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夏翻个白眼:“我不怕毒花毒草,我怕小姐。”
花草是死的,你不去招惹它,它不会害你。
小姐可就说不准了,不定哪天闯出祸来,天都捅破。
不是她神经过敏,这又是毒花,又是律法书的,指定在图谋着什么!
“呃……”舒沫尴尬了,摸摸鼻子,恨不得揽镜自照:“好好的,你怕我做什么。我长得,也没那么可怕吧?”
“噗哧……”一声笑,很突兀地自窗外传了进来。
寂静的深夜,突然听到陌生男子的声音,立夏吓得一佛出世,“来……”人字还没有喊出来,声音突然哑了。
“谁?”舒沫眼前一花,一个全身黑衣的男子已然穿窗而入,站在她的面前。
立夏张大了眼睛,惊慌失措地瞪着面前的男人。
整个人裹在一件深黑的披风里,脸上蒙着半张银色的面具,露出一双寒意摄人的眼睛和下半截脸。乍一看上去,说不出的阴森诡谲。
“睿王爷,”舒沫惊魂稍定,认出来人,很不高兴地蹙起了眉头:“你怎么又来了?”
夏候烨看着她,脸就是一沉,眸光腻是又冷厉了几分:“他来得,本王来不得?”
舒沫愣了好一会,才想明白,他嘴里那个“他”,指的是夏候熠。
男人,还真是什么事上都能较上劲呀!
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拜托,这件事上,我好象连一点选择权都没有!”
夏候烨轻哼一声,自顾自地拉了张椅子坐下:“他说什么?”
立夏一脸惊奇地看到,舒沫面无表情,学着夏候熠的语气,竟是惟妙惟肖:“刀剑无眼,切莫轻举妄动。”
“凭他也配?”夏候烨简直是不屑了。
舒沫无语。
默默地坐了一会,夏候烨再没了下文,不动也不说话,神色却很自在,不但半点尴尬没有,甚至还悠闲地赏起梳台上的那两瓶花来。
舒沫恨不能抄起花瓶直接砸到他脑袋上。
看看看,这么喜欢花,不晓得回家去看?半夜三跑一个小姐的闺房里来看花,有病!
无奈形势比人弱,整个永安候府的命都吊在他手上,不是逞口舌之快的时候。
她只好放低姿态,恭敬相问:“王爷此来,可也是有话要我传?”
这个人真是讨厌,愣是把人逼得不得不开口。
她却忘了,这个本来也是她的强项。
经她一提,夏候烨这才如梦初醒般,轻“哦”一声,从袖子里掏了一样东西递过来:“这个,给你的。”
“是什么?”舒沫看着那个躺在他掌心,黑乎乎的绸布小包,一脸警惕。
虽然这个时代没有炸药,但不排除诸如蒙汗药,毒药,春……药……等等另类惊喜。
“本王若想杀你,只需动动手指。”说这句话的时候,夏候烨的眼神并不锐利,甚至薄薄的唇上还勾出了一丝罕见的笑容。
纵使如此,屋子里还是有点森冷。
舒沫点头,承认自己过于小心。
从他手里接过绸包,打开一看,愣了……竟然是一对羊脂白玉的镯子。
色泽纯净,温润晶莹,有若凝脂,竟是绝佳的品相。
“这是什么?”饶是舒沫聪明机变,这时也猜不出这位冷面王的想法。
夏候烨眉一扬,带着三分得意,七分傲慢,十分自大:“赏你的。”
舒沫忍了气,把绸包放到桌上:“民女福薄,请王爷收回成命。”
立夏的视线被舒沫的身体遮挡,看不到她手中拿的是什么,偏又说不出话来,登时急得直翻白眼。
“赏你就收下。”夏候烨一笑即敛,不疾不徐地道:“本王不喜欢别人逆我的意,赏,罚,生,死,都须顺本王之意,明白吗?”
舒沫嘴角微微一抽,不怕死地问一句:“若是不依呢?”
夏候烨眸中精光一闪,居高临下看着她,平静的语气里,有着极可怕的寒意:“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立夏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惊恐万分地望向舒沫。
生怕她做出什么不合时宜的举动来,逆了他的意,大家跟着一起玩完。
“王爷也说了,这是赏,不是罚。”舒沫叹了口气:“那我可不可以,请王爷换样东西赏我?”
