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思凡
铁扇公主太过好客, 从秋留到冬,又被大雪所阻,期间玄奘生了一场重病,直到开春才完全好起来,这一耽误就是半年, 只得抓紧赶路, 不敢耽误半日行程。
这一赶路,又不知几经春秋,说不尽风餐露宿, 坎坎坷坷, 终于到达了布金禅寺, 得知离天竺不远, 一路辛苦没有白费, 众人便决定留下多住几天, 好好休整一番。
夜里起了大风,刮得树叶哗哗作响, 最后连窗户都给吹开了, 哐当哐当的,玄奘这段时间好不容易能挨上床,正睡得香甜, 又被吵醒了,一摸身边悟空不在, 只好自己下床, 闭着眼睛去关窗户, 走到窗边,冷风呼啸着灌进脖子,他打了个激灵,立马清醒。
今晚的月亮异常明亮,给大地披上了一层银纱,最奇异的是,月亮放射出一束清辉直直落在寺内,像仙人下凡前打下一条银光通道,可一眨眼,通道就没了,只是外面一花一叶依然都能看得清清楚楚,月下观花,别有一番风味,玄奘没了睡意,便开门去解手,顺便逛逛园子。
他住在布金寺后花园里的厢房中,这里环境清幽雅致,无人打扰,因着山脚有几只蜈蚣精作崇,前寺有不少落脚过客,吵吵嚷嚷不利休息,特意收拾出来给贵客的,只住了他们师徒四个。
可就是这样偏僻的地方,风中还送来几分呜咽声,隐隐约约,断断续续,不仔细听很容易跟风声混在一起。
饶是玄奘经历了不少妖魔鬼怪,也不由打了个寒颤,顿时没了兴致,刚想要回去,身后突然出现一只手捂住了他的嘴巴,顿时吓得他魂儿都飞了,本能抓住那只手,背上是熟悉的毛绒绒的手感,心才稍稍放下,但依然惊魂未定,身体瘫软:“你干嘛?”
悟空收回手:“吓你。”他就喜欢看玄奘不会生气只有无可奈何默默憋屈的样子。
玄奘:“……”他果然说不出话来,无奈地看了对方一眼,“你去哪里了?”
“随便逛逛。”悟空道,“你半夜不睡觉出来干什么?”
玄奘便把听到的呜咽声告诉他,说完又后悔,因为此时已经听不到了,不由怀疑方才只是风声。
悟空顿了顿:“我也听到了,才出来看看。”
正说着,边上房间门也开了,悟净从里面走出来,看到隔壁廊下两个黑影,还唬了一跳,喝道:“谁?!”
“是我们。”玄奘赶紧发声,“悟净,你怎么半夜也不睡?”
“师父?”悟净惊讶地走过来,狐疑地看着他们,“我听到有人在哭,出来看看。你们在干什么?”
没想到大家都听到了,如此看来,应该不是错觉,三人一商量,决定去探索一下是不是有鬼怪作崇。
后花园不算大,但经常有人修整,多是低矮的花草树木错落有致,墙上布满了绿油油的爬山虎,基本一眼就能扫遍,没有一样的地方,直到风小些听见西南方向传来人声,他们才顺着声音的方向发现墙里开了一扇小门,同样被爬山虎覆盖,不仔细看根本无法发现。
推开门,是一处废弃的荒园,满地乱石,草木肆意生长,杂乱无章,唯一勉强算是完整的东西,是一间不大的茅草屋,一扇小窗,黑乎乎的没有透出光亮,人声正是从里面传出来的:“你能不能别哭了。”
玄奘“咦”了一声,刚要说话,悟空眉毛一扬,已经推开虚掩的门,果然瞧见书生状的八戒在里面跟一个姑娘说话,当即上去揪住对方的耳朵提起来哂笑:“好你这头猪,之前眼泪婆娑要死要活跟我一顿哭,这才几年就忘了?今天你就别想完整离开这里。”
玄奘随后走进来,看到此情此景也是连连叹气,默默转向那位受害者,见她的打扮是位标准天竺贵族少女,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正低头啜泣,便温声问她:“女施主缘何被关在这寺中?可是有什么苦衷?”心里也琢磨不通,好好一个寺院,怎么会关着一个少女。
对方没有半点反应,自顾自哭自己的,玄奘怎么问都充耳不闻。
眼看悟净也要加入围殴队伍,八戒连连讨饶:“冤枉啊,我是晚上睡不着,听到有人哭才出来看看的,就看到她了,我也刚到啊,正问她怎么回事呢,别这样啊。”
悟净怒道:“那你还打扮成这样子?”
