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截至天启十二年,大年三十。
千树庄的集体农庄整体框架落成;玻璃暧房投入使用,各式花盆苗木陆续进驻;花田精耕细作,只待春天施肥,播种;四十只小狗生龙活虎,茁壮成长;最有成就的是针线房,已经开始产生经济效益,真金白银地往家里挣钱了!
三十日一早,舒沫把人召到一起,宣布春节放假七天,给针线房的人结了工钱,就打发所有的佃户都回家过年了。
热闹了一个半月,面对突然恢复清冷的庄园,立夏几个还真有些不习惯。
偏偏在午后,又下起雪来。
舒沫站在空荡荡的庭院,看着纷纷扬扬地大雪。
“小姐,”许妈嗔道:“快进来,你身子骨又不好,仔细吹病了。”
舒沫笑道:“我没这么娇贵。”
“要是往年,候府里早该张灯结彩了,”绿柳倚着长廊上的立柱,叹了口气:“哪会如此清冷。”
“咦,”立夏一拍手:“小姐,写几副对联贴上吧,也好添些喜气!”
“家里还剩几匹红绸,我去把糊几只灯笼。”柳绿眼睛一亮。
“只有四个人,能省还是省点吧。”许妈嘴里说着,脚已往房里挪。
舒沫抿着嘴微笑,任由她们忙碌。
立夏裁了纸,许妈磨好墨,舒沫写了几副飞雪迎春,吉祥喜庆的应景春联。
等周嫂熬完浆糊,绿柳和二牛媳妇几个也把裁好的红绸拿出来,围在一起糊着大红灯笼。
唤了大虎两兄弟,架了梯子。几个女人在下面指指点点,一时要往左些,一时又要贴高点,两个男人乐呵呵地爬上爬下。
对联贴好,灯笼也挂上,果然焕然一新,格外的喜庆。
舒沫跟许妈研究着年夜饭的菜单,忽听外面“啪哩噼啦”的鞭炮声不绝于耳。
正在惊讶,立夏绯红了脸跑进来嚷:“小姐,快出来瞧!”
舒沫出得门见,见外院在坪里黑鸦鸦地站了一坪的人。
男人抬着猪,赶着羊,女人抱着孩子,扶着老人。
舒沫一出来,鞭炮声落,院子里鸦雀无声。
“你,你们这是做什么?”舒沫扶着门,一脸震惊地看着大家。
陈管事捉着衣襟,略有些扭捏地道:“大伙自个凑了些份子,置了这些东西。你看……”
“你们,是要跟我一起过年?”舒沫有些不敢置信。
陈东家的拉着嗓门道:“东家小姐来了,咱们的日子才有了奔头,越活越有劲!大过年的,哪能咱们自个团团圆圆,老婆孩子热炕地欢实着,倒让东家小姐一个人孤零零的守着空屋?大伙说,是不是这个理?”
“是!”众人齐声回应。
“咳……”见舒沫不吭声,陈东开始不安,讷讷地道:“庄户人家,没念过书,也不懂得规矩。不晓得东家小姐是个什么意思……”
“东家小姐要是不嫌,咱们就一起热热闹闹过大年。”陈东家的是个急性子,把陈东扒拉到一边,捋着袖子道:“东家小姐要是嫌吵,那咱们给小姐请了安就走。”
舒沫瞧着那一张张在寒风里望着她真诚微笑的脸,泪水忽地模糊了视线。
她做的这些事,其实并不完全是为这些庄户人着想。
更多的是想利用这些朴实的农人,让他们为她所用,把他们变成自己手中的武器。
可他们,却用一颗颗纯朴的心,用更珍贵而炙热的情感,回报着她。
“小姐……”立夏感动得一塌糊涂,抽出帕子拼命抹泪:“大伙都等着呢,你倒是说句话呀……”
“谢谢,谢谢大家!”舒沫弯下腰,对着人群深深地鞠了一躬。
“给东家小姐拜年啦!”陈管事领着众人,齐刷刷地跪了下来:“祝东家小姐,在新的一年里,平安如意,吉祥安康!”