夏候烨惊讶了:“为什么?”
一只碎了的镯子,还巴巴地送去银楼修补。
他瞧过,玉的成色比他赏的这对差得太远了。为什么不要?
“这镯子一看就是宫中之物,既不能戴也不能变卖,拿了跟没拿有什么区别?”舒沫扬眉,眼里闪过一抹狡黠之色:“倒不如,换些实在的东西。”
闹得不好,还得担上个私相授受的罪名。
夏候烨眼里闪过兴味:“比如?”
“比如房契,地契之类,随时可以变卖,又没有麻烦的东西。”舒沫坦然无惧,微微一笑:“当然,若是直接换成银子,那就更好了。”
夏候烨笑了:“本王原也想过赏些银两,只恐阿堵之物,损了姑娘自尊。”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跟他讨价还价;更是第一次有女人在他面前如此理直气壮地要银子。理由还是这么的……匪夷所思。
但,感觉似乎还不坏。
立夏听得两眼泛白,背冒冷汗。
小姐,可不又在胡言乱语了?
“不伤的,不伤的,我原就是俗物,哪有什么自尊?”舒沫连连摇头。
“你觉得自己值多少银子?”夏候烨有些想笑,又颇觉意外。
过往结识的女子,谁不在他面前装斯文,扮清高?
似她这般,把自己贬到泥地,恨不能再踩上二脚的,实在是前所未有。
“那得看王爷的眼光如何了。”舒沫嫣然一笑,针锋相对。
“哦,”夏候烨眉峰一扬:“此话怎讲?”
“敢问王爷,珍珠市价如何?”
“最好的东珠,一颗价值千金,普通的大概也要十两银一斤吧?”夏候烨有些不太确定。
“那么鱼目呢?”
“一钱不值。”
舒沫望着他,意味深长地笑了:“若是珍珠与鱼目混在一起,王爷能辩否?”
夏候烨愣了一下,漆黑的眼睛灿亮若星,熠熠生辉:“这么说,这赏还真不能轻了。否则,本王就是那鱼目混珠之人?”
“谢王爷赏赐。”舒沫笑得越发甜美,敛衽,施了一礼。
夏候烨伸手往袖中摸去,却摸了个空,不禁微微尴尬。
舒沫见他的手伸进去,半天没有出来,大概有了谱,好心给他搭了个梯子:“民女开个玩笑,王爷不必当真。”
夏候烨面容沉肃,硬梆梆地回她一句:“本王从不与人玩笑。”
舒沫心道:嗬,你还挺横!
有台阶不下,非得呆那上边,她也没辙。
“民女无状,请王爷恕罪。”曲膝行了一礼,就直直地盯着他,看他从哪里变出银子来。
夏候烨沉吟片刻,又把镯子递了过去:“凭此镯可到福瑞楼兑白银万两。”
舒沫眸中闪过一丝疑惑,躬身接了镯子:“多谢王爷。”
夏候烨的目光从堆在炕头桌上的十几本律法书一一扫过,似笑非笑地落在舒沫的脸上:“本王倒想借熠公子的话,奉劝七姑娘。”
“呃?”他什么意思?
舒沫正自不解,夏候烨已轻轻一跃,从窗户里穿了出去,眨眼消失不见。
“小姐……”立夏终于重获自由,猛地揪住舒沫:“你,你怎会与他相识?”
看样子,还很是熟捻。
舒沫无暇顾她,两眼望天,默了许久,忽然用力拍下脑袋“啊”地嚷出声来:“不好!”
“又有什么事?”立夏紧张兮兮。
“快,把门窗都关紧了!”舒沫说完,吱溜一声钻到了床底。
立夏关了窗子,猛一回头,已不见了舒沫,却听到床板抠得嘎嘎响,骇得脸都白了:“鬼……”
“瞎嚷什么!”舒沫从床底下爬出来,手里握着一只绣鞋,压低了声音训斥:“怕引不来护院的庄丁么?”
