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出丞相所料, 蔺彦不出三天就安置好了一切回来,给外面盯着他们动作的人布下了一个迷魂阵,谁也不知道他在这三天里做了什么,而排查的范围也远没有到达真正的目的地。
公羊洌看着再次和颜峥一起出现在朝上的蔺彦, 摇摇头,谁说天下只有一个主,咱们这朝上就让那些古人开开眼, 公羊洌打了个哈欠, 大启这边的早朝时间比瑄国早, 而他昨夜又是连夜赶回来的,就为了看今天蔺彦是不是回来,如今看见了自然也就放心了。
令狐闻墨等老臣也是一个心思, 但心中还多少有些感慨,这种事前无古人后更无来者,双王无争, 以后再也不会出现了。
当然对于朝官来说, 两位王上的最大好处就是朝事处理十分迅速, 坐镇大启而掌控天下,未必就是不可能之事。
聂狐估量着自己以前的封地,不知道还有什么好地方能让他奋斗一下。
东岳刚刚归顺,一应布置,包括这次的兵马消耗, 战功奖励一道道令书下达, 颜峥对那个躲恭维躲到大营里的大司马十分看不惯。
朝会散后, 一个大启的老臣对着自己的后辈门客摇摇头:“若是以前,如此大功怎么也要庆贺一年,各地要献宝,还有歌姬,美人,祥瑞,东岳那地方少说要被刮几层,还有他们的制钱也要贬值。现在,咱们这位陛下可谓的上是仁德了。”
“陛下做事,不必担心有人有异心,只在乎民心。”门客稍稍退后,半弓着身子低声道,这种话虽然是夸赞,却也要忌讳着些。
老臣点点头,“没必要。”却也不知是在说谁,又或者是在说谁们。门客也不是个口无遮拦的,低头浅笑,却是不再说话。
另一边,尚莿捏了捏自己的手,“我怎么觉得最近手腕都酸了?”
旁边的学官立刻快步离开,尚莿挑眉看着他的同僚,一点都不知道尊老,不就是让你们抄了几回书吗!尚莿没有别的爱好,只有这书不能离,他之所以愿意留在大启,除了有蔺彦这个学生之外,还有便是这里有绝对的资格收揽天下典籍。这次收复东岳,其中典籍已经源源不断的送了进宫,尚莿作为蔺彦的老师,是可以去提前挑选抄录的,当然原籍还是要留在宫里。
章明正走过来,听见尚莿的话,想到上次尚莿将学宫里的内侍折腾在一起抄书,累的那群只限于识字的小崽子们苦不堪言,嘴角就不由得勾起,“尚大夫,陛下有请。”
尚莿有些意外,“不知陛下找我何事?”
这话可不该问,陛下找臣子,听话应声跟着走就好,哪有窥探一说,但和陛下关系好的自然不在其中,尚莿就是其中一个。章明微笑:“是之前的证学之事,陛下想请尚大夫去一趟东岳,主持此事。”
尚莿立刻警醒了一下,“是陛下,还是王君?”
“陛下说了,他和王君是一样的意思。”章明依旧是微笑的样子,不过却已经在防备着尚莿逃跑了,因为这话还真是蔺彦提的。
尚莿看了看章明站着的位置,想了想自己那拔剑都费劲的身手,还有那第一个不尊师的学生,点头道:“烦请章统管带路。”
在尚莿带着目的抵达东岳的时候,颜峥和蔺彦却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客人。
“想不到,门主的功夫就是厉害。”颜峥嘴角抽了抽,“这大启王宫你也能视若无物。”
郑凡看着面前的两人,“看来我是白来这一趟了。”
“你从出现便没打算着成功,又何必多此一举?”蔺彦平静的看着郑凡,他没见过这人几次,但从面相上来看,至少相貌端正的郑凡比盛长琴要顺眼一些。
“并不算多此一举。”郑凡摇摇头,“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多废话了,且看且行吧。”郑凡不想与两人争斗,却更不能看着御门数百年传承就这样毁在自己手里。
说完,郑凡就像过来的时候一样消失了,颜峥皱着眉,“他话里,似乎有些别的东西。”
“不是似乎,而是一定,他这样出现的毫无避讳,就是想让后面的事成型。”蔺彦缓缓道:“之前回去的门人想来把他逼迫的不轻。”
“郑凡一直以看客自诩,旁人争斗不休,他却只为酒之一道。现在,这个看客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吧。”颜峥叹口气,“我看逼迫他的不光是门人,还有你。”
“若不逼他,怎么能知道他准备怎样?若是他放任门下的人过来捣乱而后又一副自己毫不知情的态度,难不成你还能将他杀了?”蔺彦无比认真,他知道颜峥是个什么性子,郑凡虽说是御门中人但一直对颜峥并没有什么暗害之心,除非郑凡先起意,否则颜峥根本不会对他下狠手,但现在蔺彦根本不允许郑凡有对颜峥起这个心的可能,这也是他之前一定要自己安排的原因。毕竟残存的御门也有无数的未知,一着不慎可能就会迎来所有人都不想看到的后果,蔺彦不会冒险。