“起来,快起来!”舒沫走到院中,把最年长的老者扶了起来。
许妈拭了泪,就近把陈东家的拉了起来。
“走,杀猪去!”大虎扛了春凳,拆下门板,喜气洋洋地领着几个年轻人去杀猪宰羊。
年轻的媳妇主动到厨房里帮着周嫂洗碗,洗菜,烧水煮饭,忙个不停。
年老的被舒沫请到堂屋里,绿柳忙着奉上瓜子,点心和茶水;
立夏则手忙脚乱地和许妈一起,给满地乱跑的小孩子派红包。
忙了一下午,掌灯时分,总算是把年夜饭弄好了。
后院里烧起了一堆篝火,照得四处明晃晃,亮堂堂。
堂屋里摆了四桌,桌椅不够,就拆了门板,在走廊上架上长凳拼成长桌,摆开了流水席。
大家站的站,坐的坐,笑着闹着,伴着纷飞的瑞雪,不知不觉已近深夜。
冬夜的风,挟着雪花,带着凛冽的寒意,吹在脸上,隐隐做痛。
一道修长的身影徘徊在那条熟悉的小道上,远远地观望着。
新漆的大门,还散发着淡淡的香味,从门缝里透出的微光投射在地面,被风一吹,形成一道道变化的光影,似夜的精灵。
风中传来的阵阵欢笑声,更时时惑着他走入那扇门,加入那个热闹温馨的大家庭。
然而,理智时刻提醒着他,那样美好的世界,终归于他无缘。
也不知站了多久,他发出一声谓叹,转身,悄然离去。
那行凌乱的蹄印,很快被纷飞的大雪掩盖,最终湮灭在一片银白的世界……
“相公还没回来?”沈素心端坐在炕上,精致的面宠上,凝着霜雪。
夏候楷,夏候楹已经玩得累了,蜷着身子缩在炕头睡得极熟。
灵儿不敢吭声,默默地站在她身后。
“去,再去探。”沈素心咬着牙,低低地吩咐:“我就不信,他能整晚不回来?”
雀儿小心翼翼地劝:“公子许是有重要的公事耽搁了,小姐还是先睡吧。”
“你倒是说说,有什么事,大年三十还往外跑?”沈素心寒着脸,一字一句地问。
雀儿一窒,无措地搓着双手。
“公子回来了……”院子里,不知谁嚷了一句。
灵儿喜出望外,吱溜一下跑到门边,挑起了帘子:“姑爷,你可回来了……”
“小姐,千万要忍住,可不能跟姑爷闹呀!”雀儿心里一急,抢上去在她耳边低低嘱了一句。
眼瞅着要交子时,正是替旧迎新之时,此时争吵,一年都不得安稳。
再说了,王府里那么多双眼睛盯着,除夕夜夫妻俩要是真闹了起来,最终没脸的还是小姐。
“还没睡呢?”夏候熠步覆稳健地走了进来,带着一股子风雪特有的清新。
沈素心忍了气,盈盈起身,替他把大氅接在手中:“相公迟迟不回,楷儿和楹儿等得倦了,已先睡了。”
夏候熠歉然地瞥一眼炕头并列的两个孩子:“何苦让他们等。”
“哪是妾身让他们等?”沈素心不无委屈,淡淡地刺了一句:“也不想想,相公有多少时间陪他们?”
夏候熠默然不语,弯下腰,摸了摸熟睡中的孩子。
奶娘小心翼翼地进来,局促地立在一旁:“小公子交给奴婢吧……”
“不用,”夏候熠摇了摇手,道:“今晚,就让他们睡在这里好了。”
“小公子睡觉很不安稳,怕是,扰了公子和三夫人休息。”奶娘惶恐地小声道。
“无妨……”夏候熠答了一句,便不再理她。
灵儿捧了热水进来,让他洗漱。
沈素心装着漫不经心地问:“相公,一晚上,这是去了哪里?”
夏候熠没有吭声,把帕子扔进铜盆,转身到炕边,抖开被子躺了进去:“不早了,睡吧。”
沈素心红着双目,盯着他宽阔的背影,紧紧地握着拳,指甲深深地掐进肉里……
为了早日住进新居,千树庄的庄户们只休了三天。
正月初三,窑厂里便冒起了青烟。针线房的姑娘媳妇们,也赶起了活计。
初四的晌午,立夏正在指导那些针线房的人做活计,忽听外面一阵喧闹。
“立夏姑娘,”陈东急匆匆地走了进来:“外面来了位沈夫人,指名要见东家小姐。”
“沈夫人?”立夏惊疑不定地和绿柳对视一眼:“可打听清楚了,是什么来头?”