“吓死我了……”立夏按着胸,一脸委屈地嗔道:“好好的,你钻床底去做什么?”
“还不把门栓上?”舒沫白她一眼,自顾自地爬上床,从绣鞋里掏啊掏,终于掏了件黑乎乎的东西出来,长出一口气:“还好,东西还在。”
“这是什么?”立夏好奇地靠过去。
舒沫没有吭声,却拿着那方印鉴在灯下细细观察。
那东西一寸见方,高约三寸,非金非铁非玉,雕了颗狰狞的虎头,猛一瞧倒是挺骇人的。
“哪来的?”立夏又问。
舒沫捏着下巴,沉思了片刻,吩咐:“拿纸和朱砂来。”
立夏便去把东西找来,搁在炕桌上,掌了灯过去照着。
舒沫拿着印鉴沾了朱砂,轻轻在纸上一按,再移到灯下一瞧,登时气炸了:“法克!”
却见雪白的宣纸上,映着鲜红的四个篆字:夏候烨印
拷!这分明是他的私章,她居然傻乎乎地相信:这真的是二十万大军的虎符?
立夏虽略识几个字,篆字却不认得,见舒沫气成这样,也不知是什么东西,急急追问:“怎么了,怎么了?”
“怎么了?”舒沫横她一眼,没好气地答:“永安候府很快要大祸临头了!”
“怎么会?”立夏心中惴惴。
“你看不出来?”舒沫用力握着拳头:“夏候烨要溜!”
他自己想死,干嘛拖整个永安候府下水?
“溜?”立夏看她表情狰狞,仿佛拳头里攥着的是睿王的脖颈,不觉有些想笑:“他是堂堂王爷,到哪别人都得恭恭敬敬,何需溜这么狼狈?”
“他是睿王,无召不得入京。”否则就是抗旨,抓到要杀头的。
立夏怔了一下,随即双手合十:“这瘟神走了,倒是件好事,小姐何必着急?”
这般凶神恶煞的,自然是离得越远越好。
舒沫叹息:“可惜,他此次进京的目的是劫走小世子。”
“那也与咱们没关系。”立夏不以为然。
舒沫看她一眼:“老太太寿辰,那小魔星要来贺寿。”
换句话说,夏候烨要选在那天动手,且得手之后即刻离京,短时间内不会再来。
这实际上已经是公然向朝廷挑衅,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
舒沫表情凝重,难怪他会丢下那句话。
这分明是在警告她,置身事外,不得多管闲事。
他既然敢来,必然是做了万全的准备,不怕她告密。
“小姐,”立夏也想清楚了其间的厉害关系,骇白了脸:“那,咱们怎么办?”
“没办法,”舒沫摇头:“只能静观其变。”
这是大夏皇室的权力之争,她运气不好,刚好适逢其会,莫名其妙卷入其中。
不被牵连已属万幸,哪敢妄想帮着哪一边,打击另一边?
“不用通知熠公子吗?”立夏又气又急。
“他手眼通天,哪里用得着咱们通风报信?”舒沫冷笑。
看似平静的永安候府,其实早已暗流汹涌,成了他们的角力场。
舒府上下,更是遍布双方的眼线,彼此的行踪都了若指掌。
说不定,暗地里已有过了无数次的较量。
“那,”立夏瞥一眼包在黑色丝绸里的白玉镯子:“这东西怎么办?”
“凉拌!”舒沫恨得牙痒痒。
该死的夏候烨,利用她就算了,还留二个烫手山芋给她,扔又不敢扔,用又不能用,被人发现只能死!
“不去兑银子了?”立夏有些舍不得。
一万两银子呢,可以置多少嫁妆呀!
舒沫快手快脚地把镯子连同印鉴包在一块,放进绣鞋里,爬到床底下,仍旧藏到床板下挖的坑里。
立夏看她爬得一脸的灰,忍住了笑,取了帕子过来给她净手脸:“多大点东西,哪里不能藏,非得放床底?”