颜峥哑口无言,最终只是叹气:“好在还有你。”他不会先出手,这一件事就会将自己置入险境,颜峥还没那个信心说自己的护卫天下无敌,而且他现在所能做的事情更多,再也不会允许他肆意犯险了。
蔺彦心下一沉,走近将颜峥抱住,“我不后悔。”说着,双臂却愈发用力,他在担心自己会和当初的东岳王后一样,被厌弃。
“我知道。”颜峥按上蔺彦的双手,“我知道。”轻声又单一的安抚,就像他每次要做的事,蔺彦那一样的回答,知道,明白,并且全力相助,只因为你是我在这世上的唯一,无可替代的唯一。
会因为你的理解而欣喜,会因为这份默契而雀跃,会因为这份信任而安心,一道道暖流不断的洗刷两人的胸口,你做的一切我支持,不必担心未来,不必担心身后,只要你需要,只要你相信。
郑凡做事确实留了一手,亦或者说这是他所知道但不会阻拦的一手,颜峥看着面前一身素服的老师,赶回来的姬丽陆埠,甚至已经离开许久的宫羽,他回来自然与素音有关,不过这事前素音是否问询,事后又是否会问,宫羽和颜峥都不知道,他过来不过是因着自己的关心和为防止以后遇到师尊的时候会被问。
“我来弹一曲吧。”颜峥环视一周,让蔺彦将自己的琴取出来,便是那师尊给他做的琴。
丝弦如水,琴声缥缈,在颜峥的手上所弹奏的不是琴弦,而是天下。
一曲终了,颜峥双手抚.摸着琴弦,余音落下,抬眼看向四周,蔺彦回以微笑,荀疾则是面带浅笑的摇了摇头,姬丽和陆埠早就找个地方坐下休息了,至于宫羽则是若有所思。
“是我小看你了。”窗外,郑凡的声音出现,颜峥略一眯眼,并没有请他进来,但从这一句话中颜峥便知道,御门不会再成为威胁了。
“师尊只说,师弟是以朝堂为弦,怕是错了。”宫羽缓缓道,“师弟应当是以天下为弦。”
“不对。”颜峥看向宫羽,“琴弦,朝堂,天下,都在其中,我以朝堂控天下,孰为弦?我以琴弦控七音,七音却本为天下之所物,孰为弦?以朝堂使天下,所令也,以琴弦乐音,亦所令也。非助,而是皆在其中。我欲告知天下事,通过朝堂,以达天子所令,我欲告知诸公事,通过琴弦,以尽未尽之言。”
在颜峥求学之初,便与素音不在一道,素音所求为证音之极,而颜峥所求是一份使音之路,只为佐道而不能越矩。在颜峥这里,我想让其产生什么样的作用,才是你们看到听到得到的回应,没有一定之法,没有一定之规,只是在这天下间,我想做的去做到了罢了。
荀疾微笑,捻捻胡子,“看来我这个做老师的,反倒不如你了。”
“老师此言差以,若非您自己出现,学生我还不知道您在何方呢。”颜峥的话里带着几分怨气,倒是罕见的骄横,也只有在荀疾面前,颜峥才会口出埋怨。自知理亏的荀疾笑道:“怎么,难不成你还要就此困住我不成?”
“我是困不住您,但别人未必不行。”颜峥是知道颜盛的打算,打了两顿无效后便默认了这个问题,郁妍那边年岁,身份都是正配,但唯独这辈分,虽说不会有人去触这个眉头,而且颜盛本来和郁梧几人便当做兄弟来往,颜峥还是觉得颇为别扭。
“额。”荀疾知道自家老二现在还在朝上做官,一时不免有些语塞,殊不知颜峥说的与郁擎只有不到三分之一的关系。
“其实你老师在你这宫中也是不妥。”姬丽悠然道:“几位老先生若是能在都城开办学堂,顺便主持你手下的证学之事,岂不妙哉?”
蔺彦有一瞬间想问问自家老师给姬丽行了多少好处,一句话便要将这几位都拉进来,不过考虑到对颜峥确实有帮助,蔺彦便不开口了。
“老师以为呢?”颜峥在脑子里转了转,觉得颇为可行,但到底可不可以,还要看荀疾和以后的公羊笙等人。
“…此事还当斟酌…”荀疾忽然觉得以后他也不应该太过关心这位学生了,做了天子,学坏了。
蔺彦眨眼,看向出主意的姬丽,“姬先生也这样认为吗?”姬丽想开口,被陆埠压了压袖子,立刻也反应过来,拒绝岂非自食其言,答应,只怕蔺彦就会将他给拴住了。
“我记得之前陆先生也是很喜欢学堂的。”蔺彦不是颜峥,哪里会轻易放过,陆埠脸色不变,却也是愣住了,他——其实不善于撒谎啊。
颜峥眯眼笑,手指轻抚琴弦,一曲清风吟徐徐而至,兴之所至罢了,毕竟有蔺彦这样一个好帮手,他也不好太过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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