“说是步军九门提督沈大人的夫人。”陈东恭敬地禀道。
“怪了,”立夏百思不得其解:“咱们小姐与提督大人八杆子也打不着,她来做什么?”
“别问了,你赶紧去前头支应着,我去请小姐。”绿柳紧张地道。
“嗯……”两个人计议停当,分头行动。
立夏到了前院,见一乘极华丽的暖轿停在坪中。
轿旁站了两个穿着一式粉色褙子,葱绿小袄的俏丫头,并一个梳着圆髻,着青色比甲的妇人。轿后是一溜二十几个褐色服饰的家丁,个个威武粗壮,表情严肃。
“奴婢立夏,见过沈夫人。”立夏心里暗暗嘀咕,隔着轿帘,蹲了个礼。
“好大的架子!”出声喝叱的,是随轿的丫头碧痕:“我们夫人亲临,竟只派个丫头支应!”
“小姐不在庄院,已经派了人去请了。”立夏不卑不亢地解释:“请夫人入内奉茶,小姐马上就到。”
“呸!”碧痕满脸不屑地叱道:“这种粗陋的地方,也敢请我们夫人入内?也不怕脏了我们夫人的鞋!”
“既如此,”立夏深知来者不善,态度越发恭敬地道:“只好委屈夫人稍事等候。”
碧痕大喝一声:“夫人面前,岂容你如此放肆!掌嘴!”
话落,上来二名家丁,不由分说按住了立夏。
二牛见势不好,扭头就跑,飞快地往后面报信去了。
那名着青色比甲的妇人,捋了袖子,抡圆了巴掌照着立夏的脸括下去。
“啪,啪”几声,又响又脆,立夏的脸立刻肿了起来。
“住手!”清清脆脆的声音,如珠落玉盘。
舒沫急匆匆地从后院跑了出来,因走得急,额上已微微见了汗。
比甲妇人,微微一愣,扬起的手停在空中。
“给我继续打!”轿子里,传出威严冷厉的女声。
“不准打!”舒沫脸一沉,快步到了轿前。
碧痕大喝一声:“夫人在此,还不下跪?”
舒沫淡淡地道:“请恕舒沫眼拙,不知轿中何人?”
“我家夫人乃步军九门提督沈大人的夫人。”碧痕一脸骄傲地道。
“哦,”舒沫点了点头,神情自若地道:“原来是沈夫人,失敬。”
碧痕见她嘴里说“失敬”,脸上的表情丝毫没有半点敬畏,慌乱之态,很是不满,喝道:“大胆刁妇,见了夫人还不下跪?”
舒沫微微一笑:“舒沫上跪天地,下跪父母师尊,中间跪圣上。沈夫人,似还当不起我一跪!”
“好个牙尖嘴利的刁妇!”轿帘一掀,从里面走出一位中年贵妇,睨着舒沫,眼冒寒光:“舒元琛没有教过你,什么是长者为尊吗?”
她眯了眼睛,上下打量舒沫。
舒沫穿着浅蓝的裙子,粉色短袄,松绿的褙子,外罩大红的长毛斗篷。
圆长的脸蛋上,嵌着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睛,星星一样燃着火,一眨不眨地瞪着她。
“家父不但教我长者为尊,还教我来者是客。”舒沫不急不慢地道:“不过,长者便该有个长者的样子,上门寻恤滋事的,自然也不是客了!”
沈夫人面沉如水:“京中传闻,舒家七小姐,不知廉耻,言词轻浮,行为孟浪,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舒沫冷笑:“我与夫人素不相识,夫人不由分说,上来就惩戒我的丫头,倒不知是哪里的规矩?”
“大胆!”碧痕一惊,厉声喝叱。
沈夫人望着舒沫阴冷一笑:“本夫人,今日就要代舒元琛,好好教教你,什么叫规矩!”