舒沫白她一眼,振振有词:“东西虽小,系着的却是咱俩的性命。屋里随时有人进出,唯有床底下拾缀得再彻底,也没有人碰。”
夏候烨离开永安候府不到半个小时,消息已送到了城东康亲王府。
“公子,”张辰恭敬地把竹筒呈上去:“永安候府那边,有消息了。”
夏候熠接过竹筒,把里的纸条取出来,展开看了一眼,顺手拿到油灯前点燃:“你猜猜,短短半个月之内,睿王接连两次亲自会见七姑娘,是什么意思?”
“属下愚鲁,不敢妄加揣测。”
“猜测而已,但说无妨。”
“依属下看来,”张辰看他一眼,见他确实想听自己的意见,于是鼓起勇气道:“睿王的确打算在初九动手,劫持小世子。”
“哦,”夏候熠微微一笑:“何以为据?”
“二个月前,睿王秘密带三千精骑离开封地后消失。种种迹象表明,这支精骑目前已秘密潜入京畿。再加上半个月前有人试图闯进桃林精舍。这么巧,睿王在普济寺受伤,紧接着又两次夜会七小姐。综合以上证据,结论已经很明显了!”
张辰心中早有定论,摆事实,讲道理,说得有条不紊。虽未敢流露骄傲之色,眼里已满是自得。
“张辰,”夏候熠不置可否,忽然换了个问题:“你知道世人如何评价睿王?”
“阴鸷狠毒,性情诡谲,喜怒无常。”张辰张口就答,显见对夏候烨印象极差。
夏候熠忍不住轻笑起来:“你说的都是性格。”
张辰正自不解,张准已笑着接话:“除此之外,睿王骁勇善战,却绝非莽夫,他足智多谋,惯于谋定而后动。”
夏候熠忽然敛了笑容,平静的声音里听不出半点波澜:“那么,你们不觉得这一回,睿王留下的证据太多了吗?”
“呃?”张辰愣住。
张准若有所悟:“公子的意思,睿王是在演戏,目的根本不是劫走世子,而是要声东击西?”
夏候熠没有说话,眼中却流露出赞许之色。
“可,”张辰不服气了:“京中最近也没什么大事,他冒着抗旨的风险入京,演这样一场戏,到底想要击谁呢?”
夏候熠倏然一笑,声音清冷如冰:“本公子也想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不对呀,”张辰百思不解:“不管他的目的是什么,无召入京已是事实。”
这种情况下,他就算有理也变得无理,还能跟谁斗?
夏候熠勾唇冷笑,清雅的俊容上布满阴霾:“你怎知他有召无召?”
君心难测,世人都说夏候宇是皇上牵制睿王的一颗棋。
谁又能断定,这不是皇上施的障眼法呢?
此时劫走夏候宇,有百害而无一利。
“啊?”张辰彻底呆住。
“公子,”张准想了想,问:“那咱们的人,要不要从永安候府撤出来?”
“不可,”夏候熠摇头:“且静观其变,以防万一。”
初八这天,随着远嫁济南的舒婳带着夫婿从山东回到娘家,舒家大房二房的所有子孙算是全部到齐了。
到中午,二个儿子,二个媳妇,六个孙子,九个孙女,再加孙女婿二名,孙媳妇一个,加起来二十几口人,全挤在老太太屋子里。
晚辈们便送上各自的寿礼。舒家大老爷是尊在普济寺开过光的玉佛;舒家二老爷送的是串千年寒玉制的佛珠。
舒潼亲手做了件大红织龟背如意团花的锦开氅。
斜眼一瞧,见舒沣送的是副双面绣的寿字屏风面,脸上便有些得色;
再一瞅,舒沫送的,竟然是一本手抄的佛经,简直就想笑了。
这么抠门,老太太能喜欢才是笑话!
