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兔被四个男人包围, 逃也逃不掉，只有坐在地上啪嗒啪嗒掉眼泪，玄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能哭的姑娘, 简直跟水做的一般，地板都湿了一片, 玄奘递给她一条帕子, 又见她是个小孩儿，肯定吓坏了, 便把点心盘端到她面前哄：“别害怕, 我们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玉兔甩手, 不小心打在了点心盘上，直接将点心盒打翻，点心滚了一地，玄奘看着十分心疼，连忙一个个捡起来, 吹吹还能吃。

　　“你还挺嚣张？”悟空立马不愿意了, 蹲在玉兔面前抓住她头上两个丫髻，“怎么对待我师父的？”

　　不小心又惹了祸, 玉兔怂成一团, 偏偏说话还中气十足：“我不是故意的嘛！对不起嘛！”

　　玄奘刚把被打翻的点心捡完，悟空便夺过来, ：“打翻的自己吃了, 不然就把你洗洗拔毛做红烧兔肉。”

　　“你、你敢！我很贵重的, 不可以吃！”她边说边去掰悟空的手, 企图拯救自己的头发

　　“不敢？你比蟠桃宴还珍贵？”

　　玉兔怎么说也是经历过五百年前蟠桃宴的兔子，着实被吓坏了，哇哇大哭起来：“我吃，大圣不要吃我！”

　　她捧着点心盘一口一个，很快消灭干净，完事后泪眼汪汪地看着悟空。

　　“吃了我们的东西就是我们的人了。”悟空全然无视，“现在老实交代，你姐姐下凡究竟是为了什么？为什么这么防着我师弟？”

　　对方只瞪着一双泪眼不说话，悟空拔了根猴毛变出一把尖刀，一手揪着她的丫髻作势要割。

　　“可能被噎住了。”玄奘倒了一杯茶给她。

　　她慌忙接过来一饮而尽，可算解放了，朝着八戒“呸”了一口：“防的就是他！我姐姐上次下凡，就是他破坏的！可坏了，坏东西！”

　　“你这可就冤枉人了啊。”八戒也蹲过来高呼冤枉，“我发誓，我当天蓬元帅的时候，每次下凡都是有公事要办，干过最大的私事就是偷偷摸摸带过人间特产，被打入凡间后也是老老实实等师父，没事交交朋友而已，绝对，从来，根本，没有破坏你姐姐下凡，我都不知道她下过凡！”

　　玉兔气哼哼地瞪着他：“你当然不知道！你自己想想，两千多年前，你在飞升之前，是干什么的！”

　　八戒一愣，往事涌上心头：“我，不干什么啊，就，当个贵族，每天吃喝玩乐，虽然荒唐但是也没害过人啊。”他努力回忆，却想不起来有个月亮异常明亮的夜，毕竟他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很少有兴致停下来欣赏月亮。

　　玉兔问：“你是不是，抓了一个奴隶。”

　　八戒道：“我奴隶挺多的，不知道你说的是哪个。”

　　“那个奴隶，是手下人孝敬给你的，连同其余九个人，就数他最英俊挺拔，你把他留了下来，要拿他找乐子！”

　　八戒一脸惊悚：“你弄错了罢？！我以前没有这种爱好！”

　　玉兔气道：“我又不是说你对他怎么样！你的乐子找完了，想看点新鲜的，要看他表演荒0yin之事，就另外叫了两个男人和五个女人在一间屋子里胡搞！”

　　八戒：“！！！！！！”他想起来了！求求她不要再说了！

　　另外三个人一个比一个纯情，哪里听过这档子事，都惊呆了，不约而同地望向他，神情复杂，早知道他是个风流种，但顶多也就1v1吧，居然还有这种大场面，真是想都不敢想。

　　八戒抱头挪到角落，一声都不敢吭。

　　悟空问：“后来呢？嫦娥下凡看到了？气死了？”

　　“后来，他在那桩事中染了不好的病，又不堪受辱，过了两天就自杀了。”玉兔指着八戒道，“而你呢？你害完人，快快乐乐跟着太上老君成仙去了！”

　　众人：“啧啧。”

　　八戒：“……”

　　“你知道我姐姐等得有多辛苦吗？”玉兔说着说着又哭了起来，“她飞升以前的丈夫，是天生半神，箭破万物，当年十太阳乱世，就是他射下另外九个拯救苍生，却被徒弟害得不能飞升，夫妻分离，更因此得罪了羲和，每一千年才有一次进入轮回的机会，还不一定托生成人，我姐姐好不容易等了一千年，刚要下凡，就被你从中阻挠，又等了一千年，他却因为上一世犯了yin0乱罪没有托生成人。这一千年终于是人了，我姐姐哄太阴星君喝了三日醉，天上一日，下界一年，本只想快快乐乐做三年夫妻就回去，你都要来搞破坏！”

　　“你飞升后，还老调戏她，真是个坏东西，坏到骨子里了，投胎成猪都便宜你了！”

　　四下一片寂静，只听得玉兔中气十足的哭声，八戒已经不见了，玄奘望过去，并没有叫住他的意思。

　　悟空沉默半晌，有点不信：“世上真的会有人，活活等三千年，就为了三年？”

　　玉兔没好气道：“不然呢？我姐姐只是个小仙，受着太阴星君管制，又不能改他轮回之道。”

　　悟空便不再作声，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荒唐，等了三千年，就为了三年，值得吗？

　　***

　　夜晚的宴会只有玄奘一个人去参加，徒弟们都各有心事的模样，不知道跑哪儿去了，他虽不至于难过，却也感叹还有这等痴情儿，可见无论人仙，都会受八苦所困，无法脱离，所以更要努力取得真经，普渡众生，将他们解救出来，当然如果他还有成佛的机会，在天庭也想普及一番。