说着话,她将头一扬。
身后的上来两名家丁,就要去按舒沫的臂。
“谁敢动手?”大虎急了,把身上的短褂往地上一甩,猛地冲了出来,张开双臂,挡在舒沫的身前。
沈夫人冷不丁见他老虎似地冲了过来,吃了一惊,生恐这个莽汉不知轻重,要出手打人,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小步。
不料农家地面不比提督府麻石铺就,又平又整。
本就是泥地,前几天又都是大雪,这二天出了太阳,雪遇热化开,滑不留脚,再加上坑洼,立足不稳。
她尖叫一声,往后就倒。
“夫人!”碧痕慌忙扑过去拉她。
沈夫人又是个身材高壮结实的,轻薄的丝绸哪里承受得起她的重量,咝地一声响,半幅袖子应声到了碧痕的手中。
沈夫人扑通一声,仰面朝天结结实实摔在地上,生生在雪地上砸出个人形的大坑!
碧痕慌得脸色惨白,忙和碧水合力去扶,哪里扶得动?
家丁们又不敢动手,个个大眼瞪小眼。
“沈夫人,没摔坏吧?”舒沫憋住笑,示意绿柳上前,帮着将人扶起来。
“剑人,滚开!”沈夫人羞怒交加,厉声喝叱。
“好吧,我滚!”舒沫撇撇嘴,果然松了手,退到一旁。
碧痕和碧水两人哪里扶得动?可怜沈夫人,扑通一声,又跌了回去。
积雪混着泥浆,溅到她白净胖大的脸上,再被阳光一照,说不出的滑稽!
也不知是谁,先忍不住,“噗哧”一声笑出声来。
这下子,仿如在沸油里倒了一瓢冷水。
“嘻嘻……”“哈哈……”“嘿嘿……”“呵呵……”
“大胆刁民!竟敢当众羞辱朝廷命妇!”沈夫人恼羞成怒,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猛地坐了起来,指着舒沫,厉声嘶吼:“来人,给我打,往死里打!”
“是!”那些家丁发一声吼,拨了腰间朴刀,就往前冲。
舒沫也是一声冷笑:“来人啊,把这群冒充朝骗子抓起来,送到步军衙门去见官!”
“是!”大虎二牛一声喊,几十个佃户拿着扁担,抄起锄头冲了出来。
双方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你,”沈夫人没料到舒沫竟然敢反抗,胖脸白转红,红转青,青转紫:“你好大的胆子!”
“你才大胆!”舒沫冷笑道:“天子脚下,朗朗乾坤,竟敢冒充提督府夫人?我好歹也是永安候府的小姐,堂堂一品大员的夫人,岂是你这般尊容?”
沈夫人被她一句话,呛得差点翻白。
碧痕骂道:“无知刁民,竟敢污蔑我家夫人?”
“好,”舒沫将眉一挑:“你非说是提督府的,可有凭据?”
“我家夫人就是凭据,还要什么证明?”碧痕一怔,强横地回。
“笑话,”二牛叉着腰,指着浑身脏污,也不知是气的,还是冻的,一直在打颤的沈夫人:“她要是提督府夫人,我家小姐就是王妃了!立夏姑娘,就是相府千金了!”
“哈哈哈,”从佃户笑得前仰后合,纷纷附和:“是,我还想当将军呢!”
“你,你们!”碧痕又急又羞,偏又拿不出证据,气得直发抖:“你们血口喷人!”
“下次再要行骗,可要装得象些!”大虎指着她们奚落。
舒沫将脸一沉,冷冷地道:“还不走,真等着见官不成?”
她料定了沈夫人如此狼狈,绝不肯同她一起见官,到时丢人现眼的可不是她!
“剑人,你等着!”沈夫人见舒沫扣死她骗子的身份,便知今日定然讨不了好,恨恨地一咬牙,返身上了轿:“我们走!”
“快滚!”
在众人的轰笑声中,沈夫人带着一众家丁,灰溜溜地走了。
陈东见事情闹大,心中惴惴,悄声问舒沫:“东家小姐,这可怎生是好?”
那些佃户心思单纯,当真以为她是打着提督夫人的名头行骗的,他却瞧着不对劲。
骗子哪里来的这么足的气势?