老太太笑得见牙不见眼,乐呵呵的一一收下,各个都夸了一遍,每人赏个荷包,里面装满了金瓜子。
晚饭就在老太太屋里,摆了三桌,老太太和两个儿子一桌,其他孙子辈男女各一桌,中间用屏风隔开。
李氏,柳氏,外加长孙媳妇孟氏,三个在老太太后面立规矩。
姨娘们连立规矩的资格都没有,各自安静地呆在自己房里,隔绝在这片热闹之外。
李氏,柳氏,孟氏替老太太和两位老爷布了菜,老太太便开了口:“今儿大喜,大家难得聚在一起,你们也坐下吃吧。”
李氏,柳氏,孟氏才敢入席。
用过午饭,管家就不断来报,那些远房的亲戚陆续进门。
男客送到前院,由舒家大二两位老爷接待;女宾则送到后宅,李氏,柳氏分别招呼。
因明日就是正日子,大老爷请了长生班的过来唱戏,晌午刚过畅春园里就忙碌起来。
杂役,工匠穿梭往来。叮叮当当声,不绝于耳。
便是芳菲阁里也没一刻安生,各处都拨了粗使婆子过来,归宋婶统一调配。
从晌午开始,就往各处搬运鲜花,盆栽,把舒府装点得春意盎然,热闹喜庆。
畅春园连着老太太的屋子,与其他各处隔了院墙,到底也是内宅。
突然多了这许多陌生男人走动,内宅里又住着这么多的娇客,年轻媳妇,防卫上自然更要隔外小心谨慎。
舒家大老爷特地从庄子里抽了二十几个粗壮的婆子过来,守住了畅春园通往内宅的角门,又排了班,在墙根下来回巡视。
谁要是敢探头探脑,也不必问理由,立刻绑了去见官。
这些,自然有舒家大老爷操心,各位小姐少爷自是不管。
只管乘了这个机会,结了伴到处玩耍,嬉闹。
舒沫却不与他们一起,吃过午饭就早早地回了房。
吩咐关了院门,拘了众人在院子里呆着,不许乱跑,就怕惹出什么事来。
五点钟,天还没亮,立夏就服侍着舒沫梳洗,穿上簇新的衣裳出门。半路上遇着舒沣,结伴往老太太房里去。
舒潼和舒沁到得最早,几个人见了面,也不敢大声喧哗,只相视一笑,算是打过招呼。
紧接着,舒浅和舒淅都来了。大家只在院子外面静静地候着。
再过一会,舒嫱,舒婳携着各自的夫婿也来了。
婆子开了门,把一众小姐姑爷迎进门,在抄手游廊下候着。
六点差一刻,几位少爷也陆续到来,院子里看着便热闹了起来。
六点,舒元玮带着柳氏,舒元琛带着李氏都来了。
锦屏在一旁亲自递垫子,舒元玮先跪下去叩头:“祝娘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接着是舒无琛,再就是柳氏和李氏;再接着是嫡长孙舒涛开始,领着一帮孙字辈的给老太太叩首。一直到九姑娘舒淅叩完三个响头,从垫子上站起来,这一轮仪式才算折腾完。
到七点在花厅开席,加上昨日早到的远房亲戚,摆了五桌。
八点半,老太太被侍候着净的手脸,换了簇新的朱红色的五福捧寿小袄,暗红色六幅裙,头发梳得一丝不乱,珠环翠绕,端坐在正堂,看起来慈眉善目,一团喜气。
少爷和两位姑爷被打发到前厅帮着接待宾客,学着交际往来。
小姐们在偏厅聚着,因今日宾客众多,也不能乱跑,摆了瓜子点心,捧着茶,叽叽喳喳聊天。
谈的不外乎是针线,女红,诗词,字画这些言不及义的东西。
因李氏和柳氏索来面和心不和,舒婳和舒嫱便也一直在暗中较劲。
大到夫家条件,小到衣服首饰都要拿出来说叨说叨,每回见了面,都要闹得不欢而散。
“大姐,听说大姐夫又进了一阶?”舒沁只拣好听的说。
“嗯……”舒嫱轻轻睨了舒婳一眼,故做矜持:“上个月刚升了给事中,只是个七品,也不是什么大官。”
舒嫱嫁的是内阁大学士龚士元的嫡长子,任职礼部。
谁都知道,六科给事中品级虽低,权力却极大,可以直接上达天听。
龚成东年纪轻轻,能坐到这样的要职,其前途必然不可限量。
舒婳面上带笑,并不接她的茬,句句话不离自己的宝贝儿子:怎样聪明,怎样活泼,公婆看得比眼珠子还金贵,非得满了七岁才肯带出门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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