白氏听皇后评点完各家女儿后,脸上并无多少喜色,沉默好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开了口,道:“娘娘,此事还是缓缓再说罢。春儿年纪还小,正要建功立业,若急惶惶成家,恐怕他心思都被儿女情长栓住了,哪还能做事业去?”
皇后笑道:“阿娘,他如今都封侯了!满朝文武,有几个能封侯的?到时另起了侯府,家中不要人打理么?再说十八哪里小了?阿兄十七岁时,不就有了石头儿么?”
白氏脸上便有些难色,皇后何其精明,立刻猜到别有隐情,忙斥退了宫人,拉着母亲的手道:“阿娘,你实告诉我,春儿是不是外头有人了?便有了人也无妨,大户人家哪里没个三妻四妾的?咱家又不是那等刻薄人家,进了门,一样地金尊玉贵,难道还辱没了谁不成?”
白氏犹豫良久,才吞吞吐吐道:“实不瞒娘娘,他在外头确实有个相好,那人却是不便迎娶过门,只因……只因那是个男儿。而且,我瞧春儿那意思,似乎是日后也不打算娶亲了,要一辈子守着那人呢?”
皇后听了,不由变了脸色,道:“阿娘,你糊涂!这种事怎可由着他性子胡来?那些喜好南风的,谁不是年轻不懂事时玩两年就散了?难道还为这个耽误娶妻生子不成?”
女儿威势日重,说出话来白氏也不敢驳,只得顺着道:“娘娘说的何尝不是?我也明里暗里劝过他,只是他性子左犟,既认准了那人,便再无更改的了。况且这相好之人,待他也着实情深意重。我便想着,左右咱们郑家还有石头儿,也没有十分强逼他……”
皇后皱眉打断母亲,低低地道:“阿娘,哪朝哪代的太子,是只靠一位表兄扶持的?咱们郑家本就人丁单薄,阿兄惧内不肯纳妾,这也罢了。好容易一个兄弟出息了,却又不肯娶亲,这如何能成气候?皇上又不是只有獾郎一个儿子,如今皇子们还小,那些人尚不肯消停,等皇子们都大了,那还不得为皇位争个你死我活?若不早作安排,到时外戚力弱,不能借重,却叫獾郎借谁的势去?”
白氏听罢,瞠目结舌,良久才道:“皇上不是最喜欢獾郎么?难道……难道……”
皇后微微叹了口气,道:“眼下是喜欢,但谁保得住往后?男人哪有个长性的……,是了,春儿那相好叫什么?您怎么知道这些事的?难道春儿告诉了您?”
白氏被女儿震住了,便老老实实把自己如何发现幺儿在外有人的事说了,又把方犁来龙去脉讲了一遍。最后道:“前些日子春儿领兵出征,我去柏荫台烧香,也碰上他了。我瞧他瘦得脸儿尖尖的,眼睛下头都是青印,显见得也是日夜惦记言春安危。看着倒不是那薄情的孩子。”
皇后点头,心里暗自盘算,白氏又道:“娘娘想也知道,春儿亦是个重情义的孩子。那年他回家时,您亲手为他做了双鞋,他心里惦记了多少年!后来不是把命舍了,都要救您和太子么?那方犁又是他救命恩人,两人好了这么些年,一时半刻,只怕难以分离。娘娘若要劝他,可缓缓地来,休逼急了他。毕竟那孩子自幼受苦,又没跟咱们长久在一处。说来我真后悔,当初怎么就糊涂油脂蒙了心,让贺家把好好一个孩子带走了……”
皇后低头沉默不语,白氏又说了两句闲话,外面便报太子来了,就见獾郎和郑谡走了进来。白氏有段日子没见两个孩子了,自然是心肝儿肉地叫着,拉着两人的手问长问短。皇后又命摆饭,一家子坐着吃饭时,郑谡眉飞色舞说起小叔要回京的事,苦苦请皇后帮着说情,要皇帝去西郊劳军时,务必带上他和太子。皇后也答应了,郑谡这才欢天喜地,连扒三碗饭,吃完就带着太子练箭去了。
喜欢鱼龙幻请大家收藏:(321553.xyz)鱼龙幻艾草文学阅读网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