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马场（5）

　　张戈是在半夜醒的, 浑身酸疼的叫他闭着眼睛哼哼，攥住了身下的芙蓉褥，他迷迷糊糊的喊：“水……”

　　“水……”喉咙嘶哑的疼，很想喝水，身子却懒的不像话, 张戈的脑袋放空, 无意思的喊着, 然后便觉得身边一空，不久, 又有人接近扶起了他, 凉凉的唇贴着渡进了水，温温的润泽了喉咙的干咳。他满意的舔了舔唇，觉着手心有些滑黏, 呆呆看了一眼，褥上斑斑的白, 点点的红, 叫他一时眼花……

　　这是什么？

　　张戈迷糊的想，周公在梦里唤, 这般解了渴意，便又沉沉睡去了。

　　在醒来时，晨曦微露, 天将明未明, 正是他往日起床读书的时辰。

　　张戈睡觉有个习惯, 醒来必要伸了手摸索枕头的位置往头下垫, 今日醒来却没摸到自己的枕头，而是……是什么？滑溜溜的，绸缎？张戈睁开眼，好一片如玉般的光滑肌理，这肌肉，这锁骨，性感啊……唉，这上头的几道红血痕是什么？他用指尖戳了戳。

　　呆了两秒。

　　猛地将靠在尹四辉胸膛上的头颅抬了抬，张戈鼓着眼一脸不可置信。身下的被褥等物早已换了，尹四辉也不知醒了多久，抱着人转移了地方，重重的幔帐下，故意将张戈的头贴在了自己身上，此时不慌不忙拿了床边托盘里的清酒饮了一口，低头看张戈的瞳孔，映出自己的笑模样。

　　“戈弟醒了，可要来一杯。”他单手提了酒壶倒在自己的酒杯里递给张戈，“这是我娘二十年前埋下的酒，今日正好开封一品。”

　　“女儿红？”张戈喃喃问。

　　“嗯，也算的。”尹四辉摩挲了一把张戈的脸，“只该换个名字，男儿红如何？”

　　“……什么鬼！”张戈没心思开玩笑，手一撑要起来，刚一动，身上酸疼的叫他举手投降，不得不埋在床褥里，这下子，伴着隐密处的疼痛，该想的不该想，全涌上了记忆，一是想与这人昨夜的癫狂，二是想着鬼差给的那宝器，想着想着，含羞带怯的眉眼，一点点平复，竟露出些难见的狠意。

　　当年那句“不求他爱我始终，我要的，是他离了我就痛不欲生！”的话，过了这些年，他依旧没忘，如何忘，绝不忘！

　　他，确是个装模作样的男人。

　　学了再多的君子之道，听了再多的圣贤之书，心里却还是有那么份离经叛道的心思，抵抗不了这欲海翻腾，若不然，也不会放任自己跟这“姓名都不知，来历也不晓”的尹四辉一夜风流，若是没依仗，也没个放情快意，他知道鬼差怕他自杀，自然不会骗他宝器的作用。

　　张戈心里知道，昨夜的事，自己到底埋了什么心思。

　　想起来了，想明白，心一定，便也没那么慌张，在尹四辉再递酒杯时候，他还有心思低头就着尹四辉举酒杯的手来饮，睨一眼尹四辉惊讶的眼神，张戈咕噜两声咽酒入喉。

　　清香馥郁，回味微苦，可最终留在舌尖却是一丝甜。

　　莫不真是男儿红？

　　他按了按自己的食指指甲，推开尹四辉来扶的手，哑声道：“我要洗漱。对了……你……可有陶姑娘她们的消息？”

　　“戈弟与昭武将军的女儿，倒很是相熟。”

　　“……你既然知道，想必陶姑娘已经安全回京了。”

　　“嗯。”

　　“一会儿我就回书院，免得师父他们担心……你，我……”张戈忽然想起一事，他轻描淡写道，“你去年给我的拜年帖上头的诗，写的不错。就是……我不知道你地址，本想回你一份，却无处可寄。”

　　“是我的不是。”尹四辉自然知道张戈真正想说的是什么，他拿过一旁柜子上的缺角圆玉递给张戈，“戈弟能否给我个机会弥补？”

　　张戈接过玉，一愣：“什么？”

　　“戈弟这不是想学骑马？美人不在，不知在下可有荣幸陪着戈弟一起。”

　　“何时？”

　　“就这几日如何？”

　　“什么？你……”张戈有些羞恼，“我这样，怎么骑马！”他的腿都还在颤。

　　尹四辉一脸正经：“既然如此，不如戈弟在我这住两日，在下这里有一些好药，过几日必能骑马。”

　　“不用了……我打算早日回去备考！”张戈咬牙，想往那张正经的脸上糊个大饼。他有些生气的拿过屏风上的衣物，然后就被人从后头圈住了腰。

　　“戈弟，住些日子吧。我已派人向应山书院知会了，你不用担心。难得春日正好，憋在屋里久了，可不闷坏了？”耳边的声音带着笑，张戈偏头避开，胳膊肘往后一捅，结结实实打在尹四辉的胸膛上。

　　回头见尹四辉眉头一皱松开手，张戈觉着十分快慰。

　　“哪有你说一声就行的，就是你我要约，也得先让我回去报个平安。”他一边穿外衣一边道。

　　“应山书院并不知道你被掳走一事。”尹四辉道，“陶姑娘想是念及赵师年事已高，只派了将军府的人暗暗寻觅你的消息。”