“我不是怕吓到她吗。”八戒把自己的耳朵救回来,指着还在哭的姑娘道,“而且你们看清楚点,她不是正常人,我刚检查了,三魂七魄只剩一魄勉强续命,什么人哟这么狠毒。”
三人俱是一惊,悟空一摸其骨,果真如此,只是不解道:“她已经没了意识,到底哭什么?”
八戒道:“当然是在哭自己的三魂六魄没了啊。”
悟净道:“她被人抽走三魂六魄时在哭,就会重复这个动作。”
三个徒弟热烈讨论起来,从道法论到佛法,天上论到地府,一时间争论不休,谁也不服谁,最后玄奘突然插嘴:“她可能,是饿了,我房中有盘点心,不如拿来给她。”
此言一出,空气突然安静了。
就算缺了三魂六魄没有意识,本能生存需求还是有的,这姑娘怕是被关了一天,可不是饿了。
八戒跳起来:“我去我去。”
没多久便端来一碟福饼,还贴心地配了杯白开水,果然安静吃起来。
师徒四人可犯了愁,围着人谈论:“怎么办?把她的三魂六魄找回来?”
“找呗。”悟空道,“问问老和尚,这附近有没有什么不寻常的。”
“有有有。”玄奘道,“今天长老跟我说,山下有几只蜈蚣精作祟,过路商客都在寺里歇脚,挤得紧,才让我们住后花园。”
悟空站起来踢了八戒一脚:“听到没?跟我去找蜈蚣精。”
八戒老老实实站起来,跟着他出了门,却在门口顿住,仰望苍穹。
今晚的月亮的确好看,真真白玉盘似的,徐徐放着如水般温柔的光,比八月十五的还要圆还要大,悟空瞧着他,怕是要望月思情,不耐烦道:“别找借口偷懒。”
“不对啊哥哥。”八戒摸了摸下巴,“你看今晚的月亮,有点奇怪啊。”
“有什么奇怪。”悟空随着他一起看,“太阴星君喝多了酒,不管它不就这样。”
“你怎么知道?”
悟空笑道:“我跟她喝过,她一醉,月亮就比平日亮,你当八月十五什么日子?她的生辰。”
八戒在天宫多年也没听过这个说法,不知道他是玩笑还是认真:“真的吗?太阴星君阴沉沉的,我还真没跟她说过话。”
“你当然没说过,你眼里只有嫦娥。”
“嘿。”八戒跳起来,“我叫你一声哥哥,你怎么回事?好汉不揭人伤疤。”
悟空捣了捣他,抬抬下巴:“看。”
那白玉盘中飘出一团柔和的白光,在缓缓往下降落,同皎洁的月色融为一体,若不是悟空视力好,几乎无法辨别出。
八戒睁大眼睛看了一会儿,突然兴奋起来:“别是嫦娥思凡了,那我得报这个仇,给她也制造点难度,投胎成羊怎么样?走走走追去!”
悟空甩开他:“你去追,别拉上我,我得看着师父。”
“看什么看什么?”他们在门口吵嚷这么久,玄奘跟悟净早就坐不住了,一同出来看他们在闹什么,“你们还没走?”
悟空指天:“看,神仙下凡。”
玄奘:“哇。”
于是四个人一起仰头看,直到发现白光是往他们这个方向飘的,并且要降落在小屋。
玄奘惊呼:“是不是就那缺失的三魂六魄?自己回来了?”
四人又匆匆忙忙跟着进屋,眼睁睁看着那团白光进了屋中少女的体内。
少女正在机械一般重复吃东西喝水的动作,在白光入体后一顿,空洞的眼里有了神采,只觉空间怎么如此狭窄,一抬头就瞧见自己被四个大男人紧紧围住,好奇地打量:“你好啦?”