舒沫浅浅一笑:“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咱们堂堂正正,没作剑犯科!她上门挑衅,无理取闹在先;我眼拙误将她当了骗子在后,大不了,给她认个错,还能怎样?”
“这么简单?”陈东狐疑。
“事情本就简单,何必将它复杂化?”舒沫轻笑,并未放在心上。
然,掌灯时分,庄外忽然闹轰轰地吵了起来。
“小姐,不好了!”绿柳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
“慌什么?”舒沫不悦地入下手中书卷。
“林瑞家的,带着好些仆妇来了!气势汹汹的,直嚷着要小姐出去!”绿柳面色苍白:“肯定是沈夫人回去,在夫人面前告了状了!”
“只林瑞家的来了,还是连夫人也来了?”舒沫问。
若是李氏亲自出马,倒有些棘手,她是嫡母,总要给她几分薄面。
“这种乡下地方,夫人哪里会来?”绿柳道。
舒沫点头,随她一起出门。
林瑞家的带了二三十个仆妇,正跟陈东家的在外面推推搡搡。
舒沫刚一露面,林瑞家的立刻舍了陈东家的,冲过来揪了舒沫的衣服:“七姑娘,跟我走一趟吧!”
舒沫将脸一沉:“你是个什么东西,敢这么跟我说话?”
林瑞家的作威作福惯了,印象里这个七小姐一直是个软面团,任人搓扁捏圆的。
外面传得再厉害,她也只当是笑话,认定只要她一出马,立刻手到擒来。
因此,李氏一派人,她立刻自告奋勇来了。
想着,她跟那么多贵公子交好,来这锁人,定然可以大捞一把。
不料,舒沫竟半点情面也不给,几十年的老脸丢干净,当场恼羞成怒:“我尊你一声姑娘,别以为真的成了主子!来人,把没羞没臊的剑人绑了去见夫人!”
那些仆妇发一声喊,果然冲了过来,七手八脚将舒沫按住。
舒沫也不挣扎,轻启朱唇:“关门,放狗!”
没等林瑞家的反应过来,咣当一声,千树庄的大门竟真的关了起来。
接着,几十头半大不小的狗狂吠着,不知从哪里跑了过来。
一个个吡牙咧角,怒目圆睁,象出匣的猛虎一样往人堆里冲。
张开嘴,咬紧了衣物就不松口,嘴里发出吼吼地低吠。
这些仆妇哪见过这种场面,尖叫一声,撒腿就跑,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
舒沫慢条斯理地站起来,掠了掠被弄乱的发鬓。
眼见着无处逃生,身上的衣物被扒得七零八落,有机灵的总算回过神,扑通一声,跪倒在舒沫跟前,抱着她的双膝不撒手:“七姑娘救命!”
舒沫斜眼睨着林瑞家的:“林瑞家的,还要教训我吗?”
林瑞家的这些年养尊处优,加上年纪大了,哪里还跑得动?
一屁股坐在地上,张着嘴呼哧呼哧喘粗气。
数只狗围在她身边,吐着血红的舌头,撕咬着她的衣物。
她也瞧出来了,这些狗只咬衣服,不咬人。
看来,舒沫心中对李氏还是有些畏惧,不敢真的撕破脸。
听得舒沫发问,林瑞家的抖着牙关:“你,你敢这样对我,就不怕……”
舒沫一声冷笑,打断她:“你既不把我当主子,难不成我还要反过来,怕你这个奴才?”
林瑞家的被她拿话挤兑,脸上阵青阵白,半晌无词以对。
“回去转告夫人,”舒沫缓了语气,慢慢地道:“自父亲将我逐出舒府之日起,我的一切便与舒家再无半点瓜葛。是生是死,皆与舒家无关。请父亲和她,多多保重。”
眼下,她流言不断,绯闻缠身,那些个夫人才会接二连三的找上门来。
这些女人,不论哪一个舒家都招惹不起。
她撇清双方的关系,明面上驳了李氏的面子,实际上却维护了舒府的安全。
李氏是个聪明人,掂出利害关系后,自然不会再以她的嫡母自居,强出头。
林瑞家的垂头丧气地回去,添油加醋地把千树庄之行说了一遍。
满心为李氏必定拍桌而起,为她讨回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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