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想起了秦三曾经的威胁, 又从记忆的犄角旮旯里翻出来了自己曾经做过的那些对不起墨君擎的事情, 心思复杂之余, 难免有些……小心翼翼。

　　秦三说了，他是第一个，所以, 能够完美隐藏过控制苏清的那个东西，拥有前世的所有记忆，知晓苏清的“无可奈何”。可是，秦三过后, 那个控制苏清的“东西”, 就会起疑心, 然后秦三之后的黑皮或是白皮小花, 大概就会因为记忆不完全，而对苏清产生各种各样的误会甚至恶意。

　　苏清：“……”虽然他可能大概或许真的渣了那谁，但、但是吧, 上辈子被关在小山谷里整整十年, 都快把他给关傻了, 这辈子，他可不想面对墨君擎更凶猛的报复。

　　毕竟，相比于秦三，他好像, 对墨君擎……还要更坏一点点。

　　这才有了苏清开始跟踪那位拂云派大师兄墨君擎, 并且每天黄昏时分, 都给人家送花笺的事情。

　　苏清是想知道, 这个墨君擎，是最开始的墨君擎，还是有了前世记忆的墨君擎。

　　苏清接连观察了半个月，发现墨君擎同前世二人最初相见时那般的正义凛然，一身正气，虽神色淡淡，但是但凡江湖上的朋友有难相邀，墨君擎大师兄就会毫不犹豫的前去帮忙，身受重伤也不曾后悔。这样的墨君擎，简直正义的有些傻气。

　　可是，这才是最初的那个墨君擎啊。

　　为了他眼中的正义，任何东西都是可以舍弃的。

　　正直，勇敢，固执，古板。却意外的执着。

　　嗯，古板的觉得师生恋是绝对不可取的，断袖之恋实乃令世人鄙夷的感情，而魔教之中，自然没有一个好人，坚信自己的门派，自己坚持的正义，才是最正确的。

　　这并不是那个后来那个，经历了所有的颠覆，几欲疯狂的武林正道人士人人唏嘘、人人喊打的大魔头墨君擎。

　　苏清这就放心了。

　　他心里还是蛮欢喜的。

　　他在这个世界依旧是两个任务，其一是刷攻略目标墨君擎的愉悦值，还不需要刷到满分，刷到60分就算他完成任务；其二是要完成命定主角莫倾城的三个愿望。

　　苏清刚穿回来的时候眼明手快，让莫倾城说了三个对他来说轻而易举的愿望。苏清一点都不担心完不成。

　　只要他完成任务的速度快一些，在墨君擎恢复前世记忆之前就把两个任务都完成了，那，他大约也就不用担心突然恢复记忆的墨君擎的报复……了吧？

　　苏清眼看着墨君擎在被他烦扰了半个月，身边跟着看笑话的人日日跑去他房门口蹲墙角后，终于义正言辞的将所有人甩脱，表示要去铲除一个臭名昭著的魔教妖孽后，就一人一马独自上路，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好吧，他之所以接连半个月给墨君擎送自荐枕席的花笺，却始终没有送上门去的缘故之一，其实也是因着墨君擎身边围观的人忒多了。

　　而围观的人一多，墨君擎沐浴时，就干脆会合衣下水。

　　还是穿着深色的亵.裤下水。

　　趴房顶企图偷看的苏清：“……”他表示除了那明显比正常男人要【哔——】的地方，白底小花什么的，他根本就看不到！

　　但是这次，墨君擎单独上路，也就给了苏清机会。

　　他并不是时时刻刻都跟着墨君擎的。他手下有人，那些人不是他训练出来的，却是他拯救出来的。如今也都跟着他吃香的喝辣的，自然对他唯命是从。那些人白天会隔两个时辰给苏清汇报墨君擎的位置。

　　苏清就在黄昏时分出现，然后，送上花笺，飘然离开。

　　可是，在墨君擎终于单独上路，苏清送了半个月的花笺后，他终于不送花笺了。

　　他在墨君擎走进一家奢华的客栈的时候，一箭射.出——

　　众人哗然。

　　就见墨君擎身侧的鱼戏莲叶上的竹制屏风上，正有一支小小的弓箭。

　　这其实不算什么，然而，那小小的弓箭上面，正有一只……鸳鸯戏水的红肚.兜。

　　墨君擎：“……”

　　众人：“……”

　　这个世界是江湖朝堂皆有，但江湖为主。显然的，为人正直的大师兄被一袭红衣的美人儿连送了半个月的花笺的事情，这奢华的客栈里的不少江湖人都知道了。

　　现下在看，也有几人口口声声义正言辞说刚刚隐约间看到了一个红影儿闪过。

　　再看大师兄身后的箭上的红肚.兜……

　　“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恭喜墨师兄！贺喜墨师兄！看来这美人儿啊，如今可是等急了啊。墨师兄放心，咱们这些人可比之前跟着墨师兄看笑话那些人明理多了！您今夜洞房花烛，咱们兄弟几个，就守在大厅里，看谁谁敢上却墨师兄房间门口听墙角！妨碍那美人儿来夜会墨师兄！”