吓得她一口福饼差点没喷出来,咽也不是吐掉也不是,不小心卡在嗓子眼里,眼泪都要掉下来了,慌忙抓起水杯顺下去,咳了好一会儿才好,这才仔细看围观的人,直接锁定在八戒脸上,又惊又怒:“怎么又是你?!”
这个反应,一定没错了!八戒也跳起来,指着她道:“果然是你!嫦娥?!你是不是思凡了?!可算让我逮着了,我要去找玉帝告你,让你投胎成羊!你给我等着!”
“你试试!”嫦娥也跳起来,“你这次再敢破坏我,我就跟你同归于尽!”
玄奘无奈:“不要吵了,有什么恩怨好好说。”
八戒连师父的话也不听了,大有吵个天昏地暗的气势,悟空便直接把他踹出门去,问少女:“你真是嫦娥?怎么占了凡人的躯体,弄丢了她的三魂六魄?”
不见了八戒,对方这才冷静下来,对待剩下几个温柔有礼得多,一一敬道:“孙大圣,卷帘将,圣僧,原来是取经的诸位,没想到在此处遇见,方才失礼了,还请诸位莫怪。”她顿了顿,由头解释道,“诸位有所不知,这躯体正是天竺国王的女儿,并非是我强占,那天竺国王命中本无此女,在胎中已是死婴,是我手下兔儿舍了一魄给她续命,在此伴了她十七年平安无事,为的是今日我借她躯体来凡间办一件要紧俗事。哪知这山下蜈蚣精作祟,将躯体掠走放在寺内,兔儿追去同蜈蚣精争斗,同我断了联系,我这才提前下凡准备,寺中和尚恐她是妖精,又是女流影响不好,才藏在此处。”
众人恍然,玄奘温声道:“既然是仙子的俗事,我等也不便打搅,还请仙子将这位公主送回便是。”
“自然。”嫦娥又朝他们施了大礼,真诚地恳求:“几位,你们取你们的经,我办我的俗事,今日实是凑巧才撞见,大路朝天,各走两边,我们各不相干,恳请诸位就当今日没见到我。”
玄奘点点头道:“仙子放心。”
嫦娥犹豫道:“还有一件事请求圣僧。”
玄奘早已料到是什么事,笑道:“你同八戒的恩怨,我也不便管,但仙子有要事在身,我会尽量看着他,让他不打扰仙子。”
嫦娥感激道:“我同那厮并非寻常之仇,若有机会,一定和圣僧长谈,等我办完再同他理论。今日之恩,来日定当结草相报,告辞。”
说完便化成一道白光不见了踪影,屋内冷清下来,玄奘小小打了个呵欠:“没事了,也不知几更天了,回去睡觉吧。”
三人出门,看见八戒还站在门外不敢进,一脸憋屈,玄奘劝他:“方才仙子同我说,你们并非寻常恩怨,她所办之事十分要紧,你可别去打扰她,有什么事,等她办完再说。”
“有什么仇啊,”八戒抱怨道,“不就调戏过她么,就能恶毒到让我投胎成猪?手都没碰过能……”
玄奘严肃地打断他:“为师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流言蜚语对姑娘家有致命的影响,不许你再如此轻佻。”
师父虽然好说话,但在此事上异常严格,很少见到他这样板起面孔,八戒便不敢吱声,磨磨蹭蹭拽着悟空不让他走,在他耳边小声叨叨个不停:“听到了吗?她要办俗事!她都飞升多少年了还有俗事?能有什么俗事啊?以前埋的月饼?肯定有猫腻。”
悟空被他扰得不行,眼看玄奘已进屋在拉着门等他进去,扯回自己的袖子急道:“你烦不烦?有话直说。”
“我想捣乱,不过我现在的皮估计打不过她,好哥哥,你得帮帮我。”
悟空理都懒得理,只给了他一个冷漠绝情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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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了一个让人心痛的消息,好难过。
我最勤奋的基友,上本百万字日更没断过的,竟然,新文一周没更新了。难道人类的最终进化体,就是咸鱼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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