　　国王已经醉迷糊了，也就没有人再注意到玄奘，他便乘人不注意偷偷溜出席，去找徒弟们。

　　苍穹下悬挂的一轮白玉盘，比昨晚还要明亮几分，如同黎明初天空刚泛起鱼肚白的时候，无论是远山轮廓还是眼前的建筑，都能看得清，王宫里有些混乱，各种侍女守卫跑来跑去，玄奘抓到一个是一个，询问有没有看到自己的徒弟，然而每个人都在赶路，有忙不完的事，并没有几个能够回答他。

　　他只好沿着走廊回住处，心想无论去哪儿，总该是要回来睡觉的。

　　他住的地方僻静，走着走着就看不见人了，只有廊下大红灯笼依旧亮着，连同鲜艳的绸挂，一同将走廊映成大红色，说不出的好看，玄奘默默回想着，似乎整个皇宫都被漆成了大红色，不知是本来就是这样，还是嫦娥特意施了法术。

　　他慢慢走着，铺天盖地的红将他淹没，一时间甚至有些迷失方向，直到一个酒坛摔在他面前，才清醒过来，抬头望向走廊下的横梁。

　　横梁和廊盖之间距离较大，正好可以躺一个人，悟空侧躺着俯视他，朝他晃晃手中的酒坛。

　　他身上玄奘亲手做的衣服，也被染成了喜服一般的大红色，玄奘一摸自己的僧袍，也成了红的，分不清今晚到底谁大婚，又或者人人都是大婚，一时间觉得有趣，不由微笑起来，悟空看到他笑，也跟着弯了唇角。

　　地上已经堆了一堆酒坛，也不知道喝了多少，玄奘跟悟空对视，见他金眸中有水波微漾，仿佛藏了千年的陈酒般甘醇，一眼看不到底，怕是已经醉了，带着自己都有了些许醉意，就这么一直看着。

　　悟空也懒得说话，就这么看着他，俩人中了定身术一般一动不动。

　　不知过了多久，玄奘才问悟空：“悟净呢？”

　　“送兔子去了。”

　　“八戒呢？”

　　“他心里难过，不知躲哪儿去了。”

　　玄奘问：“别人成婚，他难过什么？”

　　“难过不一定需要理由，想难过了，自然就难过了。”

　　玄奘低声道：“前尘往事，都已经过去了，再如何也弥补不了，更何况是他前世做的，并不知情，你要是见到他，记得告诉他不要难过。”

　　悟空是真的醉了，随意“嗯”了一声，微调带了三分慵懒，七分醉意，低沉的声音在风中慢慢消散，如同不知名的夜曲，说不出的好听。

　　玄奘捏捏脖颈，觉得有些累：“你醉了，还是下来罢。”

　　悟空道：“你上来。”

　　玄奘道：“我上去，你去哪儿，只够躺一个人。”

　　“你可以在我怀里。”

　　玄奘目测了一下：“好像也躺不下。”

　　悟空笑起来，从横梁上跳下来，落在他面前，将酒坛随手扔在一旁。

　　玄奘都害怕他会摔着，忍不住扶了他一把：“怎么喝了这么多？”

　　悟空沉默了一下才回答：“因为我心里难过。”

　　“你又怎么心里难过？”

　　“我想拉你下地狱。”

　　玄奘“啊”了一声，没有太大反应，思索了一下他为什么会这么说：“悟空，你若是有什么事要做，只管去做，不要担心连累到我。”

　　他暗想，反正这条命，差不多也是对方的了。

　　“那要你等我三千年，你愿意么？”

　　玄奘认真道：“三万年也等得。”

　　“骗你的。”悟空又笑，低头注视玄奘漆黑纯净的眼睛，“天竺的酒，是甜的，没忍住喝了许多而已，你要不要尝一尝？”

　　他的眼睛真干净啊，比观音玉净瓶里的水还要清澈，让人真想看看，是不是真的没有东西能污染他。

　　玄奘摇摇头：“酒终归是酒，甜的也是破戒。”

　　占有他，让他破戒，带他一起堕入地狱，不问前路。

　　悟空抬手蒙住他的眼睛，太干净了，他怕会镇住那只要蹿出来的恶魔。

　　他用另一只手捞起一坛未拆封的酒饮了一口，随后俯身印上玄奘的唇瓣，舌尖轻轻松松撬开他的唇齿，将这口酒渡了进去。

　　天上人间，仙葩蟠桃，琼浆玉露，乃至在外闯荡的英雄日思夜想的温柔乡，再没有比他红润的唇瓣更柔软更甜美的了。

　　有的事情并不需要什么理由，只是想到就做了而已，连自诩清高的神仙都控制不住自己的行为，做不到无欲无求，更何况他是一只猴子，一只易燥易怒的猴子，能忍着不去抢想要的东西已经很难了。

　　或许是大红的场景太欺人，或许是夜色太醉人，或许是天竺的酒太香醇。

　　厚积薄发，无论是哪种原因成为诱导，总之，他就是这么做了。

　　他没有做太多，尚存的一丝理智告诉他不能再做太多，只恋恋不舍地舔舐玄奘的唇瓣，抵着他的额头，声音有着醉人的喑哑，拿开手问他：“甜么？”

　　玄奘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也没有想，只觉对方金色瞳孔中跳动的炽热火焰，要将他整个人燃烧吞噬干净，连一丝灰烬也没有留下。

　　刹那间狂风大作，将那一池金水掀起巨大波澜，金莲无助地随风摆动，纤弱的茎承受不住这突如其来的重量，随时都要折断，连同池水一起被狂风咆哮着吞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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