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季明当即下令, 让船只全速前进。这些巨|弩因为在城墙上的角度原因,必定有无法射中的盲区,崔季明要做的就是尽快进入这个盲区!
然而对方的动作也算得上快,崔季明在心中默数着对方装弩的时间,只默数到了三十多个数, 对岸的城墙上就响起了稀稀落落的弓|弩之声, 紧接着又是一波棍子粗细的箭矢而来。张富十在另一边的船只上, 独孤臧道:“已经到了咱们的弓|弩范围内,咱们要不要也让塔顶射箭?”
崔季明摇头, 看了他一眼:“别这么沉不住气, 继续加速,你去通知击鼓兵,直线前进, 按计划而行,不可退缩。”
她话音刚落, 就听着连接几声呼啸的巨响, 巨大的箭矢从头顶飞过去,擦过头船上的巨塔, 刺穿了船帆,落在了后头的船上,而旁边在依稀的水雾中可以看见的船队, 甚至有的被击断了桅杆, 或者是甲板被穿透。只是幸而这些大船由贺拔罗监造, 也算是质量过硬, 鄂州并不是像荆州的大城,城墙不宽阔放不下多少,箭矢远没到铺天盖地的程度,几艘船只被击穿却仍然被前后的船只连带着没有沉没,船帆和桅杆被击毁,士兵就跑到下层,手动摇桨前行。
崔季明受到了反击,心中反而紧张消弭,剩下的仅有坚定。
她知道自己做好了完全的准备。
崔季明随着打的仗越来越多,在战场上也心越来越细,从上次军演吃亏之后,她把事前的调查和计划的制定都细到龟毛,因为她知道影响战争胜利的因素太多了,几套战略为根本是没有错的,但不变通,故伎重演就随便打赢天下?抱着这种想法迟早要吃大亏!
从行军路上厕所怎么设立,到气候使武器和铠甲产生的变化,从战场土质对布阵的细微影响,到对于几种射箭姿势的讲解。她知道千钧一发时的大胆重要,但事前的细心更是决定千万将士生死的事情。
比如她的船只为了防潮湿防腐,在桅杆上和甲板上使用了大量的桐油,最怕的就是火攻,但此时正是长江沿岸最潮湿多雨的时候,一抹桌子都是一层水珠,对方就算是箭头点火,也会在空中被水雾打灭。所以她就可以在这个季节大胆的使用这种船只。
鄂州靠江的那一边,城墙和江岸有一个狭窄的夹角,也就代表了这面城墙,一部分是在江岸上的,城门也能开在陆地上,只是城门外就是渡口,土地也很狭长罢了;另一部分则在江面之上,江水拍打着城墙,几乎是鄂州心中最不需要守的一段天险。
而崔季明要攻的就是这段天险!
弩|箭的攻击一波比一波急促,已经有不少船只身上扎了四五根,受伤者更不在少数。
一部分的船只卯准了渡口和城门,南风本来就在,再加上又有士兵摇桨,巨大的船队带着力量,几乎是撞上了渡口,撞上了江岸!,就是这样撞上了江岸,才显露出了船队隐藏在水面下的体积——
这批冲上江岸的船队,几乎都没有高大的塔楼,却有着牢牢铲入江岸泥土的尖头,两侧的船舱被里头的士兵打开,类似于马船那种下层存马匹的船舱中,被推出来却不是马匹,而是战车!
说是战车,更像是攻城用的高车——
无数的将士穿着轻便的草鞋,淌着不到膝盖的江水,抽打着拖动战车的马匹,四五匹马一齐踏在浑浊的江水中,带着木轮就有半人多高的攻城车前行。无数车轮搅动着江水,连带起深色的泥沙,朝城墙下而去。
风卷席着水雾,下午天似亮似黯淡的阴云下,雨水似有似无的拍打着士兵们的脸颊,他们鱼贯从船队中跑下,狭窄的江岸上几乎挤满了人。
鄂州的士兵低头看去,几十条船队,怎么能装下这么多人!
但是他们这么多人挤在这么狭窄的地方,不是找死么?虽然他们|弩机因为底座的角度,根本没法射中江岸上的人群,但也忍不住想,要是投石下去,你们不还是死路一条?
鄂州城墙上的主将,连忙命令士兵将巨石和投石机准备好。发射弓箭的床|弩是南周朝廷最近普及的新玩意儿,实在是好用再加上射程又远,被普及了沿岸的州城,但是它单发的攻击范围窄,实在也是缺陷之一,只有大范围铺设使用,形成箭雨才能某种意义上扩大攻击范围。而鄂州的城墙没有那么宽阔,稍微有了些年代,为了建设连排床|弩就要拆除一部分旧的投石机。
其实鄂州主将也考虑过,他们是否不要用那么多的床|弩,就算这玩意儿好用,却未必适合鄂州——可是上头的命令下来,一大批新武器要普及,重点就是沿江州城,谁敢不从。南周境内因为新帝的强权而变得愈发凝聚富强起来,但同样的,上头看不见的地方自然也很多,只是谁都不敢说。
当现在发现用不着射程远的床|弩,而是要用投石的时候,再让人从新把投石车推过来,把封进库中已久的巨石拿出来,就费时间了。
而当鄂州的士兵准备好了巨石,低头看下去,却吃了一惊——
他们刚刚就发现攻城车两侧有成排极粗的杆子,车两侧似乎也蒙着些什么布幅,他们本来以为是装饰,此刻却看着攻城车之间的距离都是确定好的,他们用攻城车两侧的粗杆,支起了缝制的大片牛皮,看起来几乎是连绵的雨棚一般!