　　“怎么可能？”张戈觉着哪里不对劲。

　　“我派去的人也通知的很及时。”尹四辉看着张戈背着他穿衣，“既要学骑马，早学晚学都是学，就趁着这几日学了，窦家的人想抓你，下次再遇上，也免得你今次这样冒险。真摔了马可不是一件小事。”

　　“……你教我？”

　　“嗯。戈弟大可放心，在下的马术还不错。”

　　张戈还是觉着有些不妥：“我还是先回去一趟……”

　　“戈弟就这么想避开我吗？”

　　“……”张戈摇头，“你有什么好避开的。”

　　“昨夜……”

　　“停停停。”张戈顿了一下，“在你告诉我你的真名前，昨夜，就不要提了，就当……一时意乱情迷。春梦一场，你我也不必凭着昨夜凑亲近。”

　　“哦？”尹四辉唇边掠起一抹笑，他陈述般重复了张戈那句，“春梦一场。”

　　“对！”

　　“世事短如春梦，人情薄似秋云……我与戈弟，竟只是如此。原来是在下，自作多情了。”

　　这语气黯然的，听起来也太心酸了吧……

　　自作多情这话，似乎是暗示又似乎是明示，张戈不敢确定，他其实脑子还有些乱，若是按照基本顺序，两人得先告白再上垒，可如今一夜情似的，第二天醒来，他虽然极力不去想，免得尴尬，但心里也有些没滋味。

　　他本想着，尹四辉这样狡猾的男人，必然也轻描淡写的让这事过去了。谁料，尹四辉居然自己提了！

　　他慌忙递了个春梦的台阶，这个男人还不肯下去。

　　张戈走到窗前，看窗外春柳扬絮，“也不算你自作多情，我也可说是一厢情愿，只是不觉得你我……就是两情相悦。或许昨日，堪堪能说是你情我愿吧。也没什么可论的。尹公子你流连花丛何等自在，难道真要和我这么个穷书生论清楚这个？”

　　论清楚了，只怕就是各奔前程。

　　前世的GAY圈，他虽然涉及不深，但哪个不是得过且过，真论感情，在世情面前，其实有些太过奢侈。他不求那么多，若是当年求那个，他何不直接向鬼差许下要个情人的愿望。

　　虚假的感情，他不要，不求爱他始终，只是要那个人离了他，就痛不欲生。他付出了心，还不能捞着个身？当年的他，自私自利，在感情上，就是这样想的。如今的张戈，并不去后悔当日的选择，就是后悔，也不能回到他来这个世界的那日重新许愿，既不能后悔，他便不后悔。

　　如今不论清楚，还能相处着，给双方留个余地好见面。论清楚……他怕。

　　眼前的絮过风吹还，白团似的，张戈看着它高飞低落，最后乘风而起，飘入了房栊，身后人的声音明明很近，又似乎很远……

　　“在下想论。”

　　“论个两情相悦如何？”

　　张戈看着天，浑身酸疼的叫他犯懒，他道：“尹四辉，你就不要拿我开玩笑了。”

　　“……”

　　身后安静了一会儿，张戈耷拉了下眼皮，忽然觉着身后脚步一响，有大力袭来，“唉？”了一声，就被人捏住脸痛痛快快吻了上去，达成目的后，尹四辉手一松，退开两步，张戈捂着嘴，感觉自己的舌尖被啜破了，这会儿麻辣辣的疼，呜咽道：“干嘛！狗……嘶，你是，是狗吗？”

　　在张戈眼里，退后的尹四辉，笑容异常冰冷，嘴唇弯出个笑模样，眉眼透不出一点高兴的色彩，反而叫他看的浑身发冷。虽然很快，那抹深刻的冷意就从尹四辉眼中消失了。

　　咬人的姓尹公子道，“不是狗。”语调有些疑惑，“咬人就一定是狗？”

　　张戈：“……”当年他亲这人，不是这人自己说他是小狗的吗！

　　“在下是人。”

　　真是说不清楚了，张戈咬牙，“……那你咬我干嘛？”

　　“一时情切，在下失了分寸。”

　　“哈？”

　　尹四辉忽然上前摸了一把张戈的额头，叹道：“烧是退了。可惜人烧的有些糊涂。”

　　“你在拐着弯骂我。”张戈错愕，“不是，你咬人怎么还骂我！”

　　“在下没有。”

　　“你有！”

　　“哦？那戈弟说说在下骂你什么？”

　　张戈闷气，“你说我糊涂！”

　　“不是吗？”

　　张戈看着尹四辉的眼睛，终于明白了。想明白了……

　　他不吭声，移开了目光。

　　尹四辉心中便又是一叹。

　　张戈很矛盾，无论是张牛儿的时候，还是现在，他给他的感觉，都是如此。这矛盾有些神秘，叫尹四辉难以把握。

　　“戈弟，你我出去用膳吧。”

　　“嗯，”张戈点点头，轻声说，“我好饿。”

　　“……多吃点？”

　　“嗯。”

　　……

　　接下来的日子，张戈在尹四辉的别庄住了好几日，一直到学会骑马。可当他学会骑马以后，尹四辉还是没让他回去。

　　这一呆，就呆了足足半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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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刺客列传2要开播了，安利安利~~~~~~~6.15日搜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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