　　“你们这些莽汉混说甚？那等口口声声要采草的女人，那等连自己的肚.兜儿都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胡乱丢的女人，哪里配得上墨师兄？就算要配，也只有天下第一美人莫倾城倾城公主啊。”

　　“那你怎知，那红衣美人，就比不过那什么莫倾城？”

　　……

　　一众人吵吵嚷嚷，闹腾个不停。明明这件事和他们其实没什么关系，可他们却非常激.烈的争吵了起来。

　　从一开始的那红衣采草贼究竟配不配的上武林正道第一高手的墨师兄，到后面的是那个红衣采草贼美丽，还是第一美人莫倾城漂亮，到了最后，就有人开了赌局。

　　然后客栈掌柜走到了墨君擎身边，笑呵呵的请墨君擎今夜一定要“努力”一些，将那红衣采草贼给留下来，好等明日一早，让他们瞧一瞧，这位大喇喇的要来采他们武林第一高手的采草贼，究竟配不配的上墨君擎，比不比得过倾城公主。

　　墨君擎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一言不发，只转过身，从身后的屏风上，将那只小箭和……红肚.兜都给收了起来，认认真真的折叠好，放在了自己的包袱里。

　　客栈掌柜：“……”好像有哪里不对？

　　苏清却是不知道这最后的一幕的。

　　苏清将肚兜一箭射.出去后，又看了一会客栈的人开始争吵起来这天下第一美人究竟是谁后，就眯着眼睛，一脸心满意足的离开了。

　　却不知有人就是在发觉他离开后，才将身后的肚兜给珍而重之的收了起来——尽管知道这东西某人肯定是在街上的铺子里随意买的，可是，既买了，那这件东西，就迟早能用上的，对不对？

　　苏清回到镇上的另一家客栈，窗户大开，手指放在桌上，连续瞧了三下。三重一轻。

　　就有一绿衣人悄无声息的一阵绿风似的飞到了苏清面前，单膝下跪：“见过圣子。”

　　苏清道：“事情办得如何了？”

　　绿衣人低着头：“回圣子，属下等办事不力，绿衣卫在半个月内，三次盗取莫倾城手中的小铜镜成功，但是，每次盗取成功，那个小铜镜都会莫名其妙的重新回到莫倾城手中。绿衣卫无能，请求圣子惩罚！”

　　苏清微微一皱眉，“三次都没成功？”

　　绿衣人头垂的更低了：“第二次和第三次盗取小铜镜成功后，是属下亲自揣在怀里，往圣子这里快马赶来。属下在路途中丝毫不敢停歇，只能感觉到某一刻属下怀中猛地一热，低头去瞧时，小铜镜就莫名消失了。属下记下时辰，去和监视莫倾城的人询问了下时辰，发觉是在莫倾城突然想起小铜镜，口中自言自语呼唤时，那小铜镜就突然出现在莫倾城的手里的。”

　　绿衣人说罢，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这等奇异之事，饶是经多见广的绿衣卫，也难免会觉得背脊发凉。

　　苏清敲了敲桌子，才起身将绿衣人亲自扶了起来，将绿衣人脸上的绿色面罩一摘，露出的就是一张二十出头、和苏清有三分相似的脸。

　　绿衣人怔了一下，道：“大哥？”

　　苏清微微颔首，拍了拍明显年纪比他还大的绿衣人的肩膀，道：“莫要怕，那样的修罗世界你我都经历过了，还有甚可怕的事情？莫倾城那里，你让人继续盯着，但是，莫要再盗那个铜镜了。还有，绿衣卫的人，你好生安抚。莫倾城与寻常女子不同，记得下最高指令，不许绿衣卫的任何人，靠近莫倾城一丈之内，记得？”

　　绿衣人立刻跪下，躬身应是。

　　苏清又将其搀扶了起来。看着绿衣人不说话，绿衣人沉默了一会，才终于道：“大哥，小妹……大哥将小妹送走了？”

　　当初魔教教主晏无欢培养继承人，是养蛊似的培养。他身边女人无数，有买来的，有抢来的，也有别人送来的，他从不拒绝，那些女人生下的孩子，无论男女，在被养育到三岁后，就会和魔教从外面捡来的孤儿、乞儿统统丢到魔教禁地。那个魔教禁地里有山林，有水源，有孩童，唯独没有秩序和规矩。这些孩童自进入禁地后，每日就要有四个时辰的严格训练时间，每日完不成训练的人要受惩罚，同时不许吃饭。完成训练的人里，十个人里只有七个人能吃上饭。每隔三个月，这些孩童就会被划分为十人一组，将其关到一个很大的铁笼子里进行……争斗。最后活下来的三个人，才能顺利出笼。