这牛皮的功效显而易见,就是为了遮挡巨石和箭矢的攻击。也就只有他们这样在狭窄的区域进攻,才可能做到这样的覆盖保护。虽然这些牛皮看起来如此不靠谱,但是以前曾经有不少军队在战车的棚顶使用过,绝对能有效阻挡一两次巨石的攻击。
看起来一两次就报废,好像没用,但实际上攻城中巨石的攻击也一般就只有一两拨!一般一次的巨石攻击就能让对方人数减少十之二三,对方大邺的将军,就是把这十之二三的人命捡了回去了。再加上对方有意将牛皮支出一个倾斜的角度,力量也被卸了大半,巨石怕是直接会从牛皮上滚进身后的江水中。
再加上一大批大邺士兵钻入车中,这样的牛皮几乎这挡在大半士兵的头顶,登城梯从牛皮的边缘延伸出来,看起来低矮的攻城车,仔细一瞧才发现,这是一种攻城梯的变种,带轮的车上可以探出两个并排的登云梯——它低矮是因为刚刚为了运送把上头的梯子卸下来了,如今下头的士兵简直各个都是熟练的工人,正在紧张的将攻城车重新装好。
再加上还有冲车正在无数士兵的推拥下撞击城门,虽然鄂州的城门还算是有自信不会那么快被击破,但鄂州士兵显然也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了。守城毕竟是容易,他们虽然因为天气不能用火油之类的大杀器,却也有的是自己的办法。
他们拿插满了刀刃的木桶,从城墙上顺着登城梯滚下去,登城多着轻甲,中招的攻城兵不计其数,就算是被攻城兵的盾牌抵挡住了,那满身刀刃的铁桶掉下去,割破牛皮或者是掉到没遮蔽的士兵中,也是一阵惨叫!
言玉上台后,南周普及了不少军武兵器,其中有一项就是从城墙上吊着下方的巨大木板,木板朝下的那一面也是插满了尖刀,背面则绑有巨石压重,被绳子吊着,从城墙上支出的杠杆上,以雷霆之势压下来!
这玩意儿就太毒了!
重量上有巨石的功能,又带有杀伤力强大的刀刃,攻击面积又大,还能被绳子吊着再回收再利用!
这东西一拿出来,当即城墙下一片血肉模糊,甚至有几个击断了登云梯,或是落入城墙下,杀死了一整片的大邺将士,刀尖滴着鲜血又被拽上来,准备下一次攻击。
他们也准备用巨石连续攻击一片区域,先击碎牛皮的遮挡,然后再投下去杀死士兵,而后再用投石机将巨石投的稍微远一些,攻击他们的船队,想要击碎船只让他们有去无回。
而大邺装着云梯的战车也起到了作用,结实的梯子上无数的士兵也在迟到的雨水下,怒吼着登上了鄂州的城墙。
张富十站在登云梯下不断指挥着进攻,城门的战报也在不断送来,他一低头,这才躲掉上头飞下来的箭矢之一,就发现地图被从登云梯上降下的血雨淋透,他已经没法再看了。不经意间回过头去,张富十只看着江水的沿岸已经被染红,来回拍打着粉色的泡沫,水波淘不掉源源不断的红色——
这是一场苦战,他手背一抹都知道自己也是满脸血水,张富十忍不住庆幸是自己在这边的战线上。若是崔季明看了这些,就算会吼着要大家继续攻击,内心不知道会是怎样的痛苦煎熬吧。她看起来是众人的一座山,内心却仍然像个新兵一样,参军这个年头了仍看不过血流成河。
而张富十忽然感觉上头的攻势突然暂缓,他心里明白,应该是其他几面的军队也已经到了!
鄂州主将在这边城墙上,忽然听到惊慌失措的士兵来报,说是靠近江水的那边城墙上,大船正在攻击他们!
他一听,心里想的就是扯他娘的淡!他们在这么高的城墙上,下头又是江水,船只如何攻击!然而他还是放心不过,立刻前往那一侧城墙而去,远远过去,他以为自己看错了——因为他看到了对方船上的高塔,几乎是和城墙在一个高度上……
崔季明知道他们必定不会重点守这一段城墙,于是带着高塔的大船就去攻击这一侧。头船的一层是无数的手臂粗的连|弩,崔季明一开始不使用,就是为了等现在。那些箭|弩的尾部却连着铁锁,在这种距离射出,它们牢牢刺入土夯的城墙中,密密麻麻的几乎把这边城墙扎成刺猬,再用绞盘收紧,船只几乎就是牢牢的抵在了城墙边上。
这时候就到了头船攻城的时候了。这些塔楼的高度不可能比得上这些城墙,但它们也只矮了一截,塔楼又修建在了靠船前部的位置,极大的缩短了距离。塔楼不如说更像是一个建设在甲板上的吕公车、云梯车,一把把极粗极结实的云梯夹在船塔和城墙之间,鄂州士兵手忙脚乱的想推云梯推不动,想滚木桶,高度差又太小滚不动,这样一个平着架过去的云梯,到底该怎么对付?这个状况下,除了连|弩和弓箭射击,也没别的了。
然而崔季明的塔楼上可也装了巨|弩,这巨|弩却在装填速度和射击准度上胜过他们一大截,正是崔季明多少年前在西域所用的巨|弩的改装版。方向盘一样调整方向和油门似的发射装置依然保留,两人填装拉弦,一人射击的组合,也更快更高效。
就在两方不停的有弓箭、巨|弩对射,箭雨交互,无数箭矢如冰雹一般落在甲板上和水中,崔季明亲自当一次登城兵,带着无数手持着盾牌的精兵,踏着云梯飞上了对向的城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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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我写的超爽啊!不过这次打仗,损失也很惨重,虽然知道为了胜利没有办法,但崔季明估计要真的心里难受死了。
啊啊九妹快来抚慰她的心吧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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