　　晏无欢仿佛喜爱极了这样的“养蛊式育儿法”，到了后来，竟然要求十个人里只能有一个人活着的时候才允许出笼。

　　也就是那个时候，苏清出现了。那时候的苏清其实还打不过晏无欢，但是他知道隐而不发，知道将他们这些已经完全麻木的人聚集起来，一日日的洗脑，最后还给他们分组取名——虽然取的都是绿一、绿二这样的名字——但他们终于有了名字，有了希望，绿一等人心里其实是欢喜的。苏清做的自然不止那些，他还将他们聚拢起来，设下一个精心大局，在晏无欢又一次前来，要他们自相残杀，十个里面活一个的时候，苏清带领他们，重伤了晏无欢，逼问出了晏无欢的私库所在。又过三年，苏清带领着他们把武功越练越好，每个人也越发像人的时候，才终于出了魔教禁地，有了新的人生。

　　只是幼年时的记忆太过残酷，除了少数人还愿意站在阳光之下，为圣子打理一些买卖外，剩下的人都宁可做圣子的影子。

　　赤橙黄绿青蓝紫，除了红衣卫无人知晓外，剩下的六队护卫里面，其中三个的护卫头领是苏清的同父异母的兄姐。只是就算这样，那些跟苏清有血缘的人，不管比苏清年龄大的还是小的，都是很服气的叫苏清一声大哥。

　　苏清……苏清也厚颜答应了。

　　他是知道童年阴影的可怕的，能让这些人渐渐从过去走出来，他自己手上能有一股强大的势力，他心里当然是愿意的。

　　至于绿一近似笃定的一问，苏清颔首：“晏无欢并不认为你我这等同父异母的手足能有多亲近，但是，他却知晓小妹于我的重要。晏无欢人之将死，只怕会做出更疯狂的事情来。小妹她迟早要‘病逝’一回，我才能安心。”

　　绿一便不说话了。他认这个年仅十九岁的少年是大哥是真的，但是，他同样也是认其为主子的。属下自然不好再询问别的事情。即便主子真的要和那位正道大侠……行龙阳之好。

　　苏清也不多言，挥一挥依旧，就让绿一走了。

　　至于他自己……

　　苏清默默地又给自己做了半晌的心理建设，发觉月上中天，真的不好再往后拖了，才终于磨磨蹭蹭的起身，看了看自己一袭红裙，妖冶非常，简直一看，就不像是良家女子。

　　苏清：“……”好罢，这么一身，果然适合夜里出没。

　　***

　　望舒早至，墨君擎却并未着急沐浴更衣。

　　他端坐房中，拿着手中的浩然正气剑，细细擦拭，仿佛爱若珍宝。

　　可前世时，正是这把他爱若珍宝的浩然正气剑，彻底绝了他和那人未来的路。

　　恨不能就此断剑。

　　浩然正气剑仿若有灵，剑身轻轻.颤了颤。

　　墨君擎站起身，走到窗户口看了看窗外高悬的月，终于下楼去唤人送水上来。

　　许多人为了之前的赌局，还在客栈大厅里等着，压根就不肯离开。现下瞧着墨君擎来叫水，正要激动，就发现墨君擎依旧一脸正气的模样，就知道那美人儿压根没来！

　　登时泄气！

　　墨君擎却是了解那个人的，知晓他今晚必来。

　　水声撩动，屏风后的男人一件件将衣服脱下，踏入木制的浴桶之中。

　　从大敞的窗户一跃而入的苏清，神色间有些微恼。沐浴便沐浴。怎的这般的不守夫道，连窗户都不关？

　　他心中着恼，却也不妨碍他悄无声息的将腰间如蛇的长鞭当空一甩——

　　“噼啪”两声，那房中的屏风，还有墨君擎正用着的浴桶，同时碎裂。

　　苏清也看清了那个浴桶之中的男人……的前面。

　　嗯，很有料。

　　苏清：“……”但是他这次来，其实是想看看男人屁股上的小花胎记的……

　　墨君擎神色间没有一丝一毫的惊讶和羞赧，他毫无遮挡的站在苏清面前，一语不发。

　　除了，墨小侠……跟苏清立正稍息打招呼了！

　　苏清：“……”

　　苏清：“……”

　　他才不相信墨君擎是个会一见钟情的人，所以，墨小侠之所以会有反应……

　　快跑！

　　苏清手拿如蛇长鞭，转身就要往窗户外跑去。

　　身后的男人却同样是一鞭子甩了出去，那鞭子使得竟比苏清还要顺手，一鞭子束缚住苏清的腰身和双臂，就将苏清整个儿给拽了回来。

　　“娘子，”男人一手揽住苏清的腰身，一手执起了苏清带来的长鞭，细细打量了一番，才深情款款的看着苏清道，“娘子选男人的眼光是极好的，但是，这选鞭子的眼光却不如和。娘子的鞭子如蛇，却无倒刺，恐怕伤不得人，攻击力差。不若为夫的长鞭好，既有倒刺，又更有力。娘子以为，为夫所言可对？”

　　苏清：“……”

　　苏清不想说话。

　　男人低低的笑了出来，在苏清身上的某处穴位一点，苏清隐藏的喉结就露了出来。

　　男人微微俯首，伸出带着茧子的手指，就在苏清的喉结上轻轻碰了碰，语含威胁：“所以，两条鞭子，娘子，你要选择哪一条来打人？”

　　一字一句，皆是威胁。

　　苏清、苏清已